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濤:太白山上過七夕

流濤:太白山上過七夕

《商洛散文》第063期

流濤:太白山上過七夕

流濤,本名劉濤,陝西省作協會員,商洛市作協理事。陝西省散文學會會員,商洛分會副會長。現任丹鳳中學副校長,中學高級語文教師。先後有二百餘篇散文、小說在各類報刊雜誌上發表,已公開出版有《流濤散文集》和長篇小說《藍金子》《流濤中短篇小說集》即將付梓。


太白山上過七夕

大爺海其實並不大,可以說只是個袖珍湖。若拿它和長白山上的天池比那可是小巫見大巫。

大爺海處在呈圍椅狀的窪地裡,一側有緩臺,隨坡就勢而上,有一塊平展的屋場,三間半用石膏板和彩鋼瓦搭建的簡易棚屋。三間當旅社,半間做廚房。可以和我那年在秦嶺南麓商洛山蔡凹銻礦體驗生活時住的地方相媲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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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間棚屋不到二十平米,放置著分上下兩層的十張架子床,空間被最大限度地利用,架子床一張挨一張,手拉手肩並肩,團結緊張,構成上下兩層大通鋪,俗稱社會主義大炕。比我三十年前上大學時睡過的那種架子床都要差一個世紀的距離。已經有幾撥子游客決定住下了,嘮叨明天早上到拔仙台上看日出,正在床鋪上窸窸窣窣地收拾衣物,嘴不閒手不閒,嚴肅活潑。

旅館老闆年齡不大,三十來歲,短髮,黝黑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眼眶裡卻透出一絲狡黠,嘴裡斜叼根紙菸,左手揣著登記本,右手攥了把人民幣,全是毛爺爺,一副國營商店時代吃商品糧的售貨員不愛搭理人的樣子。我腦海裡立即浮現出電影《白毛女》裡惡霸地主黃世仁的狗腿子,那個一手拿槍一手拿筐的穆仁智的形象。黑老闆目光飄移不定,嘴唇上叼的菸頭忽然掉下一撮白灰,粘在衣服上,他也不理會,說,一個床鋪一百元。天哪!一張僅能容身,髒兮兮亂糟糟再骨感不過的床鋪竟要價一百元。唉!說錢俗氣,人家能給你提供一個避風的地方也是蠻可貴的,關鍵是床單,不管顏色、質地,還是味道,很容易讓人聯想起萬惡的舊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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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旅社外一張石墩上坐下來,拿出自帶的方便麵。“開水一壺三十塊,不還價。”老闆娘說完收錢時臉上也沒有一絲笑容。一壺開水剛好泡五碗。我們正狼吞虎嚥咀嚼著高價面,又來了一撥爬山者,和我們一樣也被黑老闆的話驚得張大了嘴,做了一番思想鬥爭,最後還是苦皺著臉掏了銀子。

接著又一撥客人來了,和我們先前一樣的表情,但只堅持了一會,也許是眼看剩下的床鋪不多了,也紛紛妥協,不情願地掏腰包。

流濤:太白山上過七夕

大家都知道秦嶺主峰拔仙台就在大爺海後面的那座山頂上。來太白山不登拔仙台那是不完美的。

下午登拔仙台的人並不多,因為明早登山可以看日出。我們一行五人別出心裁決定看夕陽,日出有日出的壯觀,夕陽有夕陽的壯美。上到半坡,山道消失了,只剩下一片亂石。又有兩同伴因體力不支放棄了。最後只剩下我等三人,繼續登攀。登拔仙台是極其艱難的,要手腳並用,因為沒有明路,沒有山道,我們攀登之處應該叫岩羊道,就是攀巖健將岩羊同志行走的線路,一塊塊石頭犬牙交錯,自己要尋找下腳之處,好在攀爬一段,就有一塊石頭上畫著紅漆,用箭頭指引著拔仙台的方位,才不至於讓人迷失方向。我心裡一直默唸堅持就是勝利。如果放棄,以後必定後悔,說有機會再來那隻不過是安慰自己的藉口。人的一生要經歷無數艱難險阻,成功者往往就是咬緊牙關堅持到最後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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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沒有路,攀爬太費力,汗水把衣服浸溼,冷風一吹,渾身冰涼,走十幾步就累得喘不過氣,需坐下歇一陣再走。當然,歇下來還可以看風景。坐在石頭上,太陽當頭照,雲在腳下飛。我突然發覺看太陽作畫是一件很有趣的事。陽光透過雲層如利刃一般把下面的山脊上切割出一道陰陽分明的界限,左邊的山樑照耀得金光閃閃,而右邊的山巒卻處在暗影裡,這樣鮮活的畫面只有在這高山之上才能有幸見到。

走走歇歇,就這樣一唱三嘆的方式,終於登上了山頂。站在山頂上,天彷彿一下子扯大了,雲朵在藍天上一瀉千里,連綿的群山一望無際。站在山頂上才真正地領悟了“高瞻遠矚”這個成語的真正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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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頂一片開闊,完全是另一番天地。足有幾十畝。像那部電影裡看過的古羅馬戰場,石頭遍地,滿目蒼涼,到處都是堆疊在一起石頭,像曾在桑科草原和若爾蓋草原上見過的“瑪尼堆”。天光下,千奇百怪的石頭鋪天蓋地,歎為觀止。

拔仙台像一個古城堡靜靜地矗立在懸崖邊,也不知它已矗立了多少年?相傳拔仙台是姜子牙封神點仙的地方,為太白山之巔,海拔3771.2米,是中國大陸境內青藏高原以東第一高峰。

拔仙台前有一座山神廟,可以供遊人避雨。

我們穿過石海,沿著石階很虔誠地走進拔仙台,像走進一座沒有穹頂完全用石頭砌成的宮殿。裡面靜寂得彷彿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先行到達的一對戀人相互依偎著眺望遠處的群山似乎也在展望他們美好的未來。另外還有一個頭戴圓形旅行帽正茫然四顧的老男人,他無意間和我對視了一眼,他目光裡含有敬佩之意,他以為我沒讀懂,又豎起大拇指,用動作補充說明。為了表示友好,我也回敬他了一個大拇指,並報以微笑。他先做了感情鋪墊,然後順理成章地邀我為他和拔仙台合影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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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拔仙台的懸崖邊,眺望渺遠的天際和連綿不盡的山巒,心胸為之開闊。透過繚繞的雲霧,可以看見山下還有兩窩碧綠的水潭,我們判斷應該是二爺海和三爺海。此時,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站在高山之巔,寒氣逼人,真是高處不勝寒哪!一激靈,想起李白的《登太白山》:“西上太白峰,夕陽窮登攀。太白與我語,為我開天關。願乘泠風去,直出浮雲間。舉手可近月,前行若無山。一別武功去,何時復更還?”我忽然間也有了吟詩的衝動。

從拔仙台上抹黑下來,真是一番滋味在心頭。只有登上拔仙台,親身體會了跋涉和攀登的艱難,才會對太白山產生全面的認知。


睡覺前,我出去溜達了一圈。走到懸崖邊,山風呼呼呼地吹,多虧我底盤重,才不至於隨風搖曳。俯瞰山下,一片燈火闌珊,猜想是太白縣城或者太白縣的哪個小鎮吧?我知道太白山跨太白、眉縣和周至這三縣地域,但不知山下那片璀璨的地方應該屬哪一個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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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風刺骨,回到簡易棚,我已縮成一團。

好久沒有睡社會主義大炕了。晚上,男女老少二十人分上下通鋪,同居一室,攤燒餅一樣睡著,都是衣不解帶和衣而臥。外面的野風呼嘯著把窗子拍得啪啪作響。半夜,呼嚕聲、磨牙聲、夢囈聲、放屁聲以及輾轉反側的聲音此起彼伏,充斥在這個海拔三千多米味道濃厚的狹小的屋棚裡。

這一天是2019年陽曆八月七日,正好是七夕節,牛郎會織女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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