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5 门外漫笔——杂说岐黄

门外漫笔——杂说岐黄


伊始

听说坊间神医李跃华落马了,这是自疫情开始以来,第一位被有关部门认真鉴别其真伪的坊间中医。至于他所犯何事,就不必在此多做赘述了。虽然他掀起的风波历时较短,但我相信用不了烙三百张大饼时间,他的一切就会被淹没在信息浪潮之中。

我不懂中医,但也看过几本中医的伪书,最富盛名的便是《黄帝内经》。然而,此书的作者并不是黄帝,而是后人托黄帝之名整理而成。书中除了记载了许多关于修仙的法门外,另在“仙(道)家”的理论上建立了中医学上的“阴阳五行学说”、“脉象学说”、“藏象学说”等传统的中医学说。这一套天人合一的“医学纪要”起源于原始文明的巫,而巫则繁衍出后期的道,道(巫)医同源便开始流行起来了。

远在上古时期,伏羲发明了结绳记事的方法,这种方式在没有文字出现的时候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据《春秋左传集解》云:“古者无文字,其有约誓之事,事大大其绳,事小小其绳,结之多少,随扬众寡,各执以相考,亦足以相治也。”较为复杂的事情,是不太适合这结绳记事的,大多还是基于口口相传,文字的出现便打破了这种局限性,对于巫医这类比较复杂的事情,文字记录也就开始流行起来了。

《逸周书·大聚》:“乡立巫医,具百药以备疾灾”。巫医的记载多以药草为主,却未详见其药草具体的功效和副作用。但是从原始社会所留下来的壁画中,祭祀的画面却丰富多彩,可以看出,畏天知命是原始文明的主流思想,即便巫医给你捣鼓了药草,生死还得看老天爷的心情。可惜那时候大家并不知道什么是免疫系统,自然也就不明白免疫力系统能够识别和狙击外来入侵的抗原了,修补免疫细胞与受损的器官和组织,使其恢复健康(自愈)。

巫与医何时分开的呢?这的确不好去考证,但很多学者认为巫医各自为政应发生在春秋时期。司马迁在史记《扁鹊传》中也有记载,“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也”!但这种说法也很不尽然,因为孔老先生说,“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可想而知,春秋时期的巫医仍然是社会上的主流,不过那时候百家争鸣,诸子百家的思想开始萌芽,坊间神医的故事开始流传。上文说过,原始人类信奉“天命”,老子著《道德经》也是沿袭了上古文明的主流思想,又见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这不仅是依老子理论而出,更是巩固了“畏天命”的传统的人文思想,一直沿袭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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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发明了‘中医’这个词

中医这个词的出现,肯定不是从于扁鹊口中说出来的。上古伏羲结绳记事到文字的出现,这造字的工作一向都是学者们的专利,因此,文字充满了神秘性和尊严性。上古文明地位最高的大约是除了酋长外,就是巫医了(巫医通天晓地,掌握族人生死),待到文明持续进步,事情就复杂了,如祭祀、狩猎、战争、瘟疫、治疗……等事迹,就很有必要进行文字记录,于是,巫医们便努力地想法子记住自己的功德,这未必是“文字史”的开端,但绝对算是一种壮举。此后的若干年之中,便踊跃出若干位造字造词的仓颉,记录着人间天道的大事(现在的网友也是造字仓颉)。

《汉书·艺文志》:“及失其宜者,以热益热,以寒增寒,精气内伤,不见于外,是所独失也。故谚曰:有病不治,常得中医”。这是大概是关于‘中医’这个词出现的最早的记载了。

刚刚写道,巫与医的分离大概是在春秋时期,但这个说法未必是精准的。虽然,司马迁的著作《史记》曾也假借扁鹊之口说春秋时期巫与医就分开了。但值得怀疑的是在《列子·汤问》中,说到了“扁鹊换心”的故事,倘若说巫医分离是扁鹊提倡的,那么换心之术又如何实现的呢?难道扁鹊真懂什么秘术?韩非子写的《扁鹊见蔡桓公》,也是通过对扁鹊的医术精湛的赞美,道出了自己的政治主张。但是在中国历史上,就从来没有‘蔡桓公’这个人,倒是有一位‘蔡桓侯’的人,可是这位‘蔡桓侯’在公元前695年就死了。他死时距离出生于公元前407年的扁鹊还要早上280多年呢;再说,这个蔡国也在随后的公元前447年被灭亡了,而那时的扁鹊仍然没有出生哩。

其实,古人借托他人之事,著伪史是比较常见的事情,但这并不是因为当时人的智商有问题,而是在‘畏天命’的时代,人的知识是有限的,后天的学习也是非常固化的。统治者们又不断地强调天命所归的道理,于当时的媒介而言,不外乎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内容,事物的迭代和思想的潮流,大多是迎合‘天子’的需求而制定的,当巫医分离是一件关乎‘天子’地位的事情时,‘毉’与‘醫’的交替便是一种人文进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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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与医真的分离了吗?

中医随历史的进步,已经不再是巫师的专属了,医大概也是在春秋时期流落坊间(如果这个说法是正确的话),这个时期也是中医成型的分水岭。

其实远在希腊希波克拉底时期,也发生过类似情况,但本质上却有些换汤不换药的嫌疑。因为,春秋时期道家思想的崛起,阴阳五行之说不但没有衰败,反而发展成一种思想潮流,它依然为中医提供了诸多的理论支持。

战国末期,云游方士、炼丹师开始兴起。就连始皇帝也命人去蓬莱仙岛求长生不老之药。这群神秘的群体大抵都在深山修炼罢?他们参阴阳、说五行、洞悉天机,并精通救人之术(医术),后称为道医。巫师的确是没有再出现了,他们或许只是换上了道家的外套,嘴巴上说着时髦的词汇,但骨子里还是畏天知命的那一套。就譬如,我们把土豆称为马铃薯,把番茄称呼为西红柿一样。当然,西方传统医术也是这样的,虽然看病不再请大祭司做法了,可是希波克拉底的四体液的理论,同样是被许多的炼金士所利用。

也就是说,无论中西方传统医术,都无法跳脱形体之外的玄妙观,这就造成了中医圈江湖术士成群的现象,毕竟玄之又玄的理论不需要太多的过硬的知识,大谈其经验,编撰其故事便可。

而这些相对应的阴阳五行学说,的确又成了许多绝境之人的救命稻草。人在关乎生死的时候,内心是非常惶恐不安的,认知构架也相当脆弱,容易被突如其来的恐惧所瓦解,于是就开始敬畏鬼神了。而那时候中医的诊断套路,是揣摩了人在生死关头时的心理需要,开了一副稳定内心恐惧的安慰药剂(现代医学的安慰疗法)。

那巫医是否真的分离了?与其说是分离,不如说一直都是共生状态,只是如今不谈巫,而独说医,但问诊治疗的理论却掺和了许多妖气,并且在文字为尊严的古代,中医开的方子就如道士画的符一样,着实让人不太看得懂。虽然现在很多老中医也开始提倡与科学相结合了,但是骨子里面还是继承了玄之又玄的血脉,巫医又何谈分离呢?

古人传中医给我们,原是反映了我们的人文色彩的重要遗产,应该要感谢的。但现在却成了许多江湖术士的把戏,并在民族自尊心的促使下,毫无节操地引以为荣,这份感谢也只好踌躇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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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沽名钓誉?文学创作?

我们都常用‘神医’来称赞医术精湛的前辈,中国也一直盛产‘神医’。如做心脏移植手术的扁鹊、做开颅手术的华佗、还有华夏中医始祖岐伯等。虽然史书记录着他们的生前事迹,但也不排除立传的史官夹带私货,或是受‘天子’的思想所支配。

神医盛行还有一个关键因素,便是一些文人“假借”前辈的威名来发表自己的观点,以彼之力来支撑我之言,从而获取一些相应的权益(推广)。最为典型的便是《黄帝内经》这本书。它相传为黄帝所作,实际是历代黄老道医在传承中增补发展创作而来。什么又是黄老道呢?“黄”,指上古的黄帝;“老”,指春秋道家学派的创始人老子。后世道家奉为始祖。“黄老”,也称黄老学说,古代一种思想流派。而学老子的方士,又提倡自然无为,后又发展成求仙问道的流派。倘若说以当时的黄老道医的名义立著的话,官方和坊间都是很难认可的,就如佛教传入中土,也还要假借“化胡为佛”的说法才行,基于这个思路,流落民间的黄道术士便以黄帝的名义整理发表了这本《黄帝内经》。而此书的内容大抵都是养生修炼之法,及道医一脉相承的玄学理论和认知体系。他们冠以“黄帝”之名立著医术,意在溯源崇本,以此来证明中国的医药文化发祥之早。

这样的例子非常多,如韩非子、列子等人都借“神医”之名来阐述自己的观点和政治主张。但这对于当时的人而言,“神医”之壮举让人深信不疑。加之,古代没有自然科学,对于世界的认知还处于滞留不前的阶段,并认为如扁鹊这类的神医,非肉体凡胎,拥有常人所不及的神通。又加上道医和方士的宣扬,在沿海地区的各国君主中,出现了入海寻求长生不死之药的热潮。

在这股热潮之中,也踊跃出许多的江湖术士,先秦如徐福、卢生、候生等人,他们自称能与仙家沟通,并有祖传的偏方,炮制长生不老之药。这就把始皇帝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了,于是这位刚愎自用的秦始皇便一心想求长生不老之法。但是墨写的谎言,终竟坑不住时间的考验,最后这江湖术士也不得善终。(PS:据说焚书坑儒,并不全是儒生,绝大部分都是打着道儒旗号的江湖术士)

但这并没有阻碍江湖术士的发展。汉武帝时期,算是江湖术士发展时期的小高潮,

司马迁著的《史记》中,就记载了上古时期诸多的神话故事,同时也记载了神医神仙的求道之法门。如《史记·秦始皇本纪》二十八年条云:“齐人徐巿等上书,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仙人居之。请得斋戒,与童男女求之。于是遣徐巿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仙人。”

司马迁的这波操作,更是让汉武帝欲罢不能,为求长生不老,步了始皇帝的后尘。他虽然屡次被骗,频频绝望,但他百折不回,越挫越勇,大有将这项奇迹举行究竟之势。他为了求仙,竟然把自己的长女卫长公主许配给了名为栾大的江湖术士。史书曰:以卫长公主妻之,赍金万斤。可见,汉武帝对江湖术士的话深信不疑,颇有“不问苍生问鬼神”之妄举。

像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不在此赘述了。古人凡遇无法解释的事情,都会求鬼神拜佛,包括当时诸多的神医一样。你瞧,像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也记载了诸多民间类似降头术、茅山术的东西。如治尸疰的记载(肺结核),或见尸,或闻哭声者。取死人席(死得久的人睡的席子)弃路上者,一虎口(应该是指拇指到食指的长度)长三寸,水三升,煮一升服(和三升水一起煮到剩一升药喝下去),立效。类似的记载颇多,不一一举例了。

所谓的“神医”大多都是来自于民间传说,由于古代媒介有限,许多神效是被被江湖人士夸大了的,然后形成了中医认知固有的意识形态。实际上我想表达的是,医术救人需要有严谨的态度,决不是搞文学创作那样的随意,而性命在医生手中,能治愈便是好的,如若无法治愈也无需鼓吹,或者是为保全其“神医”之名,将所有的不是,归咎于患者本身,或者是天意、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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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尾

鲁迅先生说,“中医不过是一种有意或无意的骗子。”这并非是鲁迅先生偏激,他是在抨击江湖术士的骗人手段而已。加上,中医的传承大多还是依赖师父带徒弟的,而师父的理论也多是玄学里的那一套。把中医看作是一门严谨的科学,实在是有些尴尬,因为古人的的思想,是极模糊的。并且中国人一提起笔来,就颇有孔老先生那副中庸的态度,非要说取精神文明精髓,并提出明哲保身的格言二句云:中学为体西学用,不薄今人爱古人。

所以,在人文文化传承的历史长河中,某些共有的意识形态便成为许多的人追求的精神纲领了。虽然,现在的中医也穿上了科学的外套,但本质上还是老思想,张口闭口都是阴阳五行玄门学说,若遇讲不通的地方就往更玄的地方带,而《黄帝内经》也自然成了这班讲鬼话者的生财宝典了。

反正人命只关乎于上天,与我何干?我是按照祖宗留下来的理论诊断,如果治不好便是你的身体有问题,或者天意如此;幸而能使其康复,便是我有妙手回春之法了。

然而,中医的未来如何呢?我不敢武断定论,但是它可作为中国人人文精神的重要遗产来继承,是非常适合的。我们可以通过对中医善本的研究,推论出古人的思想要领及主流思潮,或者是考证某些文明史的出现等。倘若说非要给中医冠以宏观的大境界的科学的名义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尽量少说四维空间,多维度之类的玄妙观点。脚踏实地的进步,才是中医唯一的出路。如果面对患者的质疑,非要大谈四维空间这样模糊的玩意儿来搪塞众人的话,不觉中也让科学沾上了妖气。另外,关于中医古籍中的草药功效和副作用等,还是需要通过大量的科学手段来论证。

最后,人类颇有“病急乱投医”的习惯,所以此间的商机巨大,要知道安慰疗法也是一种被科学证实了的治疗手段,一旦被安慰,就会上瘾,最后游荡在现实与虚幻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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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门外杂说

我并不懂医术,只是想通过一些历史线索及人文精神,来发表一下门外汉看法。此篇杂谈不涉及治疗手段,仅谈及人文进程的思想精要,中医未来将何去何从,并非人力所为,共生是最好的办法,毕竟它给了后人留下了诸多的欣慰,甚至是诸多的安慰,是用于研究古代文明史的重要组成之一。

我们对于现实的态度大多都是避而不谈的,常常从“过去之中”寻找办法,又把希望寄托“未来”,渐渐地失去了中心,丢失了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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