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線教育“登陸諾曼底”線下中小機構面臨挑戰嚴峻

進入3月,很多學校還是看不到開學的希望。

疫情之下,教育是受波及面最廣的行業之一。開學時間已經多次被延期,仍然沒有明確時間表。教育部在1月27日發佈通知,宣佈春季學期延期開學。2月28日,教育部再次印發通知,要求“全國大中小學、幼兒園等開學時間原則上繼續推遲。”

這意味著,全國超過3億師生,無法返校。根據教育部2019年7月公佈的《全國教育事業發展統計公報》,2018年全國各級各類學歷教育在校生2.76億人,全國各級各類學校專任教師1672.85萬人,其中義務教育階段在校生1.5億人。

為了應對延期開學,教育部給出的解決方案是:利用網絡平臺,停課不停學。“停課不停學”的通知直接引爆了在線教育的熱潮,全國各地數以億計的師生湧入互聯網課堂。一千多萬老師搖身一變,成為網絡主播,兩億多學生成為“粉絲”。

“這是一次大規模的教育實驗,直接把在線教育往前推進了一大步。” 全國政協常委、副秘書長、民進中央副主席朱永新告訴《中國新聞週刊》。

在線教育可能給中國教育帶來一次“諾曼底登陸”,在傳統教育之外開闢第二戰場。

“搶灘”網課

2月27日,湖北省襄陽市高二學生韓金宇坐在家中書桌前,通過在線教育工具釘釘觀看老師的講課,聊天框時不時彈出同學提出的問題,網絡另一端的老師實時進行解答。這樣的學習方式,他已經進行了兩週,離高考還有一年多時間,他已經進入“倒計時”。

對於韓金宇來說,這個寒假格外漫長。以往這個時候,他應該坐在教室裡聽老師講課,下課後回寢室和室友聊天打鬧。然而,新冠肺炎疫情席捲全國,為了防控疫情,人們不得不待在家中抗“疫”,正常生活節奏也被打亂。

“這時候,在線教育相對於線下機構的優勢和便捷性便體現了出來,很多家長將目光轉向了在線教育。”校外培訓機構VIPKID少兒研究院執行院長李國訓告訴《中國新聞週刊》。

韓金宇用的釘釘,是此次在線教育App人氣最高的軟件之一。釘釘原本是阿里巴巴旗下的一款辦公軟件,疫情期間,緊急上線了“在家上課”功能。釘釘教育線負責人方永新(花名大炮)告訴《中國新聞週刊》,2月中旬,已經有5000多萬學生在用釘釘在線上課。相比之下,從2015年發佈到2019年上半年,釘釘用了五年時間才達到2億用戶的規模。

釘釘“在家上課”計劃非常強大,覆蓋在線授課、在線提交批改作業、在線考試等應用場景,而且免費讓全國大中小學使用。不過,這些“強大的功能”遭到了很多中小學生的抗議,學生們普遍反映假期休息時間被霸佔、被要求強制下載註冊、釘釘侵入個人隱私太多。學生們瘋狂在各大App應用市場打出1星“好評”,幾乎在一夜之間,釘釘在應用商店的評分就從4.9跌到了1.3。對於被打低分,方永新表示很理解,他女兒甚至還寫了很多針對釘釘的建議,“仔細看了很多小朋友的帖子,寫得非常有才。”

突如其來的疫情,為整個在線教育按下了快進鍵。不僅是阿里巴巴,其他互聯網巨頭也衝入教育市場,爭奪龐大的流量。字節跳動聯合50家教育機構為全國中小學生提供免費上課服務;愛奇藝攜手各家網校打造免費直播課名師團;騰訊視頻免費提供2萬分鍾課程。

創立8年,國內K-12在線教育領域首個獨角獸公司猿輔導在線教育,針對這次疫情,動員了356名主講老師、457名助教以及151名技術人員,從2月3日全面開始大規模的免費直播課。2月15日猿輔導在線教育旗下的猿題庫App啟動“全國百萬人在線大模考”,參與中學生達到創記錄的123萬。

老牌教育培訓機構也推出了免費的大班直播和錄播課。好未來、新東方等機構通過捐贈課程、服務,設立教育基金等形式爭奪流量。新東方董事長俞敏洪還訂購了手機支架、燈光等直播設備,在快手平臺開啟個人直播首秀,化身“網紅”給學生和家長講課。

俞敏洪在接受媒體採訪時透露,在疫情發生後的一週之內,新東方將87所分校、子公司,接近200萬人次學生全部轉移到了線上。這個過程中,服務器擴容了好幾次,旗下三個平臺總承載量1000萬人次,整體運行平穩,最終把退課率控制在了3%左右。

東方優播是新東方旗下在線教育公司,主營中小學在線小班互動直播課程。東方優播CEO朱宇告訴《中國新聞週刊》:“這次的流量效應,遠遠超過了幾大在線教育公司去年暑假耗資幾十億元打出來的效果。如果用數字估算的話,相當於替互聯網教育機構省了近千億元的推廣費。”

資本市場上,在線教育也成為“寵兒”。剛在美股上市不久的網易有道於2月7日、10日連續暴漲,短短2個交易日漲幅超80%,其他在線教育的中概股股價也持續上揚。

技術“攻堅戰”

2月2日上午10點,天津華英學校正在進行寒假班第3天的課程,直播軟件突然出現了大規模卡頓,持續了大概40分鐘。“第一節課還沒下課,下一節課準備開始。這個時候大家爭搶資源,出現了上課老師卡頓,想提前開課的老師進不去的情況。”華英學校副校長劉樹棖告訴《中國新聞週刊》,同一時間很多直播平臺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問題。

當數以億計的師生像洪水一樣湧入直播平臺,很容易就沖垮了大壩。“疫情事態超出我們的想象,僅僅大年三十近3000家機構在後臺註冊,如果不是我們註冊流程非常複雜,一天的註冊量會在幾萬家。”翼鷗教育在官方微信公號上詳細講述了這段特殊時期的經歷。

翼鷗教育是一家為教育機構提供在線教室服務的公司。疫情期間,後臺流量就開始暴增,最高時候一天之內登錄的學生人次超過 160 萬,同時在線的學生人數超過了 35 萬,而在疫情到來之前,平臺在最高峰的時候也不過是 3 萬人。除了線下機構,許多公立學校也陸續找上門來,包括北大、北師大、中科大、人大附中、北京四中、101 中學等。

為此緊急應對這些客戶,翼鷗教育想盡辦法把系統擴容。但由於擴容速度過快,系統穩定性急劇下降,“老用戶罵我們貪財貪利簽約太多,系統不太穩定,服務水平一落千丈。”

在線教育行業,中小機構多使用類似翼鷗教育提供的第三方在線教育或直播系統。突然暴漲的用戶需求,讓這些第三方系統難以招架。俞敏洪也曾表示:“要是新東方真的把100多萬學員直接搬到第三方系統上,它們的系統也根本承載不了,因為它們還要承載外面很多機構的業務。這就等於我們所有學員在家裡沒有平臺上課,新東方可能也就倒閉了。”

釘釘怎麼解決高達5000萬的併發人次?方永新介紹,依託阿里雲的全力支持,最初流量洪峰到來時,釘釘兩個小時擴容了1萬多臺服務器。在過去一段時間裡,阿里雲總共為釘釘擴容了10萬臺雲服務器,“如果沒有這些機器支持,能夠同時滿足1000萬人上課就不錯了。”

“如果沒有云計算的話,在線教育公司絕對承擔不了爆發的業務量。”阿里雲智能在線教育行業架構師江南告訴《中國新聞週刊》,他經常遇到的最緊迫情況是,有些客戶要求一天之內就要準備好第二天的資源,還不只是單純的擴容需求。當很多客戶同時提出來的時候,也給阿里雲帶來很大壓力。

從2月初到現在,釘釘每兩三天經歷一次產品迭代,從直播卡頓、連麥效果、語音質量上都在不斷優化。方永新介紹:“一開始發現卡頓問題,以為是擴容不夠,阿里雲連續做了多次大規模擴容,但還是有用戶反饋使用不暢。後來,我們分析發現,80%~90%用戶是差異化網絡環境造成的,也有電腦、手機等硬件設備的問題。” 方永新舉例說,語音通話的時候出現“抖音”問題,這可能是由於接聽雙方網絡類型、網絡帶寬不同等原因造成,這些“物理原因”很難立刻就能優化好。

不是每家機構都可以像釘釘一樣獲得這麼大力度的支持。“我們必須限流,才能保證系統的穩定”,翼鷗教育稱:計劃“建設全新的、超大規模通信網絡,以容納上千萬的學生同時上課,但是這需要一段較長時間。”

這些技術體驗問題也引起了教育部的重視。教育部相關負責人在接受採訪時表示:確保網絡正常運行是保障網上教學的基本前提。由於我國中小學生人數眾多,各地網絡基礎條件差異較大,在延期開學的同一時間段內集中上網學習,出現了網絡擁堵。各地要加大與工信部門及網絡運行企業的協調力度,積極爭取支持。要因地制宜、從實際出發,根據當地網絡情況、服務能力、學生分佈等做好分析研判,有針對性地指導“錯峰”登錄上網。

全民網課模式下,一些新的問題浮出水面。據中國網消息,2月29日上午,河南鄧州初三年級的14歲女孩李某敏因家中貧困,沒有錢買手機按時跟聽學校網課,大量吞服母親治療精神疾病的藥物。報道稱:“因受疫情影響,年後,李家姐弟三人只能在家上網課。父親李漢黨雖然東挪西湊讓鄰居幫忙在網上買了一部智能手機,但因為只有一部手機,姐姐和弟弟也要用,李某敏能用的時間沒多少,因此落下了許多功課,同時還要面對老師和同學們的質疑,一時想不開,選擇吞食母親的治療藥物。”

不少農村和偏遠山區的孩子,有可能因為家庭無力購買智能手機、平板電腦或手機流量,而被擋在“網絡課堂”之外,造成特殊時期的失學困境。騰訊《深網》在一篇題為《偏遠山區裡的網課:全家把流量省給孩子,有的邊放羊邊學習》的文章中報道:在一些沒有網絡覆蓋的地區,“蹭網絡”、找信號成了這個“超長寒假”不少農村和偏遠山區孩子每天學習的“必修課”之一。一些孩子為了找信號、蹭網絡,甚至需要步行幾百米甚至是幾公里到村支部或者懸崖邊上網課。

如何避免學生因為貧困而被阻擋在網課之外,為在線教育行業和教育部門提出了新的課題。

線下機構的生存危機

1月20日,華英學校負責人李忠聽到鍾南山院士關於新冠肺炎“人傳人”的表態後,立刻感受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經歷過非典時期的他對於疫情特別敏感。

華英學校是一家總部在天津的線下培訓機構,成立超過三十年,學員超過兩萬人。“我在微信群裡說,培訓機構很可能要停課,其他管理層不以為然,都覺得離天津還挺遠。”李忠對2003年非典時期,很多培訓機構面臨的生死危機印象深刻,“好多培訓機構因為退費而關門了”。

李忠回憶,為了應對非典停課,他臨時買了幾臺光盤刻錄機,把老師的課程錄播成光碟,發放給學員。刻錄機晝夜不停運作,壞了一臺立刻再去買一臺,最後刻制了近15000張光盤。出乎李忠意料的是,絕大多數家長沒有退費,而是轉成華英夏季課學費,非典疫情結束後,華英的報名學生數量出現暴增。

2020年是華英學校加入精銳教育集團後,業績對賭的最後一年。因為新冠肺炎疫情,生存危機、業績壓力又一次擺在了李忠的面前。

“全國各地陸續要求線下教培機構停課,對於線下教培機構的負責人而言,是進一步的觀望,還是積極行動起來,從線下轉移到線上,這是一個抉擇。”東方優播CEO朱宇說,一些線下機構擔心,如果沒有轉移好,反而會引起學員的流失。但是不轉移的話,生源很快會被線上機構搶走,線下機構由於停課沒有收入,短期內就會出現現金流斷裂,公司倒閉。

“不管怎樣,轉變總比坐以待斃要好,否則接近三十年的新東方,將會山崩地裂。”俞敏洪表示,這次疫情讓上百萬寒假班學生無法上課,如果這些課程全部停課退費,七八萬老師及員工的生計立刻成問題,新東方只能關門大吉。

相比於新東方這類頭部培訓機構來說,中小機構面臨的挑戰嚴峻得多。中國民辦教育協會培訓教育專業委員會自2月7日至14日,面向全國31個省區市的校外培訓機構進行調研發現,超過90%的機構表示存在很大的影響,目前機構經營存在部分困難或嚴重困難。受衝擊最大的線下培訓學校,有49.42%的機構預計收入同比減少五成以上。

“目前營收幾乎沒有,但是工資還在發,房租也得交。說白了,一年賺的錢,基本上都賠進去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扛,沒有其他辦法。”河南鄭州的京聯數學校長馮浩傑告訴《中國新聞週刊》,如果疫情一直持續,校外培訓旺季暑假招生受到影響的話,他的學校將面臨巨大危機。

但對線下培訓機構來說,轉型線上,面臨的不只是成本問題。雷雨資本專注教育領域風投,董事總經理朱國平告訴《中國新聞週刊》:“在線教育有其自身的業務特性和競爭挑戰,不是簡單的從線下轉向線上,就可以獲得紅利,實際上是完全進入另一個競爭領域。相當一部分習慣於線下的機構是很難適應的,這也就帶來了培訓機構的洗牌格局。”

事實上,即使是猿輔導這樣從創立開始就立足在線教育的公司,在商業模式探索上也經歷了一個持續的深耕過程。猿輔導聯合創始人帥科對《中國新聞週刊》表示:“一開始,‘只要能為用戶持續提供價值的產品就有生命力’的想法很堅定,在做的過程中,我們逐步對‘教育在線化’變得更堅定。”

很多業內人士都預測,儘管面臨生源的暴漲,但在線教育行業將加速洗牌。疫情前十年,眾多在線教育機構一直面臨盈利難題。對於這次在線教育熱,精銳教育創始人張熙公開表示,“一年內至少60%的在線教育公司會倒閉。”

線下培訓機構的危機來得更早,IT職業教育機構“兄弟連教育”成為第一個在疫情期間正式宣告品牌“破產”的教培機構。“兄弟連教育”在 2 月 6 日宣佈北京校區停止招生,員工全部解散。2月13日,在線教育品牌“明兮大語文”由於資金鍊斷裂宣佈停運,成為2020第二家倒閉的教培機構。

教育加盟連鎖機構乂學教育被迫選擇全體降薪。創始人慄浩洋在其朋友圈中發文表示,“下決心做壞人,全員3.5折工資5個月,最核心高管零工資,一月統一半折”,目的是確保公司能夠“活下來”。他解釋,疫情之下,雖然在線學生大增,但大都是免費反而增加了公司的運營成本,目前乂學教育賬上擁有3.2億現金,本來可以夠活2年,如果在沒收入的情況下只能夠活6個月。

教育的“喬布斯之問”

免費直播課的大浪過去後,能有多少用戶能夠留存?這是整個在線教育行業最關注的問題。

“好未來”負責人對《中國新聞週刊》表示,隨著疫情緩和,民眾對網上課堂的需求將趨於理性,會重新審視課堂內容的質量而非免費,“課程內容、技術支持、師資團隊等教育核心環節的深耕仍是企業競爭的關鍵。”

今年1月,猿輔導全國累計用戶突破4億,據瞭解其轉化率、留存率都很高,甚至高過大多數付費互聯網產品。帥科告訴《中國新聞週刊》,用優質學習體驗讓用戶願意嘗試和使用,用戶學習對提升成績有效果,才會一直留下來。

VIPKID少兒研究院執行院長李國訓認為,教育行業的特殊性在於十分強調學習效果,在線教育想要持續發展,要注重教育資源和技術的結合,讓家長看得見更好的教學效果。

“在線教育平臺要做好,取決於兩個基礎能力,一是優質的課程體系和教學服務能力,比拼的是教育內容和服務;二是優質教育的普惠能力,靠的是技術產品。”作業幫相關負責人告訴《中國新聞週刊》,同時,流量獲客能力也是護城河。

兩億多學生最終會留下多少?李忠說,他們做的調查問卷顯示,有一半的學生詢問,能不能以後選擇上網課,“這出乎我們的意料,原來線上培訓是沒法跟線下培訓比的。線上機構再厲害,跟線下巨頭比,也不值得一提。樂觀一點看,我覺得未來兩三年,兩者會平分秋色。”

疫情之前,校外培訓在線教育的發展還不夠強大。國際諮詢公司弗若斯特沙利文報告稱,中國教育市場規模超過萬億元,其中校外輔導和備考市場從2013年的4123億元增加到2017年的6325億元,在線校外培訓市場從329億元增加到964億元,佔比不足五分之一。

而疫情之下,在線教育成為為數不多的“受益行業”之一,意外迎來了一波發展紅利。好未來相關負責人表示,在三四線城市,原來對在線教育知之甚少或者不能接受的學生和家長,有望通過本次疫情逐漸開始接受在線直播授課模式,加速對在線教育產品的嘗試。

除了校外培訓機構,人們更加關注公立學校與互聯網如何結合。教育領域有一個著名的“喬布斯之問”:為什麼計算機改變了幾乎所有領域,卻唯獨對學校教育的影響小得令人吃驚?

公立學校在線教育發展得一直不順利。一位不願具名的教育從業人員告訴《中國新聞週刊》,公辦體系實際上是拿了大量的錢砸向互聯網系統應用,但還停留在錄播、點播階段,“在線”和“教育”沒有真正融合。

“傳統校內的教育信息化,疫情下暴露出很多弊端,投資多用處少。” 雷雨資本董事總經理朱國平認為,這種情況被重視後,會有所改善,增加優質在線教育企業進入學校內部的機會。

“對於教育信息化和網絡教學來說,疫情,也許是一次契機,是一次把壞事變成推進教育變革的機遇。”朱永新近日發文稱。

“大家都用起來了,這是可喜的一面,但問題也不少:國家層面提供的教育資源可能比較單一和不足,很多學校和老師沒有準備好,很多學生,尤其是貧困家庭的設備和網速都是大問題。”朱永新對《中國新聞週刊》表示,過去大家還是較多依賴於學校,依賴於常規的教育系統,但現在來看,在線教育完全可能成為教育非常重要的組成部分,“不說主流,但至少是重要角色之一”。

原標題:在線教育“登陸諾曼底” 線下中小機構面臨挑戰嚴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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