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援漢護士關於生命的思考:一位老人走了,他曾和疾病抗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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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援漢護士關於生命的思考:一位老人走了,他曾和疾病抗爭過

之32

一位老人走了,他和疾病抗爭過

口述人:廣東支援湖北疫情防控救治醫療隊隊員、廣東省人民醫院神經科三區吳掌明

一名援漢護士關於生命的思考:一位老人走了,他曾和疾病抗爭過

廣東省人民醫院護士吳掌明。南都記者 鍾銳鈞 攝

2月27日0:03,一個生命停止了跳動。史鐵生曾經寫過,“地上死一個人,天上就又多了一顆星”。那晚的夜空會不會因為多了顆星,將前面的路照得更亮?

這是援漢一個多月以來,我遇到的第一例死亡病例。搶救都是上一班的事情,我們是0點接班,0:03分宣佈臨床死亡。

他曾奮力抗爭過

那是一位73歲的老年患者,由他院轉過來剛三天。整個人躁動不安,含糊地說著家鄉話。身體被約束著,卻使出全身力氣想要去反抗。原本生病多年,有多種基礎疾病,性格暴躁,家屬也拿他沒辦法。

出於對特殊病房的管理,那個陪伴多年的老伴,因為高齡易感的緣故,被請回了家。輪流陪護的兩個兒子,現在只剩下一人。所有的決定權都在他身上。盡力搶救,是他的願望,更是我們醫護人員對自己的職業要求。無奈,沒有搶救回來。

面對離世的老父親,兒子低著頭,靜靜地站在身旁,沉默著,沒有哭泣聲,只是眼裡泛著些許淚光。不知道是失去親人的悲痛哀悼,還是為終將到來的解脫而釋懷。他獨自一人,承擔著父親的離去,正如父親一人,承擔著病痛。

讓老爺爺體面地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這是我們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他的面部表情是放鬆的,眼角里還有點淚珠。或許走得有些不捨,又或許有些難受……所有的傷痛苦楚,最後也不過是一滴淚珠。

兒子有時在旁寂寂地站著,有時在走道里徘徊著。我們悉心地料理著,褪去老人所有的身外物。來也空空,去也空空。我心裡五味雜陳,久久不能平息。眼淚混合著汗水,在護目鏡裡打轉……

不得不面對的死亡思考

援漢前,老婆問我:“怕不?”我沒有深思就蹦出了一句:“不怕,勇往直前”。如今細想,我真的不怕嗎?

記得有一天,夜已深,還沒到下班的時間點,接到一組隊員的電話,“有個小夥伴在上班時突然不舒服,差點暈倒,現在需要回酒店休息”。像這種不舒服的情況,很多隊員開始的時候也曾有過:長時間戴口罩不透氣,長時間穿防護服被包裹得全身虛脫,嘈雜環境裡的恐慌……可是,我們做到了努力克服,面對艱苦環境不畏懼,面對危重病人不退縮。

隨著一些醫護人員被確診感染,甚至犧牲在一線,我們也開始思考:萬一哪天我們扛不住了,哪天我們也被感染了,那我們該怎麼去面對死亡?

是的,我們一定會說,只要我們做好防護,吃好休息好,肯定沒事的。援漢前,眾多的請戰書裡寫道“不畏艱辛,不懼生死”。它代表的是一份決心,還有誓死守護的承諾。

可是如果有萬一,那是不是該做好最壞的打算?

倘若不幸降臨,作為子女,我肯定惦念我的父母,他們養育我32年,而我卻沒有承歡膝下,陪他們慢慢變老。

作為丈夫,作為父親,陪伴都是最長情的告白,我做到了嗎?

作為戰友、朋友,我們互相幫助,打疫戰,共進退,可戰疫結束了嗎?

所有的一切都還沒有結束,還沒有完成,決不可輕言鬆懈……所有的信念,源於不捨、不該、不忘,更是不棄……

即便生命已經到極限,病魔不可抗,我也會將這病毒纏繞的身軀奉獻給醫療。以往,器官捐獻,是為了其他人生命的延續。而此時,卻是促進醫學的進步與發展。對於從醫者而言,這或許是終了的心願吧。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有毀之。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從請戰的那一刻起,我想他們就已經理解了,併為之感到光榮吧。

戰疫打響已經一個多月了,雖然有部分不幸的消息傳來,但支援的人員越來越多了,必需品供應也越來越充足了。黨員群眾眾志成城,都在儘自己微薄的力量。我們相信,勝利的曙光已經開始照亮。讓我們繼續堅持,做好防護,放鬆心態,等待最後的勝利。那時我將回到我的家鄉,陪伴在親人身旁,好好享受這難得的美好時光。

整理/採寫:南都記者王道斌

通訊員 郝黎 張藍溪 靳婷

攝影:南都記者 鍾銳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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