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3 蒙摯為什麼對梅長蘇死心塌地,難道只因為他是赤焰軍舊人嗎

蒙摯為什麼對梅長蘇死心塌地,難道只因為他是赤焰軍舊人嗎

當晚蕭景睿帶了個御醫進來給梅長蘇診脈,可那大夫一聽說病人正在服用寒醫荀珍所制的丸藥,頓時不敢多言,只說了一句“要多休息,不要情緒激動”,便立即告辭。梅長蘇藉口想早點就寢,打發蕭景睿跟大夫一起走了,但又沒有真的上床,而是披了一件夾衣,推開窗戶,靜靜坐於窗臺之下,凝望著斜掛於半空中的彎月,彷彿陷入了沉思。飛流走了過來,坐在他身邊的小地毯上,將頭靠上他的膝蓋,搖了搖。

“飛流困了,想睡覺了嗎?”

“不是!蘇哥哥睡覺!飛流打壞人!”

梅長蘇一怔之下,立即理解了飛流的意思,眉頭不由一跳:“有人進來雪廬了?”

“嗯!”飛流點頭,“在外面!大叔!飛流去打他!”

梅長蘇這才鬆了一口氣,扶住飛流的胳膊站了起來,對著窗外道:“蒙大哥,請進。”

他的話音剛落,一道身影便一閃而進,明明是健碩的體形,行動卻快捷如鬼魅一般。

“大叔是蘇哥哥的客人,我們飛流不打,先去睡覺好不好?”梅長蘇哄著少年進了內室,蒙摯也跟在後面一起進來。等飛流聽話地躺到了自己的床上閉目睡覺後,兩個年長的人才在屋子中間的圓桌旁落座。

“他們兩個走了嗎?”梅長蘇為蒙摯斟上一杯茶,問道。

“你的意思我已經轉達了,但看衛錚的樣子,他不想走……”

“那他想幹什麼?”

“留在京城幫你啊。他說這是大家的事,不能讓你一個人承擔……”

“胡說!”梅長蘇怒道,“他跟我能一樣嗎?我孤身一人,可他有云姑娘啊。這十二年生離死別,雲姑娘一片痴心地等著他,好不容易等到他掙回一條命來,兩個人可以苦盡甘來,相依相守,他又鬧騰什麼?我這裡用不著他,他想走得走,不想走也得走!”

“你也不必動氣,”蒙摯徐徐勸道,“我還不瞭解衛錚?無論心裡怎麼想,你的命令他終歸是要聽的。我現在只擔心你,你就這樣單槍匹馬來到京城,什麼後援都沒帶嗎?”

“我帶了飛流啊。”

“就那個孩子?”蒙摯朝床鋪那邊看了一眼,“說起來真抱歉,那天我不知道這孩子是你的人,震驚於他的身法,一時好奇出了手,沒給你惹什麼麻煩吧?”

“沒有。”梅長蘇淡淡道,“不過是出了出風頭而已。”

“你這次來,怎麼不事先通知我一下?現在一點準備都沒有,怎麼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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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幫我麼?”梅長蘇的笑容裡帶著一絲漠然,“算了吧,你現在是禁軍統領,恩寵深厚,何必為我所累?只要裝著不認識我,就已經幫了我的大忙了。”

蒙摯咬了咬牙,眉宇間微帶怒氣,“你說這話是真心的麼?你看我蒙摯是何等樣人?”

梅長蘇露出一個淡得幾乎看不出來的淺笑,將手掌按在蒙摯的臂肘處,微微用力握了一下,低聲道:“蒙大哥,你的心意我怎麼會不明白。且不論我們這些人當初的袍澤之情,單憑你任俠的性格,都不會袖手旁觀。可我要做的事實在沒有勝算,不想卷你進來,一個不小心,你蒙家數代忠良之名,只怕會毀於一旦……”

“忠義在心,不在名。只要你不直接危害皇上,就永遠都不會是我的敵人。”

“皇上麼?皇上永遠都是一把刀,要殺要剮都得靠他,”梅長蘇的唇邊浮起了然的笑意:“看來你早就猜出我進京的目的了。”

“是,我想我能猜的出來,”蒙摯眸中憂慮重重,“可太子與譽王,你折斷一個還容易,兩人一起除掉就難了。無論如何,陛下總得留一個啊!”

“那可不一定。”梅長蘇冷笑道,“皇上又不是隻有這兩個兒子。”

蒙摯大概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除太子和譽王外會有其他人繼承皇位的可能性,表情極是震驚:“你……你想扶持靖王?”

“有什麼不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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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和靖王感情好,我也不低看他的能力。說實在的,他的那些不利條件也不算什麼,不過就是母親位低,一向不受皇上重視罷了,這些以後多表現一下就可以改變的。但最關鍵的是,靖王天性不善權謀,也很厭惡權位紛爭,可奪嫡是何等兇險的事,他這樣的性情,怎麼敵得過心狠手辣,實力雄厚的太子與譽王?!”


梅長蘇拔弄著茶盅的蓋碗,面無表情地道:“他天性不善權謀,這又有何妨,不是還有我嗎?那些陰暗的,沾滿血腥的事我來做好了,為了讓惡貫滿盈的人倒下,即使讓我去朝無辜者的心上扎刀也沒有關係,雖然我也會因此而難過,但當一個人的痛苦曾經超越過極限的時候,這種程度的難過就是可以忍耐的了……”

這一番話說的雖然陰狠,但卻帶著一種無法掩蓋住的悲涼與悽楚,蒙摯呆呆地看著他的臉,突然覺得心中一陣陣難忍的疼痛,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氣,低低地問道:“那靖王……他肯答應嗎?”

“為什麼不呢?他對太子和譽王的恨跟我是一樣深的,何況還有一個皇位在那兒等著呢。皇位的吸引力是巨大的,沒有幾個人能夠抵抗得住,就連景琰也一樣……”

“這不可能!”蒙摯一掌擊在桌面上,“他天性厭惡紛爭,難道你天生就喜歡?靖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狠心,他難道就不知道心疼你嗎?”

“蒙大哥,”梅長蘇淡淡地一笑,“你忘了,景琰並不知道是我……我已經死了,我已經是他心上的一道傷疤……那個威脅和利誘他踏上奪嫡之路的,不過是個名叫蘇哲的陌生人罷了,他有什麼好心疼的?”

“啊,”蒙摯懊惱地叫了一聲,“對,他不知道……可你今天不是已經跟他見過面了嗎?你沒告訴他?他也沒能認出你?”

“為什麼要告訴他呢?”梅長蘇面色雪白,目光卻十分冷靜,“無論曾經是怎樣一個天真無邪的朋友,從地獄歸來的人都會變成惡鬼,不僅他認不出來,連我自己,都已經認不出我自己了。”

蒙摯緊緊握住雙手,用力到指節開始發白,想以此來抵消胸口那撕裂般的感覺。還記得十八歲那年的他,分手時燦爛明亮的微笑,和蘋果般紅潤健康的臉。十二年歲月如水而過,迅忽間恍然回首,竟已如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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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殊……”握著掌中的手,細瘦而蒼白,可以想象他掙扎活過來的過程,是怎樣的艱難,怎樣的痛苦。

“你答應我,永遠不要告訴景琰,”梅長蘇望著窗外,目光迷離而又蒼茫,“那個和他一起長大,活潑又可愛的夥伴,和他身邊這個陰險毒辣,做起事來不擇手段的謀士,永遠都不是同一個人。這樣不是更好嗎?”

“小殊……”

“整個京城知道林殊歸來的人,只有你和太奶奶,我不希望再出現第三個人。蒙大哥,拜託你了。”

“我你可以放心,可是太皇太后怎麼會知道呢?她近年來已經有些糊塗了啊。”

“我也不知道她怎麼認出來的,明明已經面目全非了,可她看著我叫我‘小殊’的時候,目光那麼溫暖,我可以確定她不是叫錯了名字……也許就是因為糊塗了吧,很多事情不記得,反而輕鬆。我只是她的小殊,我本來就該出現在她身邊,所以她那麼高興,一點都不驚訝。”

蒙摯微微有些不安,“太皇太后不會說出去吧。”

“不會,”梅長蘇靜靜地道,“再說她現在無論說什麼,都已經沒有人會認真去聽了。”

“唉……”蒙摯長嘆一聲,“這倒也是。”

蒙摯為什麼對梅長蘇死心塌地,難道只因為他是赤焰軍舊人嗎

梅長蘇端起茶碗淺淺啜了一聲,默然片刻,徐徐問道:“蒙大哥,既然你今天來了,我剛好有個問題想問你……”

“你儘管問。”

“這些年,我們私下聯絡已有多次,你為什麼從來都沒告訴過我,景禹哥哥有個遺腹子?”

“你說什麼?”蒙摯大吃一驚,差點忍不住跳了起來,“祁王殿下有孩子?!”

“連你都不知道?”梅長蘇有些意外,“景琰瞞得還真嚴實。不過這也難怪,如果有一絲風聲走露到太子或譽王耳中,庭生就沒命了……”

“這個消息確實嗎?”蒙摯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祁王府男丁俱死,女眷全部罰沒入掖幽庭,略有點名分的人不到一年便被逼死殆盡,怎麼可能會有一個遺孤劫後餘生?”

梅長蘇眸色深深,沉思了片刻道:“此中關節,我也無法推測出來。不過王妃嫂嫂聰慧善斷,秀童姐姐勇烈無雙,都是不讓鬚眉的女中英豪,而且當時情況混亂,被她們拼死保下了景禹哥哥一點血脈隱藏於掖幽庭中,這也不是絕不可能的事。看景琰關切庭生的樣子,應該是已經確認了那孩子的身份,不會錯的。”

“容貌呢?長的象祁王嗎?”

“這孩子從小受折磨,面黃肌瘦,看不大出。不過有時眉梢眼底,還是會帶出來一些景禹哥哥當年的影子來。”

“靖王既然知道那是祁王遺孤,怎麼不多照看著點,讓那孩子受這些苦!”蒙摯忍不住抱怨道。

“他也沒有辦法。無緣無故地過多關照一個小宮奴,難免會引人起疑。若是一不小心露了庭生的身份,太子和譽王怎肯平白放過?”

“可是總不能就讓這孩子在掖幽庭那種地方待著吧?”蒙摯激動地站起身來,在房間大踏步地走來走去,飛流從床上坐起來,冰冷的眼神警覺地盯著他。

“飛流睡覺哦。”梅長蘇轉頭哄了一句,又對蒙摯道,“蒙大哥,你先坐下來再說。你著急,難道景琰和我不急麼?庭生是一定要救的,但必須是用萬無一失的法子,毫髮無傷地救出來才行。”

“你已經有法子了嗎?”蒙摯急問道。

“粗粗的想了一個,但細節我還要再推敲一二。這事情急不得,欲速則不達啊。”梅長蘇瞟了蒙摯一眼,挑了挑眉,“蒙大哥現在已是大梁首屈一指的高手,又身負禁衛重責。我遠在廊州都常聽人讚歎你沉穩峙重,心堅如鐵,怎麼今天如此沉不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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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摯抓抓頭長嘆一聲,道:“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換了別的場合,讓我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根本不是難事,可現在跟你說著話,就好象又回到了年輕時候那般魯莽冒進……你還記得葫蘆谷之戰嗎?若不是祁王殿下三道親筆金令勒住了我的馬韁,只怕早就落進了敵方陷阱。葫蘆谷若是失守,令尊大人一定會把我的頭揪下來使勁兒踢的。”

“父親當時確是信不過你,不過後來他也曾說過,若論識人之明,他比不上祁王,祁王能通過一場演武就在萬千將士中獨獨挑出一個並不是優勝者的你來,這份眼力他就做不到……”

“可若論起用兵的厲辣精妙,誰又比得過令尊呢?當年赤焰軍所到之處,什麼樣的鐵軍不戰慄三分?”談起舊事,蒙摯只覺多年沉寂的豪氣上湧,只恨面前無酒,唯有抄起茶碗灌了一大口,感慨道:“可恨我沒多久就被強行調離了赤焰軍,若是能多在祁王和令尊麾下磨礪幾年,只怕現在的進益還不止這樣。”

梅長蘇幽幽嘆道:“有失必有得吧,若你沒有調離赤焰軍,且不說十二年前的那場劫難你躲不躲得過,單憑你赤焰舊部這個身份,禁軍統領的位置都不可能會是你的。”

被他這一提,蒙摯立即想到了另外的事,不由牙根咬緊,恨恨道:“那也不盡然。現在朝中不就有一個赤焰舊部榮寵至極,全身都罩著‘朝廷柱石’的光環麼?”

梅長蘇放在桌上的手一顫,隨即又穩住,指尖用力按在紅漆桌面上,彷彿要按出幾個印子來。

蒙摯為什麼對梅長蘇死心塌地,難道只因為他是赤焰軍舊人嗎

“這些年對他虛與委蛇,維持著表面的交好,真讓人難受死了。”蒙摯長長地吐著氣,如同要吐盡心頭的鬱悶,“還有你,為什麼要住進這裡來?”

“為了安全。”梅長蘇淡淡道。

“什麼?這裡還安全?”

“至少可以免除掉很多的麻煩。”梅長蘇語聲如冰,寒意徹骨,“利用那三個年輕人進京,可以很快就接觸到朝廷中樞的要人們。這總比接受太子或譽王的召喚成為幕僚,縛手縛腳地來到金陵要好得多。”

蒙摯想了想,贊同地點了點頭,不過看著梅長蘇繃得緊緊的臉龐,他直覺地迴避繼續深入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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