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午的歸途――七年之癢


三十而立的年齡,沒想到自己活成了寫史之人。

耕午的歸途――七年之癢


我自認為不是一個高度自省的人,但卻一次次提醒自己要做一個入流的人,期許的背後,則是赤裸裸的不入流,最終是不是還能留下“做一個人”的期許,我說不清、道不明、剪不斷、理還亂。

耕午的歸途――七年之癢


七年基層,在一個總裝廠裡親眼見證了分公司從無到有的榮辱興衰,參與了總裝廠從一窮二白的創業到南征北戰、榮譽掛滿牆頭,再到折戟沉沙、舅舅不疼姥姥不愛的創業過程。因而當下,分公司老闆滿是鼓勵,卻總也看不到關懷。即便革命在老基層看來尚未成功,但分公司老闆已經三令五申要求各部門和各總裝廠儘快完善本單位的歷史。於是乎,我就成為了“廠史”的當仁不讓者。

曾經我以為知識可以變現,不料卻成了閹割人格的刀。


中國的教育歷來以素質教育著稱,從小學到大學,從思想品德到思想政治,處處滲透著孔孟之道、儒家思想,因而國人之行為約束,首先還是仁義禮智信,即為道德。大學畢業前,我也踟躇滿治,一邊忙著畢業設計,一邊廣泛涉獵歷年來的官場小說,以期從中學習一些所謂規則。當時的畢業設計,其實是導師的一個項目的分支,需要做大量細緻具體的工作,以至於在論文答辯的時候,評委組一致認為這不可能出自我一人之手,最後還是導師親口告訴評委組這確實是我一人所為。答辯之後,導師攜家眷特地請我吃了飯,還送了我兩條煙和一個信封,滿口感謝我做的工作,並請我做另外一個項目。當時的我有些受寵若驚,但也婉言推辭了導師的邀請,忙著畢業分配去了。當畢業分配名額下來時,擺在我面前的是兩個集團公司不同的崗位,一個是海濱城市的技術人員,另一個則是正在籌備成立的分公司基層幹部,我選擇了後者。

耕午的歸途――七年之癢


本以為有著農民出生的堅韌,加以官場小說的鋪墊,我應該能夠就此踏上仕途。前面的三年,事實也證明了我的判斷,因為勤勉與踏實,與同批畢業走行政崗位的同窗相比,我用了兩年多的時間從組長做到車間主任,比他們早半年有多。當時,我天真的把這些歸功於自己的努力付出與各級領導的厚愛,並以此勉勵我的兄弟們要好好幹。特別是在分公司成立之初,面對一沒家底、二沒經驗可循的現狀,面對從總公司到集團公司再到分公司都密切高度關注,幾乎月月檢查指導不斷線的情況,從總裝廠黨組書記到普通員工,整日大唱“且曰無衣,與子同袍”,天天吃喝拉撒睡“五同”,確實也造就了我們廠團結一致的創業氛圍,結下了一幫出生入死的兄弟。正因如此,分公司的很多個第一都是我們廠拿下的,多個項目也是我們第一家開幹。


一個農民出生,從學校走到學校,再由學校走到工作崗位的人,我用三年的時間驗證了我受到的教育和道德規範的正確性,身後培養了一批同我一樣踏實肯幹的兄弟。但後來的四年則徹底推翻了我的價值觀。有人說,你之所以看到滿是骯髒,是因為身在底層,當你順著樓梯越往上,便可以看到藍天,我不太認同。越往上,就會有越多的力量裹挾著你,逼迫著你,身體的負累尚可通過短暫的休息調整過來,心理的負累卻越休息越疲倦。心理的負累是一個漫長的變化過程。首先是不懂,然後慢慢地懂了並且信了,因為我們看得見從總公司到車間的看得見的好的改變。但後來又不信了,因為總公司的價值理念也好、改革舉措也好、福利待遇也好,往往從總公司老闆簽發到基層員工看到,這期間要一個相當漫長的等待,而且等待來的並不一定落到實處。如此種種,往往在落實文件的會議上高唱忠心擁護、狠抓落實,在實際工作中卻一切照舊,待明顯感覺民意不暢的時候,再站出來冠以總公司老總的講話,說一番使命、責任、擔當和自己都不信的道理。大家都知道問題在哪裡,但是不說,因而註定沒人敢當場反駁,也沒人會當場反駁,貫之以一片忠心擁護、狠抓落實之聲。

耕午的歸途――七年之癢


四年來,我一直以為自己痛苦是因為經歷得太少,尚待磨鍊。於是,當我每每快要沒有鬥志的時候,我會看《士兵突擊》,想想許三多是怎麼活得有意義;每當我說自己都不信的話、做自己都認為沒有意義的事情多了的時候,我會看《康熙王朝》,想想一個男人需要成功需要承受孤獨;要是受到不公正的待遇的時候,我也會再看一些官場小說,揣摩自己是不是哪裡一顰一笑不承上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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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習本身就是因為做不到,所以才學習。

但這麼些年來,我雖反反覆覆感受不同,卻在讓我寫史的那陣子讓我感到心痛了。當我在電腦上列出整整七年的大事記年表的那一刻,我連抽了半包煙。七年,我活成了自己討厭的人,我也冠冕堂皇,我也口是心非,我也在革命尚未開始就高唱凱歌,我也把業績不行的原因推給一起拼命的兄弟,我還把自己原地踏步說成就喜歡跟兄弟們在一起……七年,不一定能成就一個人,但一定能成為別人的墊腳石,甚至越墊越穩,越穩越墊。七年,可以重塑一個人,因為跟九年義務教育的時間相差無幾,閹割人格也差不多到位。想要不被閹割談何容易,畢竟歷史上也只有一個司馬遷、只有一個海瑞流芳百世。

耕午的歸途――七年之癢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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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的時候總覺得魯迅的文章沒什麼意思,神神叨叨的。而立未立,卻才懂得先生真理。直到高中讀完,我對歷史的印象僅僅停留在《朝代歌》上,後來才看了一些史書,但史書為史官所撰,並非個人意志,明清小說倒是描繪不少真實,還有就是現代文學對歷史的非史籍類作品了。這些書,越讀心越痛,心痛找不到出口,千百年來斗轉星移,亦復如是。


寫史一事倒是對我觸動甚大,也許是需要做個了結的。昨晚,我跟身後的兄弟講了實話,我就事論事說了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樸素道理,但如果必須要枯萬骨才能成一將,那麼我必不會成將,非不想,而不能,同時,我也不敢奢求成為枯骨焚燒後的舍利子。

耕午的歸途――七年之癢


就是這樣難的題,《心經》給了一個比較好的解釋出口,眼耳鼻舌身意皆是空,而空本是法,不求聞達,但求空。只要不吃人血饅頭,做個“人”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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