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市五蓮鄉間方言趣談(抓乎乎地、營生、褲乍子......)

方言是一個地方的文化名片,也是一個地方的文明密碼。五蓮方言亦如是。她是每一個在外地的五蓮遊子抹不去的鄉愁,也是每一個閒下來的五蓮人時時記起的話題。防疫期間,能不能為宅在家裡的五蓮人提供一份用以消遣的快歺,就成了樂鄉遊公眾號的一個心願。

得知原文聯主席徐敏宗先生正在編著一本《五蓮方言品鑑》,我們徵得作者的同意,決定把他的部分書稿在此連載,以饗讀者,也為作者徵求修改意見,如果您也有這方面素材,請在留言中提供給作者。


日照市五蓮鄉間方言趣談(抓乎乎地、營生、褲乍子......)


《五蓮方言品鑑》

之上篇

《五蓮鄉間方言趣談》


之一、“褲乍子”和“超”

【釋義】“褲乍子”和“超”,均為五蓮方言。一為名詞,一為動詞。Kù zhà zǐ 即褲衩子,亦即長褲頭。Chào 大步邁的意思。

五蓮人把長褲頭也就是北京人說的大褲衩子叫褲扎子。其中的“扎”又念去聲,故在字面上常寫成“褲乍子”。詞典或電腦詞庫裡都寫的是“褲扎子”,我倒覺得寫成“褲乍子”更在理一些。扎,念平聲,首先就和五蓮方言的聲調不符。其次,“扎”的字義是“刺”的意思,也與褲衩子的意思講不通。褲頭也好,褲衩也罷,都是與長褲子相比而言。而“乍”的字義,就有短的意思。網絡上說女明星穿裙子或短褲“春光乍露”,用的也是“乍”字。可見,五蓮人把褲衩子叫“褲乍子”,還是挺有道理的。至於我為什麼在這裡把“褲乍子”和“超”連在一起解釋,是因為小時候曾遇到過一件趣事。上世紀六十年代初的一個夏天,我們村來了一位東北大連的客人。此人留著分頭,鑲著金牙,穿著短褲,腳上穿著白色的長筒襪和黑色的皮鞋。這使我們小山村裡的人大開了眼界,更使我們小夥伴們見了乖。我們跟在這位客人後邊東瞅西看胡亂琢磨,就編出了一段順口溜兒:“高腿、褲乍子;皮鞋、洋襪子。留分頭的不戴帽;鑲金牙的偏愛笑;穿皮鞋的大步超。”我們在客人後邊吵吵,客人聽得似懂非懂。他不知道“褲乍子”為何物?也不知道“超”為啥意思?只是一愣一愣的。

之二、“抓乎乎地”和“營生”

【釋義】“抓呼呼地”和“營生”,均為五蓮方言,一為程度副詞,一為名詞。Zhuà hū hū dì 表示“猛”和“狠”的意思。yìng shēng 指事,也指物,指事即(幹)活兒,指物即東西。

五蓮方言中的“抓乎乎地”似乎來自“刨地”。因為他們不叫刨地叫抓地。抓地時用力猛,钁頭落地狠,土地翻得深,那陣勢就“呼呼”的。“營生”指事,好像不止五蓮人專用,北京話、東北話裡都有人用過。但是,要說指物,可就是日照人包括五蓮人的專利了。有一個掌故可以證明。“文革”時期,五蓮縣的李崮寨成了遠近聞名的“公字溝”。前來參觀學習者絡繹不絕。有一個社會主義國家的代表團也慕名而來。五蓮出面作陪的是一位姓劉的“縣革委”副主任。他是位工農幹部識字不多,陪起客人來很吃力。參觀景點時有專門的講解員和翻譯還算順利。可是吃飯的時候可就遇到了麻煩。吃飯不能也讓講解員勸酒啊。“縣革委”領導要“親自”。這位姓劉的副主任端起酒杯勸客人說:“來,咱喝酒。抓呼呼地!喝!”客人也端起杯來,知道是叫喝酒。但是,抓呼呼的是啥意思?他們望望那個翻譯。翻譯也怔在那裡不知道啥意思。副主任只好以姿勢助說話,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說:“這就叫抓乎乎地。”副主任放下酒杯,又抄起筷子指著一盤蠶蛹說:“來來來,咱嚐嚐這個營生。”客人直眼,翻譯瞪眼,都不知道“營生”是什麼。費了好大的功夫,劉副主任才說明白,在五蓮,不光是蠶蛹,這一桌子菜,都可以叫“營生”。

之三、“麵湯麵條”和“口條”

【釋義】“麵湯、麵條”和“口條”,日照方言,均為名詞。Miàn tiàng 和 miàn tiào 都是指一種麵食,即“湯麵”;kòu tiaào “口條”就是豬舌頭。

有道是:“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方言也是這樣。中國地大物博人口眾多,語系不同,方言各異。有些五蓮話,離開五蓮地,別說外國人聽不懂,境內外地人同樣聽不懂。就說“麵條”,普通話明明是叫湯麵,五蓮鄉下人偏偏叫它“麵湯”。(“湯”字還讀“燙”)有時候也叫“麵條子”。再說“豬舌頭”,豬嘴裡的一個部件,本來很好理解,五蓮鄉下人偏偏叫它“口條”,豬口裡的一個條型部件。說起來也有道理,但是,走出這個語境,就使人百思不得其解。上世紀九十年代,五蓮曾有一行八人到南方考察。第一天入店吃飯就遇到了麻煩。要了啤酒,又要“口條”。店小二是位年輕的小姐。她聽客人說要這兩樣,臉上捋過一陣緋紅,沒說話就跑到後廚去了。一會兒,出來一位廚師,沒好聲氣的責問說:“你們是哪裡來的?說話文明點兒好不好?又要喝逼(啤)酒,又要吃狗(口)屌(條)。”五蓮人一聽也不樂意了。反駁說:“誰要喝逼酒、吃狗屌了?你這不是侮辱人嗎?!”雙方爭競了好一會兒,才把誤會解除,總算喝了啤酒,吃了口條。可是吃飯的時候又出了麻煩。客人要八碗麵條,因為把“八”說成了“扒”,換來伺候這幫客人的服務生是個愣頭小夥子。用手做著往口裡扒飯的姿勢愣愣地問:“扒碗麵條?要幾碗?說明白!”五蓮帶隊的伸開拇指和食指做成“八”的手勢,學著普通話說:“不是扒,是ba八,八碗的八。”他看小夥子面露慍色,又一邊用手指點數著人數一邊解釋說:“ba八,碗的八。不是八格牙路的八。”終於把事兒說清楚了。

之四、“打個等”和“通通”

【釋義】“打個等”和“通通”,五蓮方言,均為時間代詞。Dǎ gè dèng “打個等”就是“等一會兒”的意思,如:打個等我再給你辦;tōng tōng “通通”就是“等等”的意思。

五蓮方言中有些詞其實都是有正當來歷的。有的出自現代口語,有的甚至出自古典用語。只是在千百年的使用中,因為人們的知識不足和讀音咬舌,使它們變了味兒,甚至變得面目全非。例如,“嘎失”,本來出自古語“割捨”,捨得佈施的意思。但是到了五蓮人的嘴裡,卻成了“嘎失”。真叫人費猜想。再例如,“擦臉布子。”過去人們日子窮,用不起毛巾,只得用一塊布條擦臉,所以叫擦臉布子。可是,人們叫來叫去,卻把它叫成了“燦爛布子”。“燦爛”和“擦臉”相去甚遠,叫人怎麼理解?這“打個等”和“通通”兩個方言離開語境,同樣讓人費解,甚至會惹出麻煩。上世紀九十年代,五蓮有個老夥計到南方出差,在去賓館住宿時,因為語言不通就差點惹出麻煩來。他在門頭上登記時,前臺服務小姐要他出示證件。他一時記不清把證件放到哪裡去了,手忙腳亂地一邊在提包裡翻找著身份證一邊說:“打個等,打個等,讓我想想。”小姐催促說:“這裡沒有那種服務!要在這裡住宿就快著點兒。”這位老夥計沒聽明白小姐的意思,還是自顧自地說:“通通,通通嘛!”這時,小姐真火了,厲聲說:“你出去!再在這裡胡說八道,我叫保安啦!”說著就把登記簿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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