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東《星辰書》:深圳“城市文學”的書寫

近四十年以來,深圳成為中國具有影響力的新興城市,深圳文學作為時代精神與社會生活的記錄寫照,也隨時光的流轉而不斷變遷。早期從廣州入深圳的第一批作家開啟了深圳的移民文學熱潮;到了1985年前後,反映勞工關係和打工者自我意識萌芽的打工文學成為深圳文學新的符號;2005年以來,隨著互聯網的崛起,青年作家的大批湧現,深圳的城市寫作進入了一個多元化、多樣態的時代;2012年,“新城市文學”的提出標誌著深圳城市文學的發展進入新階段。然而從始至終,反映中國新時期城市發展和人物命運、心理糾葛是深圳文學的底色。

青年作家蔡東是深圳“城市文學”的書寫者。蔡東,出生于山東、現居深圳的小說家。在《十月》《收穫》《人民文學》《當代》等刊物發表小說多部,出版《星辰書》《我想要的一天》等小說集。2016年,她獲得第十四屆華語文學傳媒“年度最具潛力新人”獎,“十月文學獎”短篇小說獎。2018年,她獲得第五屆郁達夫小說獎短篇小說提名獎。

12月28日,由中國作協指導支持,深圳市文聯與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共同主辦的“深圳城市文學發展暨蔡東《星辰書》研討會”在北京舉行。中國作協書記處書記魯敏,深圳市文聯黨組成員、專職副主席王國猛等出席會議。胡平、李朝全、孟繁華、賀紹俊、王幹、陳福民、劉大先、張莉、徐晨亮、張菁、嶽雯、饒翔、劉秀娟、文珍、王倩、劉上江、於愛成、賀江等20多位專家學者、作家參加了研討。

《星辰書》是蔡東的最新小說集,收錄《來訪者》《照夜白》《天元》《伶仃》《朋霍費爾從五樓縱身一躍》等作品。八個故事見證了個人世界的劇變,曾經在苦海里浮沉的人們開始用各種方式尋找上岸的機會,在絕望中希望,在悲觀中樂觀。

蔡东《星辰书》:深圳“城市文学”的书写

蔡東

人性焦慮的沉思錄

研討會上,專家們結合深圳城市文學發展,重點對蔡東的作品展開了分析。談及《星辰書》之名隱含的寓意,作家李朝全認為“綠葉星辰”之下,每個人都能在書中尋得那道微光,照亮生命的長夜。在他看來,長篇小說就是要創造一個真實的世界,這個世界裡頭有眾生有萬物,有流逝的時間。小說起名叫《星辰書》,暗指星辰創造出來的世界。作家的寫作,寫每個人的故事,每個人都在這裡能夠找到跟自己對應的那個人物,對應的情節生活,“星辰就是星空中那一道細微的光亮光芒,也可能是一種生活裡頭的微弱的光,雖然生活充滿各種疼痛和痛苦,但是也有很多能夠照亮我們生命光彩的東西”。

評論家顧建平認為,關注當代人的精神狀態是《星辰書》的一大特點。在蔡東的小說當中,我們可以看到,幾乎每個人都是有程度不同的不良情緒,每個人都是病人,“這本書《星辰書》也可以說是人類不良情緒的沉思”。這本書實際上關注當代人的精神狀態,不良的精神狀態,《伶仃》裡衛巧蓉的猜疑和怨恨,《來訪者》裡江愷外表平靜之下,內裡糟糠的情緒。“生活中有些人非常溫和的,非常和藹,非常平靜,然而突然間他可能會爆發,我們現在這個社會充滿了戾氣”。

除了不良情緒的沉思外,評論家胡平認為,“時代的神經症人格”的描摹是小說的另一個特色,“我認為蔡東的一部分小說強烈地呈現了我們這個時代的‘神經症人格’,這是我們特別要注意的。小說人物情緒異常感覺到某種異樣、某種神經質,這些東西不能簡單地以弗洛伊德的理論加以解釋,主要產生於時代的氛圍,以及一種文化特質的壓迫。”

以《照夜白》為例,胡平分析道,《照夜白》當中女教師謝夢錦教了六年課,突然對發聲產生了反感,後來有意地失聲避免和別人說話,不願意參加各種聚會,婉拒所有授課的邀約,舉止上看讀者會心生疑惑:怎麼會有這樣一種人?但是反思她所處的環境,以及六年教書下來,自己所承擔的精神壓力,也能夠看出她的心境的某種合情。作者通過所謂的個體的一端來反思文化環境的變異,從而讓人們能夠以新的眼光審視世界和個體。

張莉從女性寫作的視角出發,認為蔡東的《星辰書》詮釋了一種不同的對於人性的解讀。她對人的理解就是:人不是原子化的人,人是生活在群體裡,人只有在人和人發生關係的時候才能成為人。而如何處理人和人的關係就是全書的中心,蔡東從女性的角度記述著日常生活的魅力。

對於“日常性”的思考是《星辰書》體現出的哲學面向。賀紹俊認為,在蔡東的眼裡“日常性”是既神秘又與我們息息相關的東西,它就滲透在我們日常生活中間,不可琢磨、不確定也無法掌握。這種“日常性”是傳達我們的愛,我們的正常的情感,讓我們能夠實現人與人之間和諧交流的一種生活場。然而,因為種種原因,這種“日常性”經常會被阻隔,所以她的小說往往是寫這種“日常性”被阻隔的狀態,人怎麼去面對生活中的困境。

蔡东《星辰书》:深圳“城市文学”的书写

城市文學的“向內轉”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小說的發展經歷一個“向外看”到“向內轉”的流變。胡平認為,1990年代開始小說“向外看”,描摹外部世界和講故事成為共同的風格,故事大多圍繞改變,將閱讀障礙降到最低。更明快的小說,像是網絡小說成為我們這個時代的一大景象,明快到可以用手機在地鐵上看得清楚。但是,小說的領域本來是可以非常豐富的。“蔡東的小說所寫的,往往是其他小說家不太涉及的地方,讀起來有一種陌生化的感覺,陌生化的感覺正是文學創作生長的領域。”胡平說。

“藝術的技巧就在於使對象陌生化,使形勢變得困難,增加感覺的難度和時間的長度,因為感覺過程本身就是審美目的,必然設法延長,使我們想起這些話。蔡東試圖改變讀者舒舒服服看小說的習慣,使讀者成為作者的合作者,調動自己已有的知識經驗和想象力,對作品進行再創造理解和認識。這種偏向人的內裡,體現了文學的‘向內轉’。”胡平說。

在孟繁華看來,“向內轉”的一個突出體現在於關注人內心的情緒。蔡東小說中的人物是自始至終都生活在都市中的,他們對於都市的心態值得探究。“深圳還是原來的深圳,城市還是原來的城市,但是我們看深圳這麼多作家,他們反映的深圳是一個深圳嗎?蔡東通過她的發現,讓我們看到另外一個不一樣的深圳當下人的生活圖景。”孟繁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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