「语音版」中宗暴崩,文



「语音版」中宗暴崩,文/寇 研

景龙四年(710)六月初,中宗暴崩。缘起一枚饼,有毒的。

  某日深夜,中宗在神龙殿批阅奏章。奏章没看几行,便呵欠连连,肚子也咕咕叫了。呼唤左右,不见人,不知小子们躲在哪个角落打瞌睡。随着一声娇滴滴的“父皇”,安乐公主走进来,端着一枚香喷喷的毒饼。

  中宗一看见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亲自送饼,眉毛展开了,眼睛笑弯了,赶紧扔下奏章,吞下饼,赶紧宾天。绝不给爱女、爱妻添任何麻烦。

  这宗毒饼谋杀案,《资治通鉴》记载如下:“散骑常侍马秦客以医术,光禄少卿杨均以善烹调,皆出入宫掖,得幸于韦后,恐事泄被诛;安乐公主欲韦后临朝,自为皇太女;乃相与合谋,于饼餤中进毒。六月,壬午,中宗崩于神龙殿。”马秦客懂医,会下毒,杨均善烹调,会做饼,为防韦后闺中秘闻为中宗所知,两人通力合作,一个做饼一个下毒,安乐公主没当上皇太女,正一肚子不乐意,便自告奋勇给老爸送毒饼……

  当代历史学者们又提供了另一种解读:中宗暴崩,并非死于毒饼,而是突发疾病,一如当年他哥哥李弘的暴卒。再,李唐家族有心脑血管的遗传病史,高祖、太宗、高宗均有此病,且都逝于五十来岁,中宗宾天时五十二岁,从死亡年龄看,并不比先辈蹊跷。其时,韦后羽翼尚未壮大到能一脚踢开中宗,相王李旦、太平公主兄妹俩势力不容小觑,就这么弄死他们的哥,那就不仅是公开为敌,简直是要逼得兄妹俩立即开战,血拼到底。于公于私,他们都绝不能容忍韦后如此猖狂。

  总之,中宗之死,成谜,存疑。但天子暴崩,储君未立,帝位空悬,已成既定事实。韦后心怀鬼胎,指派左右,封锁消息。《旧唐书·后妃传》载,韦后“不发丧,引所亲入禁中,谋自安之策。后与从兄韦温定策,立温王重茂为皇太子……少帝即位,尊后为皇太后,临朝摄政”。

  与党羽议定方向后,韦后秘密召见上官婉儿,授意婉儿托先皇口吻伪造遗书。遗诏中须包括两项重要内容:其一,命十六岁的皇子李重茂即刻继承皇位;其二,允皇后辅政,裁决军国大事,一如当年高宗遗诏。时局立即变得凶险万分,何去何从,上官婉儿必须做出决定。

  久经思索后,婉儿暗中联络太平公主,商议遗诏拟定事宜。两人再三斟酌,最后决定依韦后要求草拟诏书,但加进了第三条重要内容,这样,遗诏的全部内容便为:第一,李重茂即位;第二,韦皇后知政事;第三,相王李旦参谋政事。也即说,韦后是辅政了,但不能完全自己说了算,遇事还得与相王商量。这样一来,相王李旦代表李唐宗室,便争取到了一个与韦后势力博弈的平台。

  成全韦后野心的同时,兼顾到李家利益,这是婉儿能想到的最合适的应对当前困局的方式。作为下属,身后又没有任何扶持,上官婉儿从来不能左右政局,她只能尽己之力,为她属意的一方制造机会。

  再,婉儿联络太平公主,既为商议,也是需要她来做自己此次投诚李唐的见证者,就像六年前的神龙政变。太平公主享有盛望,是李家代表,不管将来李家谁做皇帝,婉儿都需要太平公主为她说项。不得不说这是一步好棋,一个十分周全的考虑。

  李家在行动。

  上官婉儿知道,太平公主和临淄王李隆基已在策划废黜韦后。然,兵变的诡谲之处正在于,纵然策划滴水不漏,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会知道结果。政治本身就意味着变数,无穷可能。要想知道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方法:等待。

  再难有一个完整的睡眠。公元710年,旧历六月,上旬。那半个多月无法入眠的深夜,想来上官婉儿一定会凭栏而立,听宫外原野的虫鸣,听宫内每一滴声响,等待来自黑夜的讯息,等待启迪。在这等待、观望与聆听中,婉儿的目光,或会从头到尾抚摸一次这座雄丽的大内皇宫。这是她生活四十多年的地方。她熟悉这里,每幢建筑,每处角落的秘密,禁苑的花开花落,掖庭宫,高宗后宫,中宗后宫。这座皇城,已是她整个的一生。

  上官婉儿特意留下了遗诏草稿。风暴将至,她必须为自己找好栖息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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