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版」逛公园,文



「语音版」逛公园,文/耿箖

星期天去逛公园、看电影,跟现在的孩子提到这些事儿,他们脸上的表情远没有我们小时候来得兴奋。是啊,现在的公园随处可见、影院遍布商场,可不像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小时候,整个西安城也就几座公园。我家住在钟楼边上,我们这些孩子就被称为钟楼下的小麻雀,整天叽叽喳喳地闹着要让大人带着逛公园。

  逛公园当然不只是逛公园,要吃、要玩、要花钱。门票要钱,吃冰棍儿、糖葫芦、棉花糖儿,坐过山车、碰碰车和划船都要钱。最早,这些东西也就几毛钱,后来涨到几块,当时日子过得紧巴,也不是每家都能经常带孩子逛公园。我可是我们家的“独苗苗”,爸妈的“小公主”,每次一闹,妈妈就答应我:只要平日里听话不胡闹,星期天就带我逛公园。好吧好吧,为了逛公园,再疯再野,也要在爸爸妈妈面前装作“小乖乖”,就这么天天盼啊盼,巴不得天天都是星期天,拉着爸爸妈妈的手,在别人羡慕的目光里,逛公园喽!那时候,距离我家最近、我最熟的公园,要数城墙内的莲湖公园、革命公园、儿童公园。要划船就得去城外的兴庆宫公园。直到现在,儿时那些逛公园的情景都让我难忘。

  革命公园里看孔雀

  在我家的写字台上,摆放着一个古色古香的景泰蓝瓷瓶,里面插着三根长长的羽毛,棕黄色的羽毛顶端有蓝绿色的斑点,像人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全家。我用手指一弹,羽毛摇曳,那一个个小眼睛,眨巴着像要说话,我既想看它又害怕看它。母亲告诉我这是孔雀的羽毛,革命公园里有孔雀,星期天带我去看孔雀。

  革命公园铁丝网编成的大笼子里,有五颜六色的各种鸟儿,伴着好听的鸟鸣声,我们来到孔雀舍前,扒在铁丝网上。看孔雀的游客像一道人墙,把铁丝网挡得严严实实,我连孔雀毛都看不见。左奔右突,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大人的缝隙里钻到离孔雀最近的铁丝网前。“好漂亮啊!”我激动得叫起来。孔雀蓝绿色的脖颈带着油亮的光泽,头高傲地昂着,优雅地踱步。它头顶一把“小扇子”,那是由几根彩色羽毛组成的羽冠,整齐排列,精巧玲珑。孔雀身后拖着一把“大扇子”,那是由带“眼睛”的无数根羽毛组成的尾羽,色彩斑斓,美不胜收。有人对着孔雀喊:“孔雀开屏,孔雀开屏!”孔雀无动于衷,还是那么优雅地踱着,时而低头觅食。母亲说,雄孔雀只在四五月份开屏,是为了吸引雌孔雀,也是“要和人比美丽”。以后每年春天看孔雀,我都要翻出所有的花布衣服试一遍,挑选最艳丽的穿上,在孔雀面前来回走动,期盼着孔雀能看我一眼,继而开屏……但我始终没有见过孔雀开屏。

  兴庆宫公园里划小船

  兴庆宫公园离我家较远,要辗转坐几趟公交车才能到达。每次去那里,都是爸爸拉着我左手,妈妈拉着我右手,一家三口并排入园。兴庆湖是我儿时见过最大的湖,有开阔的水面,也有小桥流水。每次去,爸妈都要带我划船。他们面对面坐在小船上,各执一根木桨,时而用力划船,时而停下木浆,任船儿自由漂荡。我则吃着零食,坐在他俩中间,饶有兴致地听爸妈说话。妈妈向我描述20世纪50年代她参加义务劳动挖掘兴庆湖的场景,爸爸则讲述他在兴庆湖执行“特殊任务”的故事。

  听爸爸讲,兴庆湖刚挖掘好注水不久,有市民反映看见水上“冒油花”,推测湖底“可能有石油”。作为地质勘探工作者,爸爸被派到兴庆宫公园,拿着各种勘测仪器,在兴庆湖上整整划船三天,探测三天。他划过兴庆湖的每一方水域,测过兴庆湖的角角落落,最终什么也没有发现,无功而返。爸妈说起这些往事,像聊自己家里的事,兴致勃勃,我为父母参与过兴庆宫公园的建设而自豪。

  儿童公园中观木马

  小时候我听说儿童公园新添了一个大型电动玩具——旋转木马。木马还能旋转?我想象不出它的样子,不断地问妈妈。终于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妈妈带我走进儿童公园。

  大喇叭里欢快的童声歌曲,吸引我们来到旋转木马前。高台子上五颜六色的木马在金属杆的支撑下,围着中心上下起伏,既像一个马队,十几匹马向着同一个目标,恣肆飞奔;又像小马间的嬉戏追逐,看起来你追我赶,却始终保持相同的距离。木马上的小朋友个个喜笑颜开,我真羡慕他们,恨不得马上骑上去。木马转盘外的人很多,大人和小孩排成一条长龙,我为长龙添了个龙尾。长龙缓慢移动,3个多小时过去了,眼看前面只剩下十来个小朋友,队伍却再也不动了,工作人员挂出“停止营业”的招牌,公园下班了。我委屈得大哭,所有排队人的目光都投向我,妈妈一把拉起我,逃离人群,边走边数落:“下次来早点不就行了嘛!生活中有很多东西,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的,难道都去哭?哭能解决问题吗?”我虽不大懂妈妈的话,但还是擦干眼泪,随她走出公园,心中希望着下次来能骑上木马。

  莲湖公园里荡秋千

  母亲娘家和莲湖公园仅隔着一条马路,母亲回娘家,舅舅总要带上我们表兄妹三人去公园。五六岁大的三个孩子,叽叽喳喳手拉着手,跳着、蹦着走进公园,撒欢儿地跑向儿童乐园,表哥在大象鼻子滑梯上向我们招手,我和表妹坐在大公鸡跷跷板上比轻重。我最喜欢荡秋千,站在踏板上,双手紧握吊绳,双腿一伸一曲用力滑动,秋千缓缓上升,随着摆动幅度的增大,频率越来越快,像一道闪电,从围观者眼前掠过,惊险又刺激。有一次,我正为自己荡秋千的高度得意,往两边一瞟,竟还有一个比我荡得更高的。我不服气,喊舅舅推我一把,舅舅铆足劲,看准飞来的秋千,使劲一推,不曾想,竟把我的双腿推出了踏板。秋千更高了,几乎和框架上梁平齐,而我的身体却飞了起来,下面观看的大人小孩儿先是一惊,继而发出惊惧的叫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懵了,只听到耳畔呼呼的风声,感觉身体直往下沉,全身的重量向双臂压来。“抓紧吊绳,坚持住!”是舅舅的喊声惊醒了我。我闭上眼睛,再也不敢往下看,嘴里默默地念叨:“坚持,坚持……”当我再睁开眼睛,秋千已被舅舅拉住,我已平安回到地面。这一幕过去了几十年,但它一直定格在我的脑海里,每当我遇到困难,几欲放弃的时候,都会闪现这一幕,也会默念“坚持,坚持!”

  长大后,我到过海内外许多公园,有古典的皇家园林,也有现代豪华的迪斯尼乐园,但每提到公园,浮现在眼前的还是西安的四个老公园,那湖、那景、那人都让我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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