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3 黃埔青年戰將宋希濂的三次職場“風暴”

黃埔青年戰將宋希濂的三次職場“風暴”

1924年6月,黃埔軍校正式成立。第一期學員大部分都是1900年前後出生,但也有個別年紀較大的,比如江蘇東臺的丁琥(1886年)甚至還比蔣介石年長一歲。站在隊伍中間,來自湖南湘鄉的宋希濂(1907年)亦屬小字輩,皮膚白潤,儼然稚氣未脫小男生。然而誰能想到,也就幾年工夫,27歲的宋希濂竟然當上了第36師中將師長,成為國民黨軍隊最年輕的師長之一。

南京失守,憤而辭職歸田

1937年12月12日下午,處於日軍幾路大軍圍攻中的南京炮聲隆隆,第78軍軍長兼第36師師長宋希濂接到衛戍司令長官部指示:“下關通浦口為我軍後方惟一交通路,應竭力維持秩序,嚴禁部隊官兵及散兵遊勇麇集。”幾個小時後,南京衛戍司令唐生智認為戰局難以挽回,遂於17時召集師長以上將領開會,宣佈棄城。命令規定第36師負責掩護長官部及直屬部隊渡江,其餘各部一概不許渡江,只能在廣德、宣城、蕪湖之間選擇突圍。但只有少數廣東軍隊嚴格執行命令,很多友軍根本不顧秩序,拼命擁向下關、挹江門一帶,都想直接撤往浦口。

“不要擠,再擠,就開槍打!”第36師第212團負責把守挹江門,團長熊新民回憶說:“任憑如何解釋、勸阻、堵截,都無濟於事。本來在鼓樓堵截時,就發生過火併,現在更是到處響起自相殘殺的槍聲和混成一團的衝、殺、喊、哭聲。”宋希濂感到很為難,“各部隊均不遵令突圍,爭先搶過挹江門,船隻既少,人人爭渡,任意鳴槍……”第78軍自身損失亦重,原本一萬餘官兵只收容起四千餘人,過江的“遙聞隔江嚎慟之慘,惟有相向唏噓,默然淚下”。

事後追究責任,第36師成為眾矢之的,有人甚至指責宋希濂在淞滬會戰中擅離職守,導致劉家宅陣地輕易失守,建議新老舊賬一起算,撤職議處。宋希濂聞訊五內俱焚,致電蔣介石說明情況,“敵軍於(10月)30日自稅警總團正面強渡,職師於31日接替其守備之陣地,以全師僅三千五百之眾,當敵軍主攻之鋒,鏖戰九日,全師精銳喪失殆盡,每當戰況危逼之際,職常親立於火線,藉挽危局,職至今尤痛心於部屬死難之烈,而以自身不死為憾,乃竟有人謂職守備之陣地被敵突破”。至於南京撤退,宋希濂表示“職部為遵從命令,遂行任務,反躬自省,無疚於心,外間所加於職部種種謗言,非職所欲多所辯白,亦無從辯白矣”。最後,宋希濂請求蔣介石“俯念十載追隨,血戰微勞,免予處分,藉維顏面,准予辭職歸田,奉老父以終天年”。

辦理必要交代後,遭遇人生第一次重大挫折的宋希濂攜眷迴歸故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鄉居月餘,最高當局又起用他為榮譽師師長,專門負責編練傷愈歸隊的榮譽老兵。1938年4月,蔣介石突然手令“第七十一軍軍長王敬久另有任用,著免職,遺缺由宋希濂補”。宋希濂重返戰場格外賣力,先後參加豫東蘭封戰役和武漢會戰,付出巨大傷亡代價,阻止了日軍橫越大別山,從東北方向威脅武漢的企圖。

龍陵久攻不下,變相撤職之謎

1941年11月,宋希濂升任第11集團軍總司令兼昆明防守司令。放眼抗日戰場,當時擔任集團軍總司令級別的黃埔同學只有四位,其餘三位分別為第9集團軍總司令關麟徵、第20集團軍總司令霍揆彰、第34集團軍總司令胡宗南。要知道黃埔一期學員總共七百餘人,能夠獲此殊榮,絕對稱得上是百裡挑一。

翌年5月,中國遠征軍入緬作戰失利,日軍緊追不捨,戰火很快蔓延至滇西境內。5日晨,軍委會參謀團撤退至怒江西岸,參謀團團長林蔚、參謀處處長蕭毅肅等人找到剛剛從滇南趕來的工兵營,炸燬了惠通橋。蕭毅肅臨時收容官兵,曉以大義:“只要我們能據險死守三天,援軍必到!”援軍在哪裡呢?原來4日深夜,蔣介石親自打電話給宋希濂:“畹町失守,迅速徵調車輛,將已到達祥雲的第36師先運,沿滇緬公路西進阻敵,並陸續運送昆明附近的其他部隊。”5日下午,第36師先頭進抵怒江東岸,終於穩定混亂局面。後來論功行賞,蕭毅肅獲得三等雲麾勳章,宋希濂對此頗為不滿,“惠通橋阻敵,三十六師官兵流了許多鮮血,蕭毅肅坐著汽車拼命逃跑,有何功勞可言?”

轉眼1944年4月,中國遠征軍強渡怒江,反攻滇西。第11集團軍奉命協同第20集團軍攻打騰衝、龍陵等地。6月10日傍晚,竟然發生一樁烏龍事件——宋希濂誤報“收復龍陵”。由於戰前偵察工作不細緻,黑夜難辨龍陵城區,第87師一部進入龍陵老城即匆促宣佈“收復龍陵”。日軍放棄老城區,意在死守龍陵縣城,但宋希濂更願意相信日軍是要放棄龍陵走人,於是繞過遠征軍司令長官衛立煌,直接“報捷”重慶。第二天發現情況不對,真是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直到9月中旬,第20集團軍光復騰衝,反攻龍陵戰鬥仍在曠日持久進行中。宋希濂怎麼也不會想到,就在這節骨眼上,突然接到軍委會命令,部隊交給副總司令黃傑代理,本人立即前往陸軍大學將官班受訓。按照宋希濂的說法,到了重慶後,蔣介石似乎並不知情,“前方正打得很緊,你為什麼來了呢?”據此,宋希濂認定蕭毅肅從中搗鬼,“蕭曾為武器分配與反攻部署等問題和我發生過爭執,加上他喜歡人送禮,我不買賬,遂挾嫌報復,偷偷將我的名字列入受訓名單”。

實際情形比較複雜,美軍顧問團長多恩的報告顯示,衛立煌很難指揮宋希濂,宋幾次聲稱“如果得不到空中支援和空投補給,他拒絕展開任何行動”。而在多恩看來,“宋希濂所遇到的後勤問題,遠不能和北面的第20集團軍想比。在後者的進軍路線上,有的地方連牲口都無法通行”。鮮為人知的是,衛立煌曾經致電蔣介石,指責宋希濂“自出擊以來缺乏信心” “時時要求撤退”,建議調派德勇兼備者接替指揮。蔣介石覺得“敵前易將殊有未便”,答應等滇西戰事結束後再作調整。結果還是鬧成臨陣易將,形同變相撤職。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宋希濂在滇西反攻中功大於過,1945年5月獲頒“青天白日勳章”,獲勳事由一欄明白寫著“滇西作戰有功”。

兵敗大渡河畔,特赦再迎新生

1949年4月,人民解放軍渡過長江,相繼攻佔南京、上海等地,宋希濂時任川湘鄂邊區綏靖公署主任、第14兵團司令官,所部沿岳陽城陵磯至宜昌南津關一線佈防,打算以宜昌、沙市為江北根據地,確保長江上游不失。7月上旬,解放軍發起宜沙戰役,第14兵團招架不住,只得步步退入川東。宋希濂來不及傷悲,妻子冷蘭琴堅決隨軍照顧,不久前暴病而亡,如今宜昌又告不守。已經下野的蔣介石不放棄最後的掙扎機會,派蔣經國攜帶親筆信慰問第14兵團高級將領,藉以振作士氣,共渡難關。“現在計劃把胡宗南的部隊調過來,希望這方面能撐持一個時期。”風雨飄搖之際,蔣氏父子照樣拿不出具體辦法。宋希濂無奈表態:“我只有一句話,盡人事以聽天命!”

從川東到川西,天空總是灰濛濛,寒雨中穿山越嶺,宋希濂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不管一切,不顧一切,走,快點走。第一步——西昌,第二步——滇緬邊境。”12月19日凌晨,第14兵團的殘兵敗將們抵達川康交界的峨邊縣沙坪鎮,宋希濂實在疲睏,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上午7時許。趕緊渡河!怎奈剛至北岸山腳下,突然山上槍聲大作,解放軍漫山遍野包圍過來。宋希濂掏出手槍,眼尖的警衛排長袁定侯一把抓住,死死不放。

“一九四九年,對於我來說,可以說是有生以來最不幸的一年。在這一年裡,死了父親,死了妻子,打了敗仗,弄得身敗名裂,家破人亡。雖說這一年我還只有四十二歲,但頭髮已脫落了不少,兩鬢也開始花白了。不,一九四九年,應該說是我有生以來最幸運的一年,應該是我一生中的轉折點。經過中國共產黨對我的寬宥和教育,使我認清了是非和真理,使我懂得了國民黨軍隊失敗的真正原因。”1959年12月,宋希濂經過十年改造後獲得特赦,調任全國政協文史專員,專門撰寫回憶文章,幫助審核文史資料。在侯鏡如夫人李嵩雲的好心撮合下,宋希濂與易吟先女士喜結良緣,後來育有一女易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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