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3月初，美英盟軍逐漸逼近萊茵河，向德國腹地進軍。倉促撤退的西線德軍炸燬了萊茵河上的幾乎每一座橋樑。美英高級司令部也幾乎不指望能完好奪取大橋，一直都在做強渡的準備。可是美英和德國的高級司令部都忽視了一件事：在雷馬根市還有一座單軌鐵路橋，即所謂“魯登道夫”大橋，還遲遲沒有被炸燬。
雷馬根市和“魯登道夫”大橋都位於德國本土腹地，原則上屬於德國“後備陸軍”的管轄範圍。具體說，在1945年2月1日，屬於德國第12軍區管轄。但緊接著，從前線撤退下來的大量德軍湧入萊茵河，雷馬根地區的軍隊指揮關係就變得特別複雜了。德軍前線部隊原則上都屬於所謂“野戰陸軍”，和“後備陸軍”是不同的範疇。理論上，當德國內城鎮也成為前線時，當地的“後備陸軍”也應該接受“野戰陸軍”高級司令部的指揮。可是一方面湧入萊茵河地區的德國高級司令部很多，遲遲沒有確認由那個司令部負責雷馬根地區；另一方面，第12軍區也不願輕易放棄權力。何況當地還有納粹黨控制的國民突擊隊和德國空軍部隊。他們也不願輕易接受陸軍的指揮。何況雷馬根地區大致處於德國第15集團軍和第5裝甲集團軍的結合部之間，就更容易被人忽視了。
一番混亂折騰後，西線德軍最高指揮之一——B集團軍群司令莫德爾任命一個叫博齊的少將師長接管包括雷馬根在內的萊茵河防區。博齊又是德國第15集團軍司令粲根將軍的下級。粲根也是莫德爾的下級，可兩人的意見卻不完全一致。博齊夾在莫德爾和粲根之間，為兩人發出各種自相矛盾的命令所煩惱。在此期間，博齊似乎也沒有為雷馬根採取什麼特別措施。3月6日下午，莫德爾又把博齊調去接管第53軍（軍長被美國人俘虜了）。此後，雷馬根防務名義上由博特默爾將軍負責。但此人更關心波恩的安危，對雷馬根並不太留意。據說博特默爾曾向雷馬根派了一個聯絡員，但這人卻跑到美軍那邊去了。
就在德國人拖拖拉拉之際，美國第1集團軍的先頭快速支隊正迅速逼近波恩和雷馬根。粲根注意到雷馬根及其大橋的危險。他命令手下第67軍軍長希茨費爾德派個人去實地視察一下。3月7日凌晨1時，粲根又命令希茨費爾德在雷馬根地區組織軍隊，去迎擊正在逼近的美軍，並接管當地大橋。可是希茨費爾德的大部分部隊此時距離萊茵河還有50多公里。總之，希提茲費爾德只派了一個叫舍勒的少校，帶著8個士兵和1部電臺趕赴雷馬根。不過希提茲費爾德給了舍勒一項明確授權：做好準備，一旦情況有變就把大橋給炸掉。
3月7日凌晨2時，舍勒少校帶著8個手下乘車出發了。可在黑暗中，有幾個人和舍勒走散了，更糟糕的是，這幾個人還帶走了電臺。舍勒自己也突然發現汽油不夠，於是又繞了個遠道去加油。就這樣從夜晚折騰到白天，直到11時左右，沒有電臺的舍勒小組才抵達雷馬根大橋。此時，美軍已經近在眼前了。
前面談到在1945年3月初，德國各級司令部拖延忽視，以至於雷馬根大橋幾乎得不到關注。直到3月7日中午，由德國第67軍派出的舍勒少校才帶著幾個人（路上丟了電臺）趕到雷馬根大橋。
在舍勒少校抵達之前，雷馬根大橋本也有一支守備隊，而且名義上人數還不少，足有1000人。包括一個警備連（據說只有36人）、120名工兵、500名國民突擊隊、180名“希特勒青年團”、120名俄國志願兵、220名空軍高炮手。這些部隊原則上由維利·布拉特格上尉統一指揮。但這只是原則上。實際上，布拉特格僅限於“緊急情況下”才能行使總指揮權。國民突擊隊和“希特勒青年團”聽命於當地的納粹黨組織，而且很多人都逃走了；而空軍自然不願接受陸軍指揮。雷馬根大橋本身則由工程兵弗裡森哈恩上尉指揮（120名工兵在他名下），炸橋的具體準備也歸他負責。而弗裡森哈恩和布拉特格兩人關係據說也非常不好，兩人都是上尉，互相不太買賬。當然，自3月以來，有大量德國軍隊通過雷馬根大橋撤退，其中包括第3傘兵師一個營。布拉特格曾想把這個營攔下來當守備隊。可這個營很快就溜走了。
11時15分，趕了一晚上夜路、眼睛通紅的舍勒少校向布拉特格宣佈由他接管雷馬根防務。兩人的交接據說也費了些時間，布拉特格一度懷疑舍勒是敵軍間諜。隨後，幾個軍官到大橋上檢查炸橋的準備工作。此時，已經可以看到美軍到了對岸。可是舍勒少校拒絕下達炸橋命令。因為此時一個炮兵上尉趕到大橋，堅持要帶他的營和全部大炮過橋。舍勒擔心如果把這個營及其寶貴的大炮丟在對岸，他可能吃罪不起。
就在德國人猶豫不覺之際，趕到對岸的美軍第9裝甲師已經發現大橋仍完好無損。15時15分，美軍又得到一份情報，稱當地德國平民供述說德軍將於16時炸橋。實際上德軍並無炸橋時間表。但這份錯誤情報刺激了美軍，令其加速向大橋進軍。克服德軍輕武器和20毫米高炮的阻擊，大概16時左右，美軍1個連已經在坦克支援下迫近大橋，他們看到對岸德國人正來回跑動，顯然正準備炸橋。
此時，舍勒和布拉特格一夥人已經逃離大橋，跑到鐵路隧道里去了。弗裡森哈恩催促舍勒趕緊下炸橋命令。就在這時，一發美軍坦克炮彈落在附近橋面上。德國人被炸朦了，昏頭昏腦茫茫然向隧道深處逃去。就這樣又浪費了十五分鐘。隧道里此時亂成一團，除了逃命的德軍官兵外，還擁擠了很多國民突擊隊員、平民和外國勞工。舍勒終於下令炸橋了。但弗裡森哈恩卻堅持要有正式的書面命令，而布拉特格則要求手下一個中尉對命令發佈時間等等做精確記錄。就這樣又浪費了一些時間。弗裡森哈恩終於轉動了起爆器，可是連續三次都沒爆炸。看來是連接炸藥的電纜被炸斷了。情急之下，弗裡森哈恩派人去引爆了備用引信。終於，在據說並不很巨大的響聲後，美國人和德國人都看到橋身飛了起來。
上文提到，在1945年3月7日下午，德軍經過反覆拖延後，終於引爆了雷馬根市的“魯登道夫”大橋。可是爆炸過後，雖然有一部分被炸飛的橋身落入萊茵河中，可是大橋主體卻依然完好。至於為什麼沒能把大橋炸掉，則眾說紛紜。一說是波蘭工人搞了破壞；一說是德軍使用了劣質炸藥……但可以肯定，因為電纜被美軍炮彈破壞，不是所有炸藥都起爆了。
美國人看到大橋依然健在，馬上衝過橋去。一路上，他們解除了大量尚未爆炸的炸藥包，還消滅了附近一艘駁船上的德國狙擊手。約120名美國士兵到了對岸，抓住幾個德國機槍手和喝醉酒的德國軍官，清除了山頭的德軍高射炮陣地，逼近鐵路隧道。此時，在德軍盤踞的鐵路隧道里，混亂在加劇。舍勒少校和上級沒法聯繫（前面提到過，舍勒在路上丟掉了電臺），於是他找了輛自行車親自報信去了。丟下布拉特格和弗裡森哈恩一夥人。據說布拉特格原本想組織殘剩的士兵發起反擊，但發現舍勒沒打招呼就跑掉了，而隧道里的平民也和德國士兵扭打起來，想搶走武器向美國人投降。布拉特格也沒心去送死，於是和弗裡森哈恩一道率領殘部約200人向美軍投降。
美軍奪取雷馬根大橋前後，還派出工兵修補道路和橋樑。美第12集團軍群司令佈雷德利得知雷馬根大橋到手後，命令第1集團軍把儘可能多的軍隊調過去（後來決定調派5個師到雷馬根地區）。很快有8000人過橋，並在對岸建立了一個堅固橋頭堡。通向德國腹地的大門至此洞開。美國媒體將其吹噓為自拿破崙以來的偉大壯舉。
因為通訊和戰況混亂，德軍統帥部直到3月8日才獲知萊茵河防線已經被突破。他們聞訊後大為驚恐，戈培爾在日記裡將雷馬根登陸場稱為一個“膿瘡”，正不斷把毒素擴張到德國全身。希特勒更懷疑是有高級將領私下勾結美軍。他決心要殺一儆百，於是下令組建特別軍事法庭調查此事，還罷免了西線總司令龍德施泰特元帥，由凱瑟林元帥接替。三人飛行特別軍事法庭由休伯納中將主持。美國人所寫的一些書把休伯納說成是黨衛軍。但實際上，休伯納是個地道的德國陸軍將領，但卻狂熱的支持納粹主義。他和兩個手下匆匆忙忙的給五個軍官定了死罪。包括逃回來報信的舍勒；兩個對雷馬根大橋有間接責任的工兵少校；還有一個高炮部隊的中尉，以丟失重要機密武器名分定罪；向美軍投降的布拉特格也被缺席判決。判決後兩小時，4個定罪軍官被趕到一個淺坑前，用手槍射擊後頸而死亡。他們被處決前曾被允許寫下家信，但隨後家信就被焚燒，其家屬也被剝奪領取撫卹金的權力。1966年，德國科布倫茨州高等法院撤銷了休伯納法庭的判決。而休伯納則被反過來以“不當殺人”的罪名判處了四年監禁。
前文提到在1945年3月7日，美軍陰差陽錯的奪取了雷馬根市的“魯登道夫”大橋，得以在萊茵河對岸建立登陸場。這意味著美軍開始深入德國腹地。這是德國統帥部所不能容忍的。於是希特勒下令動用一切可利用的力量，奪回雷馬根市大橋。
西線德軍B集團軍群司令莫德爾元帥把反擊雷馬根大橋的任務交給第53軍。歸於這個軍指揮的部隊最初有：第11裝甲師（4000人、25輛戰備坦克、18門野戰炮）；教導裝甲師（15輛坦克、300人）；第9裝甲師（15輛坦克，600人）；第106坦克旅（5輛坦克）。3月11日又開到了第2“人民”炮兵軍；3月14日開到第304“人民”步兵師；稍後還有第130步兵團。3月17日前又陸續開來了第26、62、272、277、326“人民”步兵師；第3、5傘兵師；第3裝甲步兵師。用以圍攻橋頭堡的火炮包括12門210毫米超重榴彈炮、50門150毫米榴彈炮、50門105毫米榴彈炮。
德軍投入反擊的部隊雖然賬面上看非常多，實際卻大都是些殘兵敗將。最有戰鬥力也就是第11裝甲師。3月15日，這個師的戰力為：17輛四號坦克（其中4輛戰備）；33輛“黑豹”坦克（14輛戰備）；6輛強擊炮（2輛戰備）；11輛四號高炮坦克（4輛戰備）。而且德軍行動過於緩慢，直到3月11日才組織起像樣的反擊。此時美軍已經奪取大橋整整四天，把數萬部隊送到了對岸。德軍根本打不動這麼多美軍。
德軍無法從地面奪回雷馬根大橋，就不得不採取其他辦法。德國空軍派出大量飛機轟炸雷馬根大橋。但是美軍有大量戰鬥機掩護大橋，還部署了強大的高炮部隊。9天內，美軍宣稱打下了145架德國飛機。於是德軍又動用了大量遠程重武器，包括600毫米口徑的超重型“卡爾”臼炮，但這玩意根本打不準；德國人又使用了所謂“復仇武器”，發射了11發V2火箭。但只有一發V2火箭造成了實質損害：這發火箭落在大橋以東約300碼處，炸死了3個美國士兵、炸傷15人。其他火箭都落到了水裡。
3月16日晚，德國人又使用了另一種辦法：派出7個蛙人游泳靠近大橋，然後用炸藥將其炸燬。可是當他們接近大橋時，遭到美軍射擊，不得不無功而返。第二天晚上，他們又嘗試了一次，卻被美軍的探照燈發覺。7個蛙人只好舉手投降。
德國人所不知道的是，在派出蛙人之前，美軍已經在3月13日關閉了“魯登道夫”大橋。此時美軍已經在大橋附近建起了浮橋，也有一些擺渡船只。對爆破中遭受損害隨後又被大量美軍擠壓的不堪重負的大橋已經不再那麼依賴。但還是有大約200個美國工兵被留在橋上做修理工作。3月17日下午3點，大橋突然坍塌，死了28個美國工兵、另有93人負傷。
自3月7日到24日，美軍在雷馬根橋頭堡地區一共損失了7400人，其中有863人陣亡、840人失蹤。德軍的具體損失不明。但有11700名德軍官兵被美國人俘虜。
（作者 朱世巍 未經許可 禁止轉載）
閱讀更多 環球時報新媒體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