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枕上書》:菩提往生(六)

糰子憋了許久憋得小臉都紅了,看著還在泛漣漪的荷塘,哭腔道:一會兒看戲吃什麼啊?”


鳳九站起來理了理裙邊要走,糰子垂著頭有點兒生悶氣:“為什麼天上有隻靈狐,我卻不知道。”又很疑惑地自言自語,“那隻靈狐後來去哪兒了呢?”
鳳九停住腳步等他。
晨曦自第七天的邊緣處露出一點兒金光,似給整個七天勝景勾了道金邊。
鳳九抬起手來在眉骨處搭了個涼棚,仰著頭看那一道刺眼的金光:“可能是回家了吧。”又回頭瞪著糰子,“我說,你這小短腿能不能跑快點兒啊。”
糰子堅決地把頭扭向一邊:“不能!”
直到抬眼便可見承天台,鳳九才發現,方才天邊的那道金光並非第日星君鋪下的朝霞晨曦。
她站在承天台十丈開外,著實地愣了一愣。
近在咫尺之處,以千年寒玉打磨而成的百丈高臺不知為何盡數淹沒在火海之中。若不是臺上的迷谷施了結界盡力支撐,烈火早已將臺子上一眾瑟瑟發抖的歌姬吞噬殆盡。方才驚鴻一警的那輛馬車也停留在火事跟前,馬車四周是一道厚實結界,結界里正是一別三百餘年的知鶴公主。迷谷似在大聲地同她喊些什麼話,她的手緊緊握著馬車的車轅,微微側開的臉龐有些不知所措。
烈火後突然傳來一聲高亢嘶吼。

鳳九眯起眼睛,終於弄清了這場火事的起源:一頭赤焰獸正撲騰雙翼脫出火海,張著血盆大口,口中不時噴出烈焰,盤旋一陣又瞪著銅鈴似的眼重新衝入火海,狠狠撞擊迷谷的結界。那透明的結界已起了裂痕,重重火海後,舞姬們臉上一派驚恐之色,想必另有哀聲切切,只因隔了仙障,未有半點兒聲音傳出。就像是一幕靜畫,更令人感到詭異。
知鶴這一回上天,動機相當明確,明著是來赴連宋君的千花盛典,暗著卻是想偷偷地見一見她的義兄東華帝君。這個重返九重天的機會,全賴她前幾日投著白淺上神的喜好,在自個兒的仙山裡挑了幾位會唱戲的歌姬呈上來。因著這層緣由,也就打算順便看一看這些歌姬服侍白淺服侍得好不好。
卻不知為何會這樣倒黴,不知誰動了承天台下封赤焰獸的封印,她驅著馬車趕過來,正趕上這場浩大的火事。
她其實當屬水神,從前還住在太晨宮時,認真算起來是在四海水君連宋神君手下當差,輔佐西荒行雲布雨之事,是天上非常難得的一個有用的女神仙,即便被貶滴下界,領的也是她那座仙山的布雨之職。她也曉得,以她那點兒微弱的布雨本事,根本不是眼前這頭兇獸的對手。她想著要去尋個幫手,但結界中那褐衣的男神仙似乎在同她喊什麼話,他似乎有辦法,但他喊的是什麼,她全然聽不到。

跑瞬中,一抹白影葛然掠至她的眼前,半空中白色的繡鞋輕輕點著氣浪,臂彎裡的沙羅被熱風吹起來,似一朵白蓮花迎風盛開。
她看著那雙繡鞋,目光沿著飄舞的紗裙一寸寸地移上去,啊地驚叫出聲。
記憶中也有這樣的一張臉:涼薄的唇,高挺的鼻樑,杏子般的眼,細長的眉。只是額間沒有那樣冷麗的一朵鳳羽花。
可記憶中的那個人不過是太晨宮最低層的奴婢,那時她不懂事,不是沒有嫉恨過一個奴婢也敢有那樣一副傾城色,唯恐連東華見了也被迷惑,百般阻撓她見他的機會,私底下還給過她不少苦頭吃。有幾次,還是極大的苦頭。
她驚疑不定:“你是……”
對方先她一步開口,聲音極冷然:“既是水神,遇此火事為何不祭出你的布雨之術?天族封你為水神所為何來,所為何用?”說完不等她開口反駁,已取出腰間長笛,轉身直入火海中。
多年以來,鳳九做兩件事最是敬業,一件是做飯,另一件是打架。
避世青丘兩百多年無架可打,她也有點兒寂寞。恍然看到赤焰獸造事於此,說自己不激動是騙人的。


《三生三世枕上書》:菩提往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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