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活》:救贖自己,讓靈魂得以復活

列夫·托爾斯泰是世界文化巨人,他一生創作浩如煙海,在他的所有作品中,小說無疑佔主要地位,其中《戰爭與和平》、《安娜·卡列尼娜》與《復活》三部長篇小說不僅是俄羅斯文學的傑作,也是世界文學的瑰寶。

《復活》是托爾斯泰最後一部長篇小說,是作家一生探索和思想的總結,被譽為俄國批判現實主義發展的高峰。該部小說取材於一個真實事件,小說講訴了男主人公聶赫留朵夫作為陪審員在一次出庭時認出了女主人公瑪絲洛娃是當年被自己誘姦並拋棄的女僕,由於深受良心的譴責聶赫留朵夫辭掉職務為她奔走伸冤,上訴失敗後,又陪她流放西伯利亞。

小說通過瑪絲洛娃的苦難遭遇和聶赫留朵夫的上訴經過,深刻地批判了法庭、監獄和官僚機構的腐敗與黑暗,揭示了封建貴族和官吏的殘暴和毫無人性,也為讀者勾畫了一幅男女主人公以及作者的靈魂復活之路的心靈歷程。


《復活》:救贖自己,讓靈魂得以復活


一、愛情的復活

也許青年時代的聶赫留朵夫和瑪絲洛娃有過一段時間的真摯純潔的愛情,但是踏上社會後的聶赫留朵夫性情大變,他放縱情慾,女人對他而言只是最好的玩樂用具,瑪絲洛娃也未能倖免於他的侵犯和拋棄。

為了報復男人,瑪絲洛娃自甘墮落做了妓女,她不再輕易愛任何人,即使無辜受冤入獄後,聶赫留朵夫提出和她結婚時,瑪絲洛娃也斷然拒絕了。自從被拋棄後,她不再相信善,更不相信愛:“人人活著都為了自己,為了自己的快樂,一切有關上帝和善的話都說騙人的”。

不過小說的最後我們還是看到了愛情的復活,真心懺悔的聶赫留朵夫用自己的誠意和行動贏得了瑪絲洛娃的諒解,而本性善良且深情的瑪絲洛娃再次愛上了聶赫留朵夫,但此時的愛情不再如少女時代那般狂熱,而是更加成熟,在一定程度上升華為了實際的情感。

但是瑪絲洛娃還是拒絕了聶赫留朵夫的求婚,一方面是精神復活的瑪絲洛娃意識到愛情固然美好,但現實生活很殘酷,未來她需要的是真實、安穩的生活。

另一方面是如果她同意結婚,以自己的身份,一定會嚴重影響聶赫留朵夫的前程,他在上流社會也勢必會遭到非議難以生活:“她愛他,認為自己同他結合,就會毀掉他的一生,而她跟西蒙松一起走開,就可以是他恢復自由”。所以她寧可犧牲自己也不願意傷害聶赫留朵夫。此外,“寧可忍受他人對自己的傷害,自己決不傷害他人”也是托爾斯泰筆下正面人物的為人之道,更是作者對下層人民美德的高度讚揚。


《復活》:救贖自己,讓靈魂得以復活


但是小說直到結尾也只是提到聶赫留朵夫對瑪絲洛娃的感情並未舊情復燃,他對她只是憐憫與同情,其實這跟作者托爾斯泰自己的感情生活分不開,《復活》是作者晚年的一部作品,而晚年的托爾斯泰和妻子的關係可以說是水深火熱,就如他在《克萊採奏鳴曲》中所說:“我們像兩個囚徒,被鎖在一起彼此憎恨、破壞對方的生活卻試圖視而不見。我當時並不知道99%的夫妻都生活在和我一樣的地獄裡”。所以直到死他都拒絕讓妻子見自己最後一面。

二、精神的復活

小說中聶赫留朵夫和瑪絲洛娃兩個人從開始的墮落到最後都實現了精神上的復活,作者對於他們轉變的過程描寫的順理成章,環環相扣,聶赫留朵夫和瑪絲洛娃見證了對方靈魂的復活,同時又促進了彼此的成長和改變。

01

聶赫留朵夫在法庭上認出瑪絲洛娃後,他最初的反映是恐懼,擔心瑪絲洛娃揭發自己過去的罪行從而使自己名譽掃地,此刻的聶赫留朵夫還保留著貴族老爺的自私無情的嘴臉,儘管進行了幾次“靈魂的淨化”後,他走進監獄請求瑪絲洛娃的饒恕,但他內心並未承認自己的卑鄙行為,仍舊是居高臨下的審視被他蹂躪過的不幸女人,甚至對瑪絲洛娃諂媚的言行感到厭惡和不可思議。


《復活》:救贖自己,讓靈魂得以復活


直到他一次次親眼看到被自己坑害的女人精神上墮落之深後,他的內心才開始真正反省,精神覺醒也才真正開始。

直到現在,他才看到他怎他樣摧殘了這個女人的心靈,他也才懂得怎樣傷害了她。以前聶赫留朵夫一直孤芳自賞,連自己的懺悔都很得意,如今他覺得這一切簡直可怕。他覺得再也不能把她拋開不管。

從此以後,聶赫留朵夫開始與上流社會背道而行,他先是否定了自己,然後否定了整個上流社會,而他精神上的覺醒最明顯的表現是他對一切都痛苦難言:“這一切都很可憎,同時也很可恥。真是又可恥又可憎,又可憎又可恥”。

為了解救瑪絲洛娃,聶赫留朵夫忍受著對官吏的憎惡一次次的求情上法院,不辭勞苦的下農村,訪問一個又一個法官、將軍、省長、國務大臣、宮廷侍從。

而正是這一次次的奔波,讓他更加看清了俄國社會的種種醜惡和上層官僚的殘暴血腥。也更加肯定了他背叛上流社會的決心,他親自下鄉把自己的土地交給農民,收取很低的租金,並把地租歸為農民的財產,由他們自己支配。


《復活》:救贖自己,讓靈魂得以復活


到小說的最後,聶赫留朵夫已經徹底的完成了精神上的復活,他為受冤屈的囚犯出力,幫助革命家,還進一步的靠攏了下層人民,除了分配土地,還在火車上為農民工讓座,平等對待他們。

可以說小說的後半部,聶赫留朵夫的言行得到到了作者和廣大讀者的同情和讚揚,也進一步說明作者已經把聶赫留朵夫塑造成了自己思想的代言人。

02

瑪絲洛娃是一個複雜又很有個性的人物,從小說中我們可以看到她的善良,但除善良之外,她還有極強的自尊心,這種自尊心使她不能忍受別人對她的蹂躪,從而產生了反抗和報復的念頭;這種自尊心讓她拒絕了聶赫留朵夫對她的解救。

但是她並沒有完全墮落,她善良的本性終究會戰勝魔鬼,實現精神上的復活。這一點在小說的開始就有預示。如“一個鄉下人賣掉了煤炭,在茶館裡喝夠了茶,走到她身邊,畫了個十字,送給她一個戈比。女犯臉紅了,低下頭,嘴裡喃喃地說了句什麼”。

臉紅了,低下頭”可以看出這個羞澀的表情還是映照出瑪絲洛娃純潔的天性,作者也在此處埋下伏筆,預示著她精神上必將復活。


《復活》:救贖自己,讓靈魂得以復活


作者塑造瑪絲洛娃確是煞費苦心,小說一開始,作者就讓她進入一個五光十色的生活,形形色色的人物都跟她聯繫起來,有的用語言,有的用目光,有的用行動,有的用意念。

看守長對她呵斥:“快點兒,別磨磨蹭蹭,聽見沒有”。


白髮老太婆對她一再的叮囑。


押送兵是下城的一個農民,目光對著女犯,笑嘻嘻地向顴骨很高的同伴擠擠眼。


馬車伕、小店老闆、廚娘、工人、官吏紛紛站住,好奇地打量著女犯。有人搖搖頭。


孩子們恐懼地望著這個女強盜。

無論是上層人物還是下層社會,同情她的人少之又少,作者在這裡有意安排了這樣一個場景,不僅烘托出瑪絲洛娃的形象,而且透射出時代特徵和社會氣氛:令人窒息的無窮苦難和靈魂的冷漠與無情。也更加強化了作者讓女主人公在這樣的環境下復活的信念。

瑪絲洛娃身處於社會最下層,她天資聰穎,閱歷豐富,但只因被人蹂躪走上了報復男人的墮落之路,然而她心靈裡還殘留著一線光明,一旦時機成熟,她就會覺醒。

所以在聶赫留朵夫誠心誠意的幫助下,瑪絲洛娃最終走上了穩當可靠的善的道路。

作者托爾斯泰把瑪絲洛娃定位為整部小說的樞紐,著力塑造這個藝術形象,使她在俄國文學和世界文學人物畫廊中大放異彩。瑪絲洛娃是個平民女性,是俄羅斯人民中的普通的一員,她身上富含著下層人民的樸素、純潔和善良。最重要的是,作者通過她所遭受的苦難表達了對下層人民的真摯感情,同時也是對暗無天日的統治階級的控訴和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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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信仰的復活

熟諳托爾斯泰作品的讀者都知道,他善於在作品裡通過一個主人公來表達自己的思想觀點,如《一個地主的早餐》中的地主和《安娜·卡列尼娜》中的列文,同樣小說《復活》中的聶赫留朵夫也是作者的代言人。

在小說中,聶赫留朵夫看到了監獄裡一幅幅慘絕人寰的景象,許多的犯人被莫須有的罪名關押,他們在監獄裡被極度腐蝕,沾染惡習,釋放出獄後,他們又把惡習傳佈到全民中間去,他們喪失了正常的倫理道德,接受了一切對人的凌辱、暴行和殘殺只要是有利可圖就能實施的歪念,甚至一再發生吃人事件。

在監獄外,下層平民生活悲慘,長期的貧困奪走了人民的性命,他們為了生計又受盡折磨,病魔橫行,苦役般的生活不知何時到頭。

儘管聶赫留朵夫認為制止罪行,改造罪犯,是當務之急。但事實是,政府的觸犯不僅不能制止罪行,反而傳佈罪行。長期以往,社會更加暗無天日,民不聊生。

但是對於聶赫留朵夫來說,這一切問題都無法解答,無從解決。如小說中所說:“聶赫留朵夫覺得這些問題無法解答,除了死亡以外什麼也沒有。他感到痛苦”。


《復活》:救贖自己,讓靈魂得以復活


最後走投無路的聶赫留朵夫打開了英國人送給他留作紀念的《福音書》,

“據說什麼問題都可以在那裡找到答案”。

我們可以看到小說以《馬太福音》、《約翰福音》和《路加福音》開始,同樣以《馬太福音》結尾。

其實這是晚年的托爾斯泰的轉變,他在近五十歲的時候,突然放棄了藝術,轉向了宗教的說教。因為藝術已經不能再給他以精神的安慰,他需要一種新的、另一類的精神力量來解救自己,於是他這個不信神者,在他的人生道路中間,開始謙卑的請求得到一種信仰:“主啊,把信仰給我吧,讓我去幫助別人也獲得信仰”。

此後,托爾斯泰把《福音書》的名言“勿抗惡”作為他的教義,作為他給人類帶來的“福音”的基石。

從宗教中尋求慰藉是托爾斯泰精神生活極端痛苦之下的無奈之舉,雖然是他的一大悲劇,但這並無損於托爾斯泰作品歷久不衰的奪目光輝,更未曾影響到托爾斯泰在世界文學史上的盛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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