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米酒

以下文章來源於心路飄香 ,作者戴其斌

故鄉的米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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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的米酒

客家米酒敬客人陳家合 - 雲髻山原創音樂園地

故鄉的米酒


故鄉的米酒


記得兒時,每年的暮秋,午飯剛過一會,故鄉三洲又開始炊煙裊裊,熱鬧非凡,鄉親們都不約而同的、心照不宣的開始為過年準備米酒。炊煙從登子頭、大屋廈、半邊街、石橋頭、黃屋、瑤前的煙囪冉冉升起,和小潭、蘭坊、丘坊、戴坊、曾坊的炊煙遙相呼應,在空中扭著腰肢,相互嬉戲,相互調情,而後飄過東林寺,飄過聖帝廟,飄過汀江,飄上東峰山,一起飄向天的盡頭……


故鄉的米酒


每年這個時節,每家每戶都在這個時候製做米酒,我們家也不例外。父親幫襯著母親把差不多半熟的濾乾的糯米飯放在飯甑裡,父親嫻熟地在灶頭架起大柴火,灶膛裡嗶嗶啵啵,大鍋裡的水咕咕嚕嚕,父母親心裡都喜洋洋、美滋滋的。柴火映在父親的臉上,他的臉蛋紅彤彤,酒還沒做,聞著傳來的糯米香味他都要醉了。即使眼睛不小心被煙燻著,聞著這滿屋子的香氣,父親眯著的眼都會發出亮光。老兩口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有時候插諢打科,有時候來點小拌嘴,反正我們幾個小娃娃站在邊上,就感覺看著一場相聲,一場戲。很多時候忍俊不禁,聽著聽著大家都哈哈大笑。


故鄉的米酒


很快,熱氣騰騰的糯米飯出鍋了,我們幾個小娃娃都歡欣雀躍,嚥著口水,恨不得抓上一捧,大快朵頤。可是這個時候的糯米飯誰都不可以動的,父母親要先虔誠地做個上供儀式,儀式好了後,母親總會拿碗盛一些糯米飯給我們幾個解饞,香噴噴的糯米飯,至今仍讓我覺得清香撲鼻,回味無窮。看著我們吃的狼吞虎嚥,父母親總是叮囑我們吃的慢一點,讓我們不要噎著了,如果我們還想再吃,父母親還是會憐愛著給我們再來一點點。嘴裡邊嘟喃著:“好了,好了,這是做酒的,不能多吃了哈……”

故鄉的米酒


在糯米飯涼透的間隙,母親就趕緊給我們幾個洗澡,腳盆裡先放些冷水,木桶裡熱騰騰的水甚至都在冒泡。我們客家人的灶頭基本都是前後兩個鍋的,煙囪就從後面那個鍋那裡上去。前面鍋蒸糯米飯,後面鍋就熱水。等糯米飯熟透,這後面鍋的水也是在翻滾的。一般一桶熱水可以洗兩三個娃,因為還要兌冷水。那時候,母親很怕我們著涼,關著門給我們在天井洗澡,她弄的水總是燙的讓我們幾個齜牙咧嘴。她麻利地用硫磺皂給我們洗著頭,搓著我們的小身子,然後一勺勺熱水給我們衝下來,那感覺真的特別的舒服,特別的清爽,有一種酥麻到骨子裡的感覺。


故鄉的米酒


母親給我們幾個洗完澡穿好衣服,被父親用冷水澆的糯米飯也快涼透了,他們一起把糯米飯和酒餅揉好了放到酒缸裡,還特意把酒缸中間放空,留下位置讓發酵的酒流出來。我們家的大酒缸就放置在陰涼的房間後面,下面還要墊稻草,讓糯米飯在低溫環境裡自然發酵。在發酵的日子裡,我們幾個娃娃誰都不可以接近酒缸的。三朝過後,也就是三天後,掐著時間的父親就會迫不及待掀開酒缸蓋頭,看著糯米飯那歡快的發酵,咕嚕咕嚕冒著小氣泡,父親的眼睛又會發出亮光。他很開心拿個小勺子去勻點酒起來咪兩口,然後嘖吧嘖吧嘴,又忍不住再勻點起來,嘖吧嘖吧兩口,很是享受,很是回味。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父親是吃了什麼山珍海味,還是什麼人間佳餚。


故鄉的米酒


到了冬至日,酒缸的糯米差不多發酵好了,酒從酒缸的四面八方出來,糯米飯變成了酒釀了,父親把酒釀充分攪拌,通常一斗米放三錫壺的水,一錫壺可以裝三斤酒,父親不愛喝甜酒,所以他都讓母親和大姐一直攪拌,通常會多放水,這樣出來的酒就會更老,就會更有勁頭,他才感覺那酒才是好酒。通常兌完水,酒缸還要繼續在蓋起來,上面還是給它蓋著棉被,下面依然墊著稻草。讓水和原釀酒融合發酵,充分融成一體。我們客家裡的傳統裡,冬至過了的水是不能兌酒的,因為冬至過了的水是春水,春天的水兌的酒比較不容易保存,很容易壞。

故鄉的米酒


酒充分發酵好了後,父親和母親把酒缸的酒用白色帕子過濾好,放在酒甕裡,通常是三個酒甕才能裝完。然後用準備已久的木屑、秕穀堆在周圍,用磚頭給它們固定好,點上火開始煮酒。秕穀和木屑冒著煙,煙從那裡,飄向四面八方,還調皮地裝進我們的房間,通常會把我們嗆得直咳嗽。這個夜晚通常父親和母親是不能好好入睡的,通常要起來好幾次,怕秕穀燒的太好了溫度太高了酒會溢出來,就要給它稍微扒拉開來,讓它們溫度不能過高。過一會又要出來盯著,生怕火小了,甚至熄滅了。那個夜晚,我就聽著父親開著後門,吱呀吱呀的,然後後面巷子的風拖著煙時不時裝進來,好冷好冷,好嗆好嗆。父親其實也覺得好冷,不過他的內心是火熱的,酒好不好,這是最後一道工序了,這道工序沒有完成好,這一年的酒就白費了。

故鄉的米酒


通常每年我們家的酒,兩個酒甕是老的,一個酒甕是甜的。煅燒過的米酒是茶紅色的,特別好看,特別香甜可口。到我們家的客人都特別愛喝,不會喝酒的客人都忍不住喝上兩杯。父親特別好酒也特別好客,酒就像他的命根子,酒已經融入他的生命,他的血液裡。我們家人口多,田地其實不是特別多,每年一定得留下好的農田種糯谷。不管收成多好,我們家的糯谷都是不能賣的,雷打不動,都要拿去做米酒。有點年頭收成不好,還要去左鄰右舍那買點糯谷來填補。當然,我們那裡有專門做米酒賣的,經常客人來了,父母親就會讓我們小兄弟幾個去上乾火火那裡去買酒,有時候是父親做衣服累了,嘴巴饞了,也會讓我們去沽點一兩斤米酒,隨便一點小菜,甚至有時候做衣裳,他忙裡偷閒,就那樣咪幾口咪幾口,也能喝得特別開心,喝得他哼起了小曲,哼起了自己都哼不清楚的歌謠……


故鄉的米酒


轉眼父親已經仙逝十六載,歲月是一壺老酒,越放越醇,越久越有味道。父親的愛就像米酒,在我心裡恆久彌香,每每品著香甜可口的米酒,就會想起父親,就會想起那遠去的歲月,那消逝的炊煙,那酒裡的鄉愁,那魂牽夢縈的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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