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7 為什麼說二十四史中,除了前四史外《明史》的質量最高?

在歷代史書中,《史記》《漢書》《東觀漢記》及《三國志》曾並稱為“前四史”。後來范曄的《後漢書》修成,逐漸取代了《東觀漢記》。這四本史書篇幅不大,易於流傳,且文采質量都很高,被公認為二十四史中最好的四部。從唐朝起,開始由官方寫作班子來編纂史書,因為作者眾多、資料豐富,所以篇幅也就越來越大,《晉書》《隋書》《南北史》等都是這個時代成書的,這些史書都沒有版刻出來,大部分存放在府庫之中。五代與宋朝初年編訂的《舊唐書》與《舊五代史》也存在著篇幅過大的毛病,且裡面都是記載性的死文字,可讀性並不強,流傳很困難。歐陽修曾想對史書進行改革,要求簡淨化處理,所以又編纂了《新唐書》與《新五代史》,但這兩本書刪減太多,也廣受非議。

趙翼在《廿二史札記》中評論說:“近代諸史,自歐陽公《五代史》外,《遼史》簡略,《宋史》繁蕪,《元史》草率,惟《金史》行文雅潔,敘事簡括,稍為可觀,然未有如《明史》之完善者。”認為《明史》是近代史書中,修得最恰到好處的一部。

為什麼說二十四史中,除了前四史外《明史》的質量最高?

《明史》多為元老所作

現代人認為《明史》編纂於清朝,具有滿清皇室背景,所以會美化清軍入關,淡化南明政權的存在,還不如《明實錄》可靠。確實如此,但這並不足以成為輕視《明史》的理由。《明史》對於涉及滿清統治的地方缺而不錄,但它總體上還是比較客觀的,至少不會像《魏書》那樣公然篡改歷史。對於不能說的地方,它保持沉默,而對於能說的地方,或者存疑的地方,則採用審慎的態度。《明史》在編訂初年,受到了一群具有學識的明朝遺老影響。

明朝遺老中,顧炎武與黃宗羲雖然拒絕參與修史,但他們都以不同方式來對這本史書施加影響。《明史》的主編之一徐乾學正是顧炎武的外甥,而《明史》的底本《明史稿》是由萬斯同寫作的。萬斯同是在其師黃宗羲的鼓勵下,才決定接手修史的工作。黃宗羲曾寫信建議《明史》不要立《道學傳》,以免陷入門戶糾紛,萬斯同採納此建議,將明朝大儒們的傳記收入了《儒林傳》裡。

萬斯同的史學造詣非常高,他熟於明朝掌故,對自洪武至天啟的《實錄》,皆能闇誦,瞭如指掌。所以才能寫出 416 卷的《明史稿》,在一個人的主編下,這本書也就不像之前的史書那樣,由於出自眾手而參差不齊。清代史學家楊椿就曾說:

“《明史》成於國初遺老之手,而萬季野功尤多。紀、傳長於表志,而萬曆以後各傳,又長於中葉以前。袁崇煥、左良玉、李自成傳,原稿皆二巨冊。刪述融汰,結構寵肅,遠在宋、元諸史上。”

《明史》的成功離不開萬斯同的工作,王鴻緒、張廷玉等人都是在他的基礎上修修補補,才最終定稿的。

為什麼說二十四史中,除了前四史外《明史》的質量最高?

《明史》優於其他史書的地方

一本好的史書,衡量標準並不是文字的數量、史料收錄的多寡或者篇幅的大小。而是它是否能夠將歷史如實、詳盡的展現出來。在《明史》之前,有關於明朝歷史的史料就有實錄、《石匱書》、《皇明通紀》、《國榷》、《罪惟錄》、《名山藏》等多種,這些書大多還現存著。所以《明史》並不需將這些史料全部抄錄過來,變成一部幾千萬字,臃腫不堪的史書。而是要對史料進行甄別,刪減,排列,編成一本簡淨的、可讀性較強,易於流傳的書。

《明史》與《後漢書》、《晉書》不同,它不是後代人照搬照抄前人留下的史料,而是在廣泛考證的基礎上,對史料進行甄別、整理,形成新的文獻。

《明史》立傳,各隨時代之先後,效法《史記》《漢書》的筆法,不將一大堆時代不同、家世一樣的人寫在一起,以免把列傳變成了家譜。張玉是張輔的父親,但他們的傳記分開來寫,一個放在靖難功臣之中,另一個在列入徵安南的功臣裡。只有那些父親有名,子孫無名的,才把子孫當作附錄寫入父親的傳中。讀起來就不嫌冗長,而且一個列傳裡敘述的時間跨度也不大。

《宋史》有一個毛病,就是一件事有許多人參與其中,那麼這些便全部寫入同一個列傳裡,導致這件事在不同段落反覆出現,讓人讀起來很厭煩。《明史》則清除了這種弊端,靖難一事中有許多人參與,便將他們分為文臣和武臣,具有軍功的列入一傳,具有文功的則列入另一傳。第一個人物是事蹟裡詳細敘述事情,後面的則從簡,寫得很有輕重。袁崇煥與毛文龍官職不同,但共入一傳,使讀者能從兩個角度來分析袁崇煥誅殺毛文龍的始末,敘事更加立體。

為什麼說二十四史中,除了前四史外《明史》的質量最高?

《明史》敘事態度較為客觀

明朝功臣大多死於非命,但有些人物的死因難以斷定,所以《明史》在敘事時進行斟酌,不將內容寫死。例如舊史傳聞徐達病疽,朱元璋便賜給他蒸鵝吃,然而犯疽病的人最忌諱的就是吃鵝肉,朱元璋有害死徐達的嫌疑。但《明史》沒有采用這種存疑的說法,只是寫道:

“十七年,太陰犯上將,帝心惡之。達在北平病背疽,稍愈,帝遣達長子輝祖齎敕往勞,尋召還。明年二月,病篤,遂卒,年五十四。帝為輟朝,臨喪悲慟不已。”

並未將朱元璋害死徐達的事坐實,表現的是史家的一種謹慎態度。其他功臣的傳記也沒有直接寫出死因,但會附著一些當時的評論,使讀者能夠自行判斷。例如馮勝、傅友德傳都詳細記敘他們的戰功,直到末尾才簡單的說他們被賜死,讀者便會產生一種判斷,這些人立有這麼多戰功,卻因小事被賜死掉,可見朱元璋對功臣忌憚之深。《李善長傳》說李善長輔佐朱元璋起兵,位至上相封公,年紀都七十七了,結果全家還慘遭滅門。然後作者在傳裡插入王國用為其辯冤一疏,自己則不直接議論,讓讀者知道李善長罪小刑重,存有冤情。獨有《藍玉傳》詳細記載其圖謀不軌之事,深明其罪有應得。

《明史》的這種筆法淡化了修史者的主觀形象,使史書讀起來更顯客觀,用一個歷史人物去評價另一個歷史人物,避免事後諸葛亮的愚見,要高於其他史書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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