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9月,湖錦小廚開業。不見地鐵車站洗腦廣告,只見某紅書攻略頻現。
這家位於三陽路天地外灘金融中心的新餐廳,已經被貼上「工作餐」、「加班狗勝地」的標籤。
無論是選址還是定位,你都能清楚地感受到這家店對社畜的善意——人均二三十,包裝擺盤精緻,裝修簡約。
環境安靜不嘈雜,簡直為社畜頭暈腦脹的午間開了聖光。
但仔細一想——
「這不就是高級小碗菜嘛?」有了外賣,為什麼還要開發湖錦小廚這種產品?這個問題其實不僅僅是湖錦在想,所有武漢的老牌酒樓都在想。
太子、湖錦、楚灶王、豔陽天、三五醇、小藍鯨……
三十年,武漢酒樓風雲變幻,有的想著想著,就塵封在了記憶裡,有的則再不斷更新武漢人的味覺記憶。
宴席是武漢人每年都繞不開的盛宴。
無論是婚禮,生日還是逢年過節的團圓宴,老牌酒樓都對自己的宴席陣地「嚴防死守」。
三五醇行政總廚熊一富曾在接受採訪時稱:“2003年開業時並不是做宴席的,但轉型後宴席收入佔比40%,最多的時候一天有40個宴席在店裡辦。”
宴席的關鍵點在排場檔次和菜品味道。在武漢人的心中,老牌酒樓窗明几淨的環境和細緻入微的服務才配得上「搞大事」的檔次。
相比人均過高的網紅餐廳,對服務和質量的保證讓這個「陣地」維護了武漢人心裡最後的好好吃飯的願望。
湖錦宴席一桌1658元起步,一般一桌10人。太子人均不到120,在當下的餐飲行業怎麼算都不是過高消費,甚至有些許親民的意味。
近30年過去,餐飲業已經做到了「人在武漢坐,菜從世界來」的水平。
而老牌酒樓,早就做到了迎接外來客。阿聯酋阿布扎比酋長國親王兩次蒞臨湖錦,與知音號合作,探訪百年前的武漢。
宴席的排場當然也帶來了老酒樓的危機——裝修、原料、人工、租房成本高,而為了讓宴席開起來利潤又得降低,這讓守「陣地」的老牌酒樓們叫苦不迭,逐漸開始關店。
「在武漢吃遍全國」,海納百川的餐飲業讓武漢老牌酒樓的競爭壓力格外大。
因為良好的服務和上檔次的裝潢及菜品,存活確認的老牌酒樓有著宴席和鄂菜的準確定位,特別是江鮮、淡水魚之類。
這當然還不夠。在廣東,吃早茶的大廳可以拿來喝一上午茶;那在武漢,吃酒席的酒樓為什麼不能品嚐港式精緻茶點呢?
因為中餐裡粵菜的精緻和高端,從雄楚大道還叫楚雄大道時的楚灶王到今天的湖錦,老牌酒樓一直在前仆後繼地追逐。
而後,它們甚至狙擊了日式鐵板和刺身;泰式冬陰和甜辣;法式的鵝肝和甜品,統統收入囊中。
變化舞臺不能只在雲端,當然也要到店鋪轉型上去。邁入第三個十年,「業態轉型」成了各個酒樓的頭號難題。
出於「酒香還怕巷子深」的心理,從湖錦本錦到開在武漢天地的賽江南藝術餐廳,再到現在的湖錦小廚,湖錦經歷了酒樓 – 時尚 – 親民的品牌思維轉變。
而三五醇,則「把一家店做成三家」,五層花園式酒店四層營業,分別有40、90、190不同的人均消費。
28年前從二曜路髮際的亢龍太子,升級後首發沿江大道,前後又選址漢口江灘、洪山廣場、雄楚大道、西北湖和東湖路。
這五處選址,都處在武漢的大動脈上,與國廣、漢街、街道口等受關注的商圈保持著似有若無的微妙關係。
說遠不算遠,可是又保持著一定距離,基本告別了目標為年輕人的「逛逛街吃個飯」的設定。
但東湖路的選址倒是吸引了不少到湖北省博物館和美術館旅遊的遊客。
才見編鐘,又食鄂菜。老酒樓們自有自己的一套經營門道,也讓不長駐武漢的遊客們也留有他們的獨家記憶。
老酒樓的態度也在變,就像你家家上牌桌打麻將不夠,還要學著拿手機玩牌一樣。
湖錦官方公眾號推送標題「上千萬的武漢人中,有一半人的命是外賣給的」。
湖錦小廚也與支付寶口碑合作,智能識別餐盤,刷臉支付,讓社畜吃飯也有黑科技味兒。
武漢這座坐落在版圖座標軸原點的城市,菜品也橫跨麻辣到清甜,包含著粗糙和精細。
南來北往的地界加上秋收冬藏的收成設定,讓湖北菜帶著全國各地的三分韻味。
這也難怪太子的招牌菜裡有金牌片皮鴨。
老酒樓是每個武漢人的美食品鑑啟蒙,這麼說應該毫不誇張。遙想豔陽天最出名的蟹黃豆腐,囫圇吞下快十年,才知道蟹黃豆腐裡沒有蟹黃,為它增色不少的功勞應該放在鹹蛋黃身上。
說到太子的頭牌,很多人提起的是「餐前送的滷乾子和醃蘿蔔」。更不用說蒜香排骨、財魚燜藕這一類招牌菜。
而記憶裡的味道,也會被逐漸替代。提起這些老酒樓的名字,承載的更多的是回憶裡揮之不去的感情。
「家宴」,吃在宴席,但重點在家。太子作為武漢老牌酒樓的頭牌,是家宴的首選。
生在武漢長在武漢的伢,有滿月、十歲、成人、結婚、孩子滿月都在湖錦過的。以至於一提起老酒樓,小林心裡只有「要搞大事了」這一個想法。
更有武漢人虎子回憶:“朋友的新婚、二婚、三婚都是在太子辦的,妥妥的「鐵粉」。”
作為老武漢的我卻有著不同的記憶。
父母離婚前最後的一頓飯,我們選在了太子。面上不好看,也無心定座。最後一家三口坐在樓梯旁的散臺桌邊做最後的道別。
不那麼嘈雜的環境,話少細緻的服務員和熟悉的菜品,留給我最後一份一家三口的感覺。
輾轉於巴黎和倫敦唸書的陳芒,學會了自制豆皮、牛肉粉和熱乾麵,卻怎麼也吊不好記憶裡的藕湯。
他告訴我:“我跟別人家裡不一樣,父母都是做生意的,很少在家裡做飯。偶爾帶我出去吃好的,就是在這些酒樓裡,藕湯是家的具象化。”
食物是情感的具象化,讓老牌酒樓成為了武漢人共同記憶的載體。
當你走過山河大海,吃過珍饈美味,老酒樓的菜可能不能再吸引你了,可是你的記憶會永遠留在這裡。
而它們,也奮力與你更近。
就像你家家學著用某寶給你買秋褲一樣。
圖/ 虎 子 & 郭 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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