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6 英國傳教士馬禮遜是如何學習中文的?

文|陳卿美

學習外語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在清朝,外國人學習中文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難題。什麼樣的外國人對中文最有學習動力呢?就是傳教士。我們以英國傳教士馬禮遜為例,探尋一下他是如何學習中文的。

馬禮遜,1807年來到中國,在中國生活了25年。他不同於一般的傳教士,雖然他不是在中國生活時間最長的,但卻是貢獻最大的。他在諸多領域都做到了“第一”,在中西文化交流方面有開創之功。比如他是第一個基督新教的傳教士,編纂了第一部英漢字典《華英字典》、創辦了第一個洋學堂、第一個將《聖經》譯成中文全譯本、第一個開設中西醫結合的眼科診所。

英國傳教士馬禮遜是如何學習中文的?

馬禮遜(右一)

根據馬禮遜日記的記載,他第一次接觸中文並不是在中國,而是在英國倫敦。在倫敦佈道會有意派遣馬禮遜到中國後,馬禮遜就開始了中文學習。這個時間點大約在1805年,也就是他到中國的前兩年。馬禮遜最早的中文老師叫容三德。容三德是當時一位留學英國的教授級人物,至於他的詳細資料,筆者暫時沒有查到。可以說,容三德就是馬禮遜的中文啟蒙老師。

容三德教馬禮遜的中文學習很簡單,先從臨摹漢字開始。用半透明的白紙覆蓋到漢字上,用毛筆按漢字的筆畫進行臨摹。確切地說,馬禮遜是從中國書法開始的學習。

容三德作為身在英國的中國人,由於自身文化優越感的存在,對英國人比較高傲,甚至是看不起他們。馬禮遜也感覺到了,他在日記中寫道:“他很鄙夷我,非常孤傲。”但他為了學習中文也不得不忍受這種歧視。有一次,容三德抄寫了一段經典的中文詩句讓馬禮遜背誦。馬禮遜竟然將紙揉成一團扔火爐裡燒了,容三德大怒,三天不理他,直到馬禮遜賠禮道歉。不過,由此也可以推測出,容三德並不會耐心教授馬禮遜。馬禮遜每天基本就是抄寫耶穌會士的《福音合參》。

其實大部分時間,還是馬禮遜自學。對漢字的基本筆畫熟悉後,他又去大英博物館抄寫《聖經》的中文手稿、還有皇家學會的《拉漢字典》。這期間,馬禮遜也曾感到學習中文很難,甚至想放棄。1807年3月,馬禮遜乘船去往美國,他在日記中寫道:“有時我覺得神學、語言(尤其是漢語),還有數學,對我來說太勉為其難,甚至盼望將精力只放在神學研究上。”然而僅僅4個月後,在他乘船前往中國時,卻不知為何又對中文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我以學習中文為樂趣,為此在上帝的指示下,我特意從倫敦抄來的中文《聖經》和詞典派上了大用。”

是什麼原因讓他發生了轉變呢?可能更多是遵從上帝的旨意。傳教士作為佈道者,往往都具有一種神聖的使命感,這種信仰通常會無堅不摧。或許就是這種精神讓馬禮遜克服了困難,決心要攻克中文這道難關。

1807年8月,馬禮遜來到中國,此時的他已經25歲。這個年齡按說已經錯過了學習外語的最佳時期。但他意識到,想學好中文,必須要想辦法獲得中國人的幫助。他在日記中寫道,“對於一個歐洲人來說,沒有中國人的幫助,要成功地學會中文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此時的中國,是嚴禁外國人學習中文的。番邦的夷人不能學習天朝上國的語言。任何幫助外國人學習中文的中國人,一旦被查到,都會被殺頭。這個規定對馬禮遜來說,無疑是兜頭一盆涼水。

困難還不止這些,因為教派等原因,馬禮遜還遭到了天主教派、東印度公司的諸多歧視,甚至自己還要冒充美國人才能生存。另外,生活開銷也捉襟見肘,根本沒錢請中文老師。剛到中國的那一兩個月,馬禮遜就是用自己隨身攜帶的《聖經》中文本與《本漢詞典》學習中文。不過,畢竟是在中國,已經有了口語環境,為他服務的僕人都是中國人。

但馬禮遜的苦惱又來了,與僕人學到的口語不是官話,甚至連廣州人都不懂。因為僕人普遍文化素質不高,且又都是鄉下人,口音濃重、用詞粗野。

後來,馬禮遜先後聘請了幾個中文老師,如容阿沛、梁發等人 ,這些老師均是基督教徒,雙方溝通交流方便。學習中文基本都是以教義、傳播福音為主。比如從大英博物館借到的《新約全書》中文譯稿。

三年後,也就是1810年,馬禮遜的中文得到了飛躍式提高。此時他已經翻譯了多部著作,如《使徒行傳》、《路加福音》、《約翰福音》等。

學習中文有了質的提升後,馬禮遜學習的範圍也逐漸在增大。原來基本以各種經書為主,後來,他主動學習中國的通俗小說、儒家經典,如小說《好逑傳》《四書》、《五經》等著作。不光要練習寫漢字、學語法,還要背誦,練習口語。

同時,馬禮遜對於周圍的僕人也有了重新的認識。他認為,雖然這些人處在社會底層,但正好是傳教需要覆蓋的階層,因為能夠掌握好一些當地土語對傳教將是很有幫助的。“中國窮人的數目極大,這些窮人必須有人向他們宣講福音,為他們寫書。”因此,馬禮遜對廣東話有著一種特別的熟悉。

馬禮遜的工作就是傳教,他的語言學習自然也全部圍繞傳教展開。比如英漢互譯,原來他帶的《聖經》中譯本並非全部都是中文,他通過翻譯《聖經》,及將中國的《論語》、《中庸》、《大家》等著作翻譯成中文來練習閱讀、學習中文語法。

在平時的傳教活動中,則是馬禮遜練習口語的最好機會。比如在澳門的教堂內,他往往會用中文口語向信徒傳教佈道,包括禱告、唸經、講教。後來,一些想學習中文的外國人也來教堂向馬禮遜學習。可見,他的中文已經達到了一個很高的水平。

在寫作方面,他模仿中方公文、中文經典書籍的語法,給同事、朋友寫信。另外在編纂《華英字典》方面,也是對寫作的極大鍛鍊。這部字典其實與我們傳統印象中的字典不同,它類似於一部大百科全書,對中國的政治、經濟、軍事等各領域都有詳細的介紹。馬禮遜的寫作功力就是這樣一點點鍛煉出來的。

由此可見,馬禮遜學習中文的難度要遠大於今天人們學習外語的難度。是馬禮遜有天賦嗎?顯然也不是。讓他迅速掌握中文的真正原因,則是他致力於傳播西方文明、挽救中國人的一顆虔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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