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1 牟洪禮:信念如磐 薪火相傳

◎袁訓新

“濰北的黨自1926年起有了活動,到抗戰開始以前,十餘年的鬥爭,在廣大人民心裡撒下了革命種子。到抗日戰爭一聲炮響,濰北兒女就聽從黨的召喚,奔赴前線,為打敗日寇,解放中國貢獻了自己的力量”。

這是白色恐怖的十年,是共產黨人拋頭顱、灑熱血、前仆後繼、英勇奮鬥的十年,是不屈不撓的十年,是苦難輝煌的十年。

這期間,中共濰北黨組織的創建者和主要領導人就是牟洪禮。驕陽似火的日子,記者駐足於寒亭區高裡鎮牟家院村,探訪先烈漸行漸遠的足跡。

一個高大的形象在眼前矗立起來。

革命必勝的堅定信念

牟洪禮,字修五。1906年出生於濰縣(今寒亭區)高裡鎮牟家院村一個農民家庭。8歲入本村育賢小學讀書。1924年考入濟南工業染織學校。1925年春,由同是濰縣人、又是該校老師的共產黨人宋伯行介紹入黨。1926年1月,學業期滿,受黨指示,和同村同學牟銘勳一起,回到濰縣以開辦織毛巾、帶子的小工廠為掩護,開展革命工作。1926年6月,中共濰縣地方執行委員會成立,牟洪禮當選為縣地執委農民委員,並分工濰北建黨工作。不久,他介紹自己的同學耿梅村等入黨,於1926年7月建立起牟家院小莊子支部,牟洪禮任支部書記。這是濰北的第一個黨支部,是我們黨在濰北地區撒下的第一粒火種,與莊龍甲在濰南莊家建立的濰縣第一個黨支部相呼應,被譽為“南莊北牟”。

1927年冬,縣地支委改為縣委,牟洪禮改任縣委農民委員,併兼任中共城北區委第一任書記。在他的帶領下,組織開展了發動農民抗捐抗稅的鬥爭,濰北的黨團組織從無到有,並迅速發展壯大。

1928年,濟南發生“五三慘案”之後,牟洪禮奉命到濟南魯豐紗廠發動工人罷工,不幸被捕。在押解途中,他趁敵人不備,猛地把敵人撞倒,撒腿就跑,結果甩掉了敵人,輾轉返回到濰縣。

同年8月,縣委書記莊龍甲病重休養後,牟洪禮擔任了濰縣臨時縣委的特支委員和縣委委員。艱苦的鬥爭環境培養了他們之間深厚的革命友誼。莊龍甲病重期間,他率領另兩位同志冒險去看望他,聆聽他對革命形勢的分析。10月10日,莊龍甲在安丘杞城(今屬坊子)被捕,12日在南流壯烈犧牲。為了弄清真相,牟洪禮化裝去南流查明實情,回莊家村召開了縣臨委緊急會議,他強忍悲痛寫下了“老子英雄兒好漢,莊稼不收年年盼;死而復生精神存,在與不在何必言;南北東西人知曉,流芳百世萬古傳”的冠頭詩,告訴了大家莊龍甲犧牲的消息,並鼓勵大家重整旗鼓,勇敢前進,迎接新的鬥爭。莊龍甲犧牲時年僅25歲,後來牟洪禮被敵人殺害時也年僅25歲。一大批早期的共產黨人年紀輕輕幹大事,年紀輕輕獻出了寶貴的生命!革命者,“斷頭今日意如何”;革命者,“殺頭只當風吹帽”。

為加強濰南、濰北的統一斗爭,牟洪禮在濰縣南壩崖街由同鄉開辦的阜通煤場建立了縣委秘密聯絡點,他經常巧妙化裝後,在聯絡點指導革命鬥爭。1928年底,國民黨濰縣公安局長李朝英下令通緝牟洪禮,同志們都為他的安危擔憂,多次勸他撤離聯絡站,但他風趣地說:“我這個人,開始革命就把頭別在腰帶上,隨時準備扔掉。敵人和狗一樣,你越怕他,他越向你齜牙咧嘴。”他還堅定地說:“鬧革命,就有危險,敵人抓,不為奇,只要挺身和他們鬥,勝利一定屬於我們。”在牟洪禮的堅強領導下,阜通煤場聯絡站成為當時全縣黨的指揮中心。

這就是壓倒一切敵人而不被敵人所壓倒的英雄氣概,這就是革命必勝的堅定信念。氣概就是“狹路相逢勇者勝”,信念就是力量源泉。信念如磐石,不可動搖;信念如燈塔,照亮暗夜中前行的路。即使他沒有等到革命勝利的那一天,即使敵人的白色恐怖是那樣殘酷,黑夜如此漫長,“風雨如晦,雞鳴不已,”但信念的明燈依然在心中閃耀。

播撒革命的種子

從1929年初到1930年初,由於國民黨反動派的破壞和鬥爭形勢的需要,濰縣黨組織連續經歷了四次改組,在發動群眾堅持鬥爭的同時,保存和發展了黨的組織。原寒亭區政協文史委副主任孫兆穎介紹說,四次改組濰縣縣委,是牟洪禮主持的,這是他為濰縣早期革命作出的重大貢獻。

1929年2月初,牟洪禮根據中共山東省委指示,在東曹莊主持召開了中共濰縣特支會議。在會上他傳達了黨的“六大”決議,分析了濰縣的革命形勢,確定了秘密組織武裝、發展武裝為主要任務,選舉成立了新縣委,牟洪禮當選為委員。國民黨濰縣黨部偵知這一情況,企圖逮捕牟洪禮,在危急時刻,黨組織將牟洪禮調往青島工作;

8月,他和中共山東省臨委負責人,領導了剷除叛徒王復元的鬥爭,張英鋤奸的故事許多人耳熟能詳,而重要的謀劃和指揮者則是牟洪禮。這年秋天,已經調往青島工作的牟洪禮受山東省臨委派遣,與共青團省委書記徐寶鐸回濰,在阜通炭場召開會議,整頓恢復了遭敵破壞的濰縣黨組織;11月,他又陪同原省臨委常委、巡視員曹克明回濰,在闕莊村於硯田家召開會議,重建濰縣縣委。曹克明後來叛變,給濰縣黨組織造成很大破壞。1930年3月下旬,已任省臨委委員、中共青島市委書記的牟洪禮陪同省臨委書記任國禎(即陳少敏同志的丈夫)來濰巡視,又一次改組濰縣縣委。這一時期的濰縣黨組織屢建屢遭破壞,既有領導人的頻繁更替,又有工作指導的失誤,還有領導人的叛變投敵,革命處於艱難曲折之中。

牟洪禮於1929年2月下旬調往青島。1930年5月,到上海彙報工作。7月,調任中共鄭州市委書記。1931年1月18日,又調任開封市委書記。3月17日,他在《開封工作報告》中,分析了省會開封的形勢,要求省委派宣傳、組織幹部來充實市委,把工作開展起來。3月26日,不幸被捕。敵人對他施以種種酷刑,牟洪禮堅貞不屈。5月9日,他組織獄中暴動失敗,被敵人秘密殺害。

“修五同志在家鄉建立的主要功績,是大革命失敗後,莊龍甲創建的濰縣東南鄉黨組織被破壞消沉了,他卻率領我們堅持了黨的工作,在白色恐怖最嚴重的時候,發展了北鄉的黨組織,撒下了革命的種子。雖然後來也遭受了破壞,但到抗日戰爭一聲炮響,北鄉就藉著黨以前的影響,迅速成立了七支隊二大隊,後來由小到大,成了山東抗戰的一支鐵的隊伍。”耿梅村回憶說。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牟洪禮雖然犧牲了,但他撒下的火種燃遍了濰北大地。牟洪禮犧牲後的第7個年頭,1938年1月27日,爆發了蔡家欄子起義,“魯東抗日遊擊隊第七支隊”正式成立!“七支隊”勝利起義,濰北早期黨組織的建立功不可沒。

今天,我們說黨員是一面旗幟,但在白色恐怖的年代,黨員是一粒種子。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沒有還完的債務

1927年7月,“大革命”失敗,第一次國共合作破裂。我們黨具有重要歷史意義的“八七會議”確定了土地革命和武裝鬥爭的總方針。1927年冬,山東省委派組織部長丁君羊和劉子久來濰,傳達“八七”會議精神和省委關於“要急速進行武裝”的指示。牟洪禮和莊龍甲、王全斌等縣委成員和黨員骨幹參加了會議,縣委作出了關於“建立革命武裝,與反動派展開針鋒相對鬥爭”的決定。大家一致認為,要搞武裝首先要搞槍。搞槍有三個辦法:一是花錢買;二是挑選部分黨員建立武裝小組,從散兵遊勇手中奪取;三是打入軍閥部隊或策反拉隊伍,帶出槍支。縣委領導成員帶頭行動。牟洪禮從本家族人大戶家中借到120塊大洋,託人從日本洋行買回一把匣槍上交縣委。當時1塊大洋能買到150斤麥子,120塊大洋是一個巨大的數字。他賣掉了家中的大車和牲口,又賣了妻子的陪嫁才還了40塊,剩下的80塊大洋成了這位職業革命者終生的債務。

1929年,上級黨組織安排牟洪禮去青島工作,由老同學耿梅村陪同來向父親告別。浪跡天涯的分離,讓老人淚水縱橫:“為什麼要走,不走不行嗎?是為了那80塊大洋的事兒?我替你還上,傾家蕩產也給你還上。”牟洪禮無法把這上級組織的決定告訴父親,只是叮囑一定要想辦法還債,還不完,哪一天他回家再接著還。

牟洪禮走了,80塊大洋的債務沉重地壓在了全家人的心上。為還賬,妻子任意芳給人家洗衣裳;為還賬,這個小腳女人去北海邊上背私鹽,差點把命搭上。丈夫的“回家”,對於妻子卻成了永遠無法兌現的諾言。在青島時,他安慰妻子“這回估計三年兩年回不了家,革命勝利後我就回家,到時候會坐著飛機或汽車去接你們的。”每當聽到天上飛機的轟鳴,她總會急切地跑到院子裡,仰望著天空,那飛機總是快速地飛走了;每當聽到汽車喇叭的聲響,她總要跑到屋外面的路口去等待,但總也等不到丈夫的身影。母親想兒哭瞎了眼,妻子思念丈夫哭幹了淚,心如枯井。

1949年家鄉解放,妻子任意芳還是記掛著這債務的事兒:“革命勝利了,是該還債的時候了。”族人不好意思地說:“年頭兒都換了,還提這事兒幹什麼?”

革命者是最講信義的。唯其講信義,才會獲得群眾的信任和支持。在艱苦的年代,為了革命,親戚朋友鄉鄰他幾乎借遍了。為了革命,他“連累”一家人為他還債。但他沒有私債。

400元撫卹金

牟洪禮在青島時,為了工作的需要,曾經接妻兒過去住了一段時間,第二年就把他們送回了老家。而自從妻子任意芳回到濰縣,便杳然斷絕了牟洪禮的消息。

直至全國解放初期的1951年前後,忽然接到牟洪禮最早發展為黨員的戰友耿梅村從外地來信,全家人喜出望外,不料來信也是問訊牟洪禮信息的。信中說,1930年底,耿梅村在東北某地曾接到過牟洪禮的兩次來信,後來就失掉了聯繫,此後多年再沒有信息。再後來又聽說在鄭州犧牲了,但打聽不到詳細情況。

當地政府也十分關心著牟洪禮。這期間,消息不斷傳來,都說牟洪禮已經犧牲了。然而,聽到“犧牲”的說法,妻子任意芳總是不相信地搖著頭。

1955年,田野裡的高粱快紅穗的時候,消息傳遍了牟家院這個小村莊:牟洪禮的信息找到了,濰縣人民政府民政局通知家人去接洽有關事項!

兒子牟士宗用獨輪車推上母親,急切地趕到了縣政府駐地寒亭。

牟洪禮沒有回來。河南省民政廳轉來的消息:他1931年3月26日犧牲於開封,時任地下黨開封市委書記,被捕後曾在獄中組織越獄暴動,敵人殘酷地將他殺害。

遞上烈士榮譽證書,400元烈士撫卹金交在了手上:“大娘,400元,您這是規格最高的撫卹了。”任意芳剛過50歲,生活的風雨讓她已是滿頭白髮,工作人員這樣稱呼她。

兒子怕老人支撐不住,趕緊扶住了母親。

任意芳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她抑制住了自己眼中的淚水。在回家的路上,她把那400元撫卹金緊貼在自己的胸口,50多里的路程一句話不說,只是茫然自顧地搖搖頭。她早就知道丈夫會走上這樣的路,但又不願相信這一殘酷的現實。

400元的撫卹金,購買了大型農具如雙鏵犁等,歸入了當時政府組織成立的初級社,用於建設新生的人民共和國。

革命,在這個倔強的女人身上產生了不可動搖的影響力。直到晚年,老太太生病在鄉鎮醫院治療,家裡十分困難,孫女牟蘭貞偷偷給當時的縣委領導寫信,被老太太知道了,他十分嚴肅地批評了孫女並當面撕掉了那封信,她說:“參加革命不是讓後人拿著當本錢用的!”

是的,革命不是讓後人拿著當本錢用的,任何時候都不能向上級伸手。這就是烈士的家風。

歷史從來是在曲折中前進的。今天回望那段歷史,我們不但要慶祝革命勝利的輝煌,更應牢記鬥爭的艱難和創傷,從而不忘初心,矢志奮鬥。

穿行在烈士的家鄉,今天的寒亭區高裡街道,滿目青翠,蓮藕飄香,高裡八寶、禹王溼地、農業示範區、田園綜合體,鄉村振興的步伐堅定有力,詩意般的生活畫卷徐徐展開,紅色文化遺址掩映在無邊的綠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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