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特意準備了一瓶外國紅酒，親自為吳惟寧斟了酒，又頻頻為他夾菜。
“表姑，您別客氣，我自己來。”
“嗯，你多吃點！”母親放下了筷子，由衷地說：“惟寧啊，表姑真的希望以後能多有機會，像今天這樣大家經常坐在一起吃飯。”
這句話說得我臉直髮燒。
吃完飯後，吳惟寧便提出了告辭，母親讓我去送他。正好有一些時間，我和他可以單獨談談。
我倆並肩朝大道方向走去，那裡容易叫到車。
我想了想，開口道：“表哥，你會不會覺得——我媽熱情得有些過分了？”
他不以為然：“沒有啊，表姑人好，對我也好。”
我不由語塞。
走了片刻，吳惟寧說：“我的意思在信裡都說了，你是怎麼考慮的？”
我抬起頭望他，道：“我覺得我配不上你。”
吳惟寧淺淺一笑：“怎麼會呢！”
我試圖讓他明白：“你對我恐怕不太瞭解，很多事情你也不知道。”
“多接觸多相處，我想會慢慢了解的。”
他這麼平靜，我的語氣不由迫切了起來：“我以前的事情……你當時在留洋，可能不知道，我覺得我不應該隱瞞……”
他出言打斷我說：“我都知道。我覺得那沒什麼，又不是你的錯。”
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這時恰好一輛空黃包車在我們身邊停下，我只好嚥下了想要說的話。
吳惟寧坐上車，對我說：“你別想那麼多了，明天我請你們出來喝下午茶。”
我一個人慢慢走回家。母親和張媽正坐在一起看吳惟寧帶來的禮物，他送了母親一些營養補品，桂圓鹿茸，還有用紅綢子包著的高麗人參。送我的是一條桃紅色的羊毛圍巾，非常厚實，非常柔軟。
張媽看見我進來，嘖嘖稱讚說，“這孩子真實誠，挑的禮物也有眼光。”
母親的臉上全是笑意，對我招了招手，說：“你過來圍上試一試，我覺得挺適合你的膚色的。”
我只得打起了精神，走上前道：“媽，您也不累？”
“不累。”母親把圍巾幫我圍上，仰著身子打量了幾眼，道：“挺好看。”
“我上去看會兒書，媽，您今晚也早點休息吧，中午您都沒午睡。”我想一個人上樓了，維持著得體微笑的表情陪坐了一下午，現在我的臉都有點發僵了。
母親似乎還想跟我說點什麼，看我一臉懨懨的表情，終於忍住沒有說。
一個人回到房間，我也沒開燈，直接躺倒在床上。其實今天什麼也沒幹，可就是有一種從心裡感到的疲倦，隱約聽到弟弟回來的響動，我也沒動彈。
不知道躺了有多久，我聽到母親的腳步聲音，她終究還是放心不下。
母親打開了我房間的燈，道：“睡著了嗎？洗一洗再睡呀！”
我聞言坐了起來，道：“沒睡，就是躺著歇一會兒。”
“你心裡是怎麼想的？吳惟寧說元旦前後正好準備接他的父母來北平玩，你要是樂意，到時就安排咱們兩家見個面。”
我一陣惆悵，低了頭半天說了一句：“我不知道。”
母親嘆了一口氣：“你呀，不知道就聽媽的安排吧，媽不會害你的。”
母親當然不會害我，能害我的從來都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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