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消息總如驚雷，好消息倒常悄無聲息。
疫情期間，百度貼吧悄悄恢復了一些我們以為已永遠消失的帖子。
這些帖子大多發表於2017年1月1日以前。
比如你媽喊你回家吃飯的賈君鵬，比如提前一月預測世界盃冠軍的X來自未來，再比如從2004年起，每天簽到為張國榮打卡的超長紀念貼。
以2020年3月10日計算，離2019年5月13日，百度宣佈因為貼吧升級，暫時隱藏這部分貼子起，已經過去近10個月。
這些貼子消失時沒有任何報道，出現時也靜寂無聲，只能在靜靜等待我們發現。
如今，張國榮紀念貼下又排起了長隊，粉絲們依然天天簽到。只是中間少掉那幾個月，彷彿被摺疊一般，沒留下任何痕跡。
01
對很多高齡互聯網用戶來說，2019年5月13日註定難以忘記。
那天當他們打開電腦時發現，自己在百度貼吧發佈、收藏的貼子大量消失了。沒有任何通知，也沒有任何原因。
開始時，許多人感到一陣喜悅，畢竟貼吧裡保存了太多自己都難以直視的黑歷史。
比如劉慈欣在老家貼吧用小號誇獎自己小說，“很真實很震撼”；高中生林更新在學校貼吧吐槽，人品測試總是超不過30……
但很快，這份喜悅便演變成失落和憤怒，這些記錄不僅是黑歷史，更是許多人曾經的青春。
那些年的貼吧裡，人們因為興趣而相聚，貼吧成為中文互聯網文化的重要發源地。
元芳你們怎麼看，屌絲，我和小夥伴們都驚呆了，不明覺厲，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我偷電瓶車養你等流行詞句，無不發源於百度貼吧。
2005年超級女聲，李宇春吧成為當年註冊用戶最多，用戶最活躍，發貼量最大的貼吧。粉絲們瘋狂發貼，為自己偶像拉票。
決賽前，李宇春、張靚穎、周筆暢吧的發貼量總計超過1000萬，平均每秒鐘有4個用戶發貼。當時數據顯示，百度貼吧的流量甚至超過新浪，成為全球最大的中文站點。
早期的貼吧，每個人都能發出屬於自己的聲音。
2007年，因為李宇春粉絲惡意舉報，李毅吧大小吧主全被撤換。
憤怒的毅絲們湧入李宇春吧。
他們一頁之間刷屏1900多頁，留下近10萬貼子，導致李宇春吧多次癱瘓。這場百度貼吧歷史上頁數最多，參與人群最廣的爆吧行動，被稱為621衝突。
許多年後，親歷者仍覺自豪：
“玉米們認為侮辱了他們的偶像。但我們認為世界上壓根就沒有什麼偶像，偶像是人，我也是人，沒有高低之分，我看不慣她就可以惡搞。”
02
對百度自身來說，貼吧同樣有著非凡意義。
2003年11月，貼吧內測時，百度成立不過三年，還屬於創業公司，谷歌尚未退出中國，整個中國互聯網僅有2000萬臺個人電腦，6000萬網民。
當時的百度貼吧，憑藉發帖簡單，低門檻的特點，拉低了中文信息的傳播成本。貼吧和MP3，也成為百度戰勝谷歌，贏得中國普通網民好感的關鍵。
在百度內部，貼吧之父俞軍，一度被認為為可和張小龍比肩；貼吧裡走出的實習生李明遠，更曾貴為百度“太子”。
鼎盛時，貼吧的力量不僅侷限於網絡。2008年汶川地震後，網友最先在地震吧發佈地震消息，比新華網快了11分鐘；
大二學生張琪，在網吧寫下“直升機可以這裡降落”的求救貼。貼子在貼吧和QQ中迅速流傳，經媒體傳遞到救援部隊。
救援部隊採用她提供的降落地點，直升機最終順利在汶川縣城附近降落。
2013年，貼吧十年慶，貼吧註冊用戶超6億，百度也榮升為BAT三巨頭之一。一部貼吧史，也是一部百度發展史。
移動互聯網大潮到來後，百度進退失據，貼吧也因過度商業化，層出不窮的廣告，以及各種奇葩規定日益衰落。越來越多貼吧用戶轉戰微博，遠走知乎。
而那些屬於新生代偶像的貼吧，更像是輿論監控和信息導向的平臺，或者說喉舌。這裡只有最權威的通告信息，最正面的宣傳，小道消息和負面新聞毫無蹤跡。
03
2003年貼吧上線時，貼吧之父俞軍在首頁留下一段話：
“貼吧”誕生的意義，是讓您可以把頭腦中的知識，想法和經驗與大家分享。
讓中國網民不但能搜尋網上“已存在”的有限信息，還能搜尋人類頭腦中那些互聯網上“沒有”的無限信息。
某種意義上，早期的貼吧確實實現了俞軍的期望，借知乎用戶“溫柔”的話說，過去二十年的網絡世界裡，百度貼吧扮演了重要角色，為中國互聯網留下一段寫實、珍貴的記錄。
留下這些記錄的人或許已經離開貼吧，但不代表百度可以將它們付之一炬。
這也是為什麼10個月前，百度暫時隱藏2017年之前的貼子後，會被網友痛罵“華語網絡屆的現代版火燒亞歷山大圖書館”“意義不亞於焚書坑儒”。
有人甚至感慨：
對它們來說，底層的記憶，連慢慢腐爛的資格都不配有。我知道歷史會消亡，我知道。但我沒想到連灰塵都會湮滅。
或許是網友的憤怒起到作用，或許是百度真得是在做數據升級，從百度“貼吧”吧的置頂貼和吧友記錄來看，從去年6月起，2016年之前隱藏的貼子開始慢慢恢復。
在無人關注的角落裡，那些失效的連接一個個又能打開了。終於，經歷近1年之後，大部分被隱藏的貼子得以重建天日。
只是有心人查看時，發現其中有些貼子刪掉了不少樓層，而有些貼子還是徹底消失了。
漫長的10個月裡，貼子恢復並未在網上掀起任何波瀾。知乎“如何看待百度貼吧2017年前的貼子部分已經恢復？”問題下，只有寥寥6個回答。
其中一個網友感嘆：
互聯網是靠不住的，過去的就真的過去了。
但是不得不承認，即便經歷了“數據升級”，百度這次總算做了一件好事。
畢竟就算是塵埃，也應該有記憶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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