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將末路:他沒有輸給敵人,只是敗在了時代

網上經常有這類圖片,畫面內容都是古人遇到了與自己時代不符合的武器,突出一個喜感,但是真實歷史上如果是名將遭到這類事件,卻都是悲劇。在清代,就有這麼一個名將,歷侍乾隆、嘉慶、道光三朝,從康乾盛世末期一直到鴉片戰爭,一生立下戰功無數,晚年卻名聲受損。

名將末路:他沒有輸給敵人,只是敗在了時代

這個人就是楊芳,楊芳(1770-1845),貴州松桃人漢族(也有書籍文章稱是苗族,或者土家族)。幼家貧,科舉不中,16歲入伍,先後得到當時的將領楊遇春、福康安賞識,在乾隆年間,參加了平定湘西黔東石柳鄧、吳八月等領導的苗族起義,魏源的《聖武記》中說“楊芳從徵苗疆,戰輒摧鋒。”從把總、千總一直升到五品臺拱營守備。

嘉慶二年(1797年),楊芳又參加征剿白蓮教義軍,楊芳作戰勇猛,身先士卒,每戰必先。一次,楊芳率領八名騎兵追白蓮教義軍千餘於川蜀的石筍河渡口,他就讓其中兩個騎兵回去請援,自己親自率領六名騎兵大呼闖入敵陣,楊芳縱馬殺入,手刃十數人,其部下也殺敵數十。數百教眾立即士氣全無,四處逃散,大多數人陷入河邊淺沙之中。

而一部分人爭奪河流當中的小船,每船擠了教眾幾十人,楊芳就引弓射舟,箭不虛發,一箭射翻一船,轉眼間,射翻了所有小船。隨後大軍趕到石筍河渡口,就剩下了幾百人的白蓮教潰散軍隊,被盡數殲滅。此一役,楊芳以九騎(算上自己)追擊千人,又以七騎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進攻敵人,可見其有勇有謀(畢竟是讀過書的),弓馬嫻熟、武藝高超,算得上一代名將。此戰大獲全勝,軍中稱為“奇捷”。戰後論功勞,楊芳首功。隨後半年之間,因戰功,楊芳一步步升遷,成為將軍(從正四品的平遠營都司到從三品的下江營遊擊,再到正三品兩廣督標參將)這時候,楊芳剛28歲。

名將末路:他沒有輸給敵人,只是敗在了時代

白蓮教之後,天理教等民變不止,楊芳追隨老上級楊遇春東征西討,作戰英勇,又慢慢升職到總兵、提督。龔自珍在《定庵文集》中評價道:“楊芳以末棄充探騎,深入敢死,歸則賊情地勢,手劃口陳,洞中機要,經略諸大戰,皆其響導之力。”

這裡可以提一下,清朝的防禦重心,前期在西北,清準戰爭歷經康熙、雍正、乾隆三朝,才將新疆納入版圖,前後長達近70年。新疆地域遼闊,而且是個多民族地區,全境分為天山南北兩路。當時,總攬新疆軍政是伊犁將軍,以下設都統及參贊大臣,並駐防旗營與綠營等軍隊。

北疆大部份是牧區,南疆是傳統的農區。可以說情況複雜。所以之後,戰亂頻繁,大小和卓叛亂,清政府出兵平叛,大小和卓被殺。大和卓的兒子、薩木薩克出逃蔥嶺西邊的浩罕國,浩罕政府便將其豢養,以監視向薩木薩克為理由,向清政府勒索白銀。

但是,浩罕之後和大清發生衝突,放出了薩木薩克之子張格爾。張格爾召集了一支主要由柯勒克孜人(即吉爾吉斯族人)組成的數百人的軍隊,數日之內便進至距喀什噶爾(今喀什市)幾十裡的阿爾圖什(今南疆阿圖什)煽動當地民眾反清。為擴充實力,張格爾竟以出賣國土為條件,遣使向浩罕求援,許以:“若破四城 (喀什噶爾,今喀什市;英吉沙爾今,英吉沙縣;葉爾羌,今莎車縣)、和闐,今和田縣)子女玉帛共之”。

當時的浩罕汗利慾薰心,為張格爾提供了軍隊和軍需。所以,從這個角度上說,這次平叛有反侵略的意義(浩罕國被俄國滅亡前,還派出了阿古柏,算得上西北大患,而過去有學者認為張格爾有英國支持,但證據不足)。

道光六年(1826年),清朝派出了長齡、楊遇春、武隆阿、楊芳等將領率大軍進行平叛,雙方在柯爾坪一帶對峙,此時,已大雪封山,為打破僵局,又是善於突襲的楊芳芳率精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進攻柯爾坪,優敗其援軍,斬敵酋約勒什。

名將末路:他沒有輸給敵人,只是敗在了時代

柯爾坪首戰告捷,鼓舞了清軍士氣,大挫張格爾的囂張氣焰。道光七年(1827),楊芳與武隆阿率軍追擊張格爾的殘師,三戰三捷,清軍直抵喀什噶爾渾河北岸。張格爾阻斷河流,背城列陣達20裡,準備殊死一戰。楊芳就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一面布疑兵準備下遊渡河,吸引敵軍的注意力,一面派大軍乘著濃霧潛渡上游。又是奇兵制勝,張格爾軍隊士氣全無,驚慌失措,清軍乘勝收復了喀什噶爾。張格爾幾乎全軍覆沒,僅以數騎逃脫。

之後,楊芳追擊張格爾,損失很大,協統都凌阿、副都統安福等陣亡,但威震中亞,打擊了浩罕國和張格爾的侵略野心。之後,楊芳又出一計,讓人四處散佈,喀什噶爾城內兵力空虛。張格爾聞之,果然率領五百騎兵,打算偷襲喀城。在阿爾圖什,維吾爾族四百多人持械攔擊張格爾。方知中計,就瘋狂掠劫一番,向浩罕國逃竄。楊芳立即親自率精銳騎兵追擊,疾馳一晝夜,行程三百里,追到喀爾鐵蓋山,擊敗張格爾軍隊,僅剩張格爾等三十多騎逃脫。最終,在楊芳的緊追不捨下,生擒了張格爾。楊芳獻俘北京,是道光的最輝煌時刻(道光的爺爺乾隆雖然平大小和卓之亂,但也是得到大小和卓的首級,但大和卓的孫子張格爾卻可以向乾隆的孫子道光跪著並處死)。

平息了這場這七十年的叛國之亂,楊芳被道光皇帝嘉獎,也是自己的高光時刻,道光帝評價這等功績是“震警邊荒安絕域,酬庸愁典大勳全”的。道光九年,楊芳應召覲見,被封為二等果勇侯、太子太傅,准許在紫禁城騎馬,並賞物賜宴,入紫光閣,道光為楊芳像親筆題詞讚揚道:“黔省之英,自幼知兵;戰功久著,謀而後行。柯爾和聞,獨顯威名;竭力追擒,助大功成。”

楊芳成了紫光閣內唯一貴州將領,不僅如此,楊芳還擔任了御前侍衛,這是清代唯一的一位漢人(其民族識別存疑)御前侍衛。

綜上所述,以古人標準看,楊芳是一代名將,但是這位名將,卻在時代的浪潮中“晚節不保”,輸了人生中最後一場仗,而這場仗也是中國近代第一次反侵略戰爭。

1840年,第一次鴉片戰爭爆發,楊芳作為一代名將,被道光帝啟用。1841年2月,楊芳於赴京覷見途中,奉旨擔任參贊大臣,從安微省城折往廣東。時已72歲,左膝雖有舊傷,但仍以國為重,“兼程馳進,無論前後調遣外省官兵,曾否到齊,先趨廣東省城”。

當時人以為楊芳到,必然可以打敗“英夷”。但是,這一仗中,出現了一個有趣的故事,清代朱克敬的《瞑庵雜識·瞑庵二識》記載:“道光壬寅年,英夷犯廣東,果敢侯楊芳為參贊,因夷人炮利,下令收糞桶及諸穢物,為厭勝計。和議成,遂不果用。有人作詩嘲之曰:‘楊枝無力受南風,參贊如何用此公?糞桶當年施妙計,穢聲長播粵城中。’”也就是說楊芳擺陰門陣,讓洋人火器失靈,但還沒實現這個計劃,就議和了。

名將末路:他沒有輸給敵人,只是敗在了時代

所謂陰門陣,就是中學課文魯迅先生的作品《阿長與》描述保姆長媽媽的話,其中長媽媽就曾說過:“城外有兵來攻的時候,長毛就叫我們脫下褲子,一排一排地站在城牆上,外面的大炮就放不出來;再要放,就炸了。”這個做法其實從明朝到清朝一直都很流行。

關於這個故事的解釋,主流觀點認為,這是清軍愚蠢,楊芳昏聵的表現,但是,但是少數學者認為,楊芳身經百戰(西北戰事,就多用火器),對火器也不陌生,陰門陣多是筆記、小說的記載,而在清代,還有一種武器——五里霧,記載在楊芳老上級楊遇春的《武備制勝編》裡,是一種用汙穢之物做成的土製化學武器,順風進攻敵人,釋放此物,可以讓五里內敵人流淚、流鼻涕,再輔之以楊芳善於的奔襲,也許可以一戰。

我相對贊同五里霧說法,畢竟楊芳是先輸給英軍後,見敵人船堅炮利而想出的方法。而且整場戰爭表現上說,楊芳能從實際出發,承認敵強我弱,主張以守為先,以攻輔守,反對軍事冒險。算得上當時情況下少有的正確觀點(後世史學工作者認為這是投降,有失公允),反而最後極力主張簽訂《廣州和約》的奕山總是不經過楊芳為進行軍事冒險,慘遭失敗,氣的楊芳大罵。而年過古稀的楊芳一直身臨前線, 清代梁廷柟的《夷氛聞記》記載:當時“火箭巨彈,自下上者,肅肅過耳畔”而此時楊芳談笑自若,罵曰:“醜虜要擊死老子耶?”是個有血性的軍人。

但是,武器、戰術的落後,不是一人之勇可以彌補,楊芳人生的最後一戰充滿了失敗的屈辱。1845年,憤懣的楊芳病逝於松桃城關圭屯家中,享年76歲。道光帝命照提督例賜卹,諡號“勤勇”。

名將末路:他沒有輸給敵人,只是敗在了時代

總而言之,楊芳是一位傳統的優秀軍官,但是面對新時代的戰爭,他雖然表現尚可,但是,畢竟“大人,時代變了”。其忠勇果敢只能更顯得悲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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