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1 烏斯懷亞，梅花香自苦寒來

範良君

那是飛機將要在烏斯懷亞機場著陸的一刻，透過窗口僅僅一瞥，我就讓所見美麗景緻給迷住了，濃郁暮色也難遮掩皚皚雪峰的柔美身姿，幽亮的街燈閃爍在小城靜謐的街市間······我突然覺悟，心底裡默默唸叨：烏—斯—懷—亞，一個多麼動聽的名字！

烏斯懷亞小鎮倩影

烏斯懷亞，當地土著給起名字的原意就是“美麗的海灣”，她坐落在南美大陸最南端的陸地火地島的盡頭，是地球最南端的城鎮，這裡有整個世界距離南極洲最近的港口，我們一行來到這裡固然是為了換乘郵輪前往南極，觀賞這裡的優美景緻也是我們的一個重要內容，實際上，世界各地許多旅遊者來到這，來到烏斯懷亞所在的火地島，也並不都是為了去南極。這裡有世界最南端的郵局與銀行，還有火地島國家公園，它是地球最南端的自然保護區，這裡至今還保存有當年為犯人砍伐木材而建造的小火車。整座城市依山臨海，無比美麗。

世界最南端的郵局

烏斯懷亞的美，是一種獨具氣質的美，首先就是她的明淨、她的清純。這是在我來到烏斯懷亞的第一個清晨，烏斯懷亞讓破門而出的我一瞬間為之一振，我一時以為自己是戴上了特製的濾色鏡片在觀賞烏斯懷亞的山山水水的，滿目所見，無論是雪山，還是小樓，都比我別處所見的同一景物更清亮一些。同一棵大樹，同樣是綠，或深、或淺，或明或暗，你可清晰地欣賞到十餘種效果；同一座雪山，明亮處晃得人眼花，陰暗處可讓人感受到白雪質地裡幽幽的藍，最迷人的是平靜水塘、湖泊裡山水的倒影，岸上的雪山與小樓與水中自己的影子合併為一個橢圓，紅是紅、白是白、黑是黑、藍是藍、青是青，對比鮮明，清新宜人。

優雅、別緻，也是烏斯懷亞所特有的一種氣質。沒有寬闊的城市大道，也沒有摩天大樓，小城依偎雪山，湖泊點綴其間，幢幢小樓清爽、雅緻坐落於蜿蜒山間的小道兩旁，堂前屋後紅花綠樹，室內室外几淨窗明，更讓人叫絕的是，許多小樓屋頂的瓦或擋風的牆體被有意讓主人塗抹上不同顏色的油漆，目的是為雪地裡的便於辨認，無心栽花的烏斯懷亞人為這座風光無限的城市平添一條生機勃勃的風景線：明淨的空氣條件下，五顏六色的建築物在皚皚白雪襯托下色更豔、圖更美！

明亮,潔淨 , 烏斯懷亞的山與水

烏斯懷亞所獨自具有的氣質的形成是與它獨處地球最南端的特殊地理位置不無關係的。天之涯、海之角，烏斯懷亞完全有資格為自己環境汙染源的稀少、為其PM25指標的超完美而驕傲、而自豪的。

然而，地處地球最南端，面朝太平洋、大西洋兩大洋，臨近世界上最冷、最乾燥，沒有地球人長期定居的南極洲，對於昔日的烏斯懷亞人、對於曾經印第安人的棲息地，也意味著刺骨的寒風、冰冷的雪地、還有飢餓與孤獨！據說，火地島名字的來源就是因為它的寒冷，因為寒冷，當地的印第安人經常四處點燃篝火以禦寒，前來探險的西方國家的探險家見此地四處濃煙滾滾，以為是火山噴發山口，火地島的名字由此而來。火地島——烏斯懷亞的寒冷我在遊覽火地島國家公園時對其有所感受， 因為距離阿根廷首都將近3000多公里路程，又是在一孤島上，氣候又寒冷，百餘年前阿根廷當局就將烏斯懷亞闢為罪犯、包括一些政治犯的流放地，一是對犯人的懲罰，也有便於管理的意味。火地島國家公園裡一些林區就是當年犯人們砍伐木材的所在，如今仍保留著一個又一個幾近腐朽的樹樁，高出地表30—40公分，由此可以揣測當年積雪的厚度，說明，百餘年前，這裡積雪的面積遠遠大過今天，氣溫也比現在寒冷。這裡樹木軀幹的顏色幾乎普遍都是深灰色，如同耄耋老人裂痕縱橫、沒有血色的臉，許多樹木的樹皮剝落的枝幹上寄生著一些看似青苔，又有些像蓬草的植物，可以想象這裡風暴的猛烈、雨雪的陰冷。樹木尚且如此，人何以堪！在這樣的環境裡終日伐木，無異是對人體極限的挑戰，是對生命的摧殘。公園深處，一些空曠的坪地裡橫七豎八躺著許多根朽木，在我眼中，它們就是當年流放地犯人的屍骨，正不停歇地向遠道而來的人們訴說他們曾經的苦與難、自己的屈與冤······

火地島國家公園裡的樹

從火地島國家公園出來回到溫暖如春的賓館，我突然覺得自己尤其讚賞烏斯懷亞的美，欣賞她的氣質，是否與對我烏斯懷亞，還有整個火地島曾經有過的苦難尤其關注的緣故呢？我的審美情趣裡的確常有這樣的怪念頭，總覺得苦難作為一種經歷也是一種美。兩天前我為轉機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作短暫停留欣賞探戈舞后，也將我這審美方式用到了探戈舞身上。一直以來，探戈在我眼中就是私人舞會上“上等人”呈獻給“上等人”的娛樂形式，看到一些中國小男孩，本來長著一張東方人的面孔，卻要穿上燕尾服在舞臺上甩頭扭腰，我很是不以為然，但阿根廷的原汁原味的探戈舞卻讓我為之痴迷，舞者不僅甩頭扭腰很是專業，雙腿的動作十分誇張，也十分美，尤其是女舞伴，前踢：足尖齊頭；單腿後踢，還常常在空中劃上一道弧線，或是急促的晃動，高潮時甚至雙腿一躍整個鉤在男舞伴的胯下。奔放、熱情、也優雅！當我第二天前往鬧市不遠處的博卡觀光昔日港口時得知，探戈舞的原創者是早年經常來博卡港口休整的水手們，探戈是他們苦中作樂的副產品，我對探戈就不僅僅是欣賞，而伴以崇敬的感情、很快對它“另眼相看”啦！

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欣賞到的探戈

對於烏斯懷亞，我何嘗不也是這樣呢？可與烏斯懷亞比美的雪山小城，在阿爾卑斯山間、在新西蘭草場盡頭決不僅只一座兩座，我也讚美過它們，我欣賞烏斯懷亞所獨具的優雅氣質，並愛憐她，顯然是注意到了她苦難過去與這兒仍然十分嚴酷的環境的緣故。

我不在乎有人或許因此懷疑我的審美情趣，有中國古代詩詞為我“幫腔”：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