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1 西遊外傳2:孫悟空沐猴而冠穿越了“四大名著”?

西遊外傳2:孫悟空沐猴而冠穿越了“四大名著”?

《西遊外傳:美猴王為何跳不出如來佛“手掌心”?》中提到,只是因為孫悟空的七十二變真假難辨,人們都覺察不到他的神出鬼沒如影隨形。更不敢想象,自己的肚子裡竟然也鑽進了一個孫悟空!明朝人吳承恩寫《西遊記》,究竟是取自於道聽途說捕風捉影,還是出自孫悟空的口傳心授?這個問題,恐怕再過五百年也沒有人能夠說得清。

遙想當年,大唐盛世玄奘法師“西天取經”的《大唐西域記》,應該是記錄著“絲綢之路”上的一段真實故事。後來,經過五代亂世和“陳橋兵變”改朝換代的“半部論語治天下”,又經意大利商人馬可·波羅《東遊記》的“東風西漸”歸來去兮,直到“宋儒理學”與“宋明理學”的隔代承傳,就有了“西天取經”亦真亦幻的《西遊記》故事。

那麼,在此期間,騰雲駕霧七十二變的孫悟空,又會不會與羅貫中、施耐庵、吳承恩和曹雪芹都有過神交?或者說,《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和《紅樓夢》,全都是“假作真時真亦假”的魔幻故事?這個問題,恐怕同樣是再過五百年也沒有人能夠說得清。不過,就像上古傳說“盤古氏開闢鴻蒙”和“有巢氏教民建房築屋”的亦真亦幻一樣,我們透過“四大名著”字裡行間的縫隙,似乎就能夠發現些許玄之又玄。

從時間順序來看,孫悟空騰雲駕霧的時空穿越,首先就會碰到的一位讀書人,就應該是元末明初的羅貫中。

羅貫中創作的《三國演義》,開篇就是一首調寄《臨江仙》:

滾滾長江東逝水,

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週末七國分爭併入於秦,及秦滅之後楚漢分爭又併入於漢。漢朝自高祖斬白蛇而起義,一統天下,後來光武中興,傳至獻帝,遂分為三國。推其致亂之由,殆始於桓、靈二帝。桓帝禁錮善類,崇信宦官。及桓帝崩,靈帝即位,大將軍竇武、太傅陳蕃,共相輔佐。時有宦官曹節等弄權,竇武、陳蕃謀誅之,機事不密,反為所害,中涓自此愈橫。

建寧二年四月望日,帝御溫德殿。方升座,殿角狂風驟起。只見一條大青蛇,從樑上飛將下來,蟠於椅上。帝驚倒,左右急救入宮,百官俱奔避。須臾,蛇不見了。忽然大雷大雨,加以冰雹,落到半夜方止,壞卻房屋無數。建寧四年二月,洛陽地震,又海水泛溢,沿海居民,盡被大浪捲入海中。光和元年,雌雞化雄。六月朔,黑氣十餘丈,飛入溫雄殿中。秋七月,有虹現於玉堂;五原山岸,盡皆崩裂。種種不祥,非止一端。帝下詔問群臣以災異之由,議郎蔡邕上疏,以為蜺墮雞化,乃婦寺干政之所致,言頗切直。帝覽奏嘆息,因起更衣。曹節在後竊視,悉宣告左右;遂以他事陷邕於罪,放歸田裡。後張讓、趙忠、封諝、段珪、曹節、侯覽、蹇碩、程曠、夏惲、郭勝十人朋比為奸,號為“十常侍”。帝尊信張讓,呼為“阿父”。朝政日非,以致天下人心思亂,盜賊蜂起。

時鉅鹿郡有兄弟三人,一名張角,一名張寶,一名張梁。那張角本是個不第秀才,因入山採藥,遇一老人,碧眼童顏,手執藜杖,喚角至一洞中,以天書三卷授之,曰:“此名《太平要術》,汝得之,當代天宣化,普救世人。若萌異心,必獲惡報。”角拜問姓名。老人曰:“吾乃南華老仙也。”言訖,化陣清風而去。角得此書,曉夜攻習,能呼風喚雨,號為“太平道人”。

中平元年正月內,疫氣流行,張角散施符水,為人治病,自稱“大賢良師”。角有徒弟五百餘人,雲遊四方,皆能書符唸咒。次後徒眾日多,角乃立三十六方,大方萬餘人,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帥,稱為將軍;訛言:“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令人各以白土,書“甲子”二字於家中大門上。青、幽、徐、冀、荊、揚、兗、豫八州之人,家家侍奉大賢良師張角名字。角遣其黨馬元義,暗齎金帛,結交中涓封諝,以為內應。角與二弟商議曰:“至難得者,民心也。今民心已順,若不乘勢取天下,誠為可惜。”遂一面私造黃旗,約期舉事;一面使弟子唐周,馳書報封諝。唐周乃徑赴省中告變。帝召大將軍何進調兵擒馬元義,斬之;次收封諝等一干人下獄。

張角聞知事露,星夜舉兵,自稱“天公將軍”,張寶稱“地公將軍”,張梁稱“人公將軍”。申言於眾曰:“今漢運將終,大聖人出。汝等皆宜順天從正,以樂太平。”四方百姓,裹黃巾從張角反者四五十萬。賊勢浩大,官軍望風而靡。何進奏帝火速降詔,令各處備禦,討賊立功。一面遣中郎將盧植、皇甫嵩、朱儁,各引精兵、分三路討之。且說張角一軍,前犯幽州界分。幽州太守劉焉,乃江夏竟陵人氏,漢魯恭王之後也。當時聞得賊兵將至,召校尉鄒靖計議。靖曰:“賊兵眾,我兵寡,明公宜作速招軍應敵。”劉焉然其說,隨即出榜招募義兵。

榜文行到涿縣,引出涿縣中一個英雄。那人不甚好讀書;性寬和,寡言語,喜怒不形於色;素有大志,專好結交天下豪傑;生得身長七尺五寸,兩耳垂肩,雙手過膝,目能自顧其耳,面如冠玉,唇若塗脂;中山靖王劉勝之後,漢景帝閣下玄孫,姓劉,名備,字玄德。昔劉勝之子劉貞,漢武時封涿鹿亭侯,後坐酎金失侯,因此遺這一枝在涿縣。玄德祖劉雄,父劉弘。弘曾舉孝廉,亦嘗作吏,早喪。玄德幼孤,事母至孝;家貧,販屨織蓆為業。家住本縣樓桑村。其家之東南,有一大桑樹,高五丈餘,遙望之童童如車蓋。相者雲:“此家必出貴人。”玄德幼時,與鄉中小兒戲於樹下,曰:“我為天子,當乘此車蓋。”叔父劉元起奇其言,曰:“此兒非常人也!”

且看《三國演義》第一回,“宴桃園豪傑三結義,斬黃巾英雄首立功”。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推其“致亂之由”,就充滿著“災異亂象”的“天人相應”玄幻色彩。眾所周知,漢初信奉“黃老之道”以正治國。到了漢武帝登基之後,就演變成了“漢承秦制”而“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有漢必有奸”。因此,就有了“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黃巾軍起義”,也就有了三國兩晉南北朝的“五胡亂華”,乃至於“宋儒理學”的“崖山之後無華夏”。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就像帶著“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私慾劣根的孫悟空,始終跳不出玉皇大帝的“如來佛手掌心”。元末明初的讀書人羅貫中,也就根本看不懂“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更看不懂道教從民間興起和“黃巾軍起義”的“致亂之由”。因此,《三國演義》宣揚君臣父子等級禮法的忠義,最終還是打不破“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的天下興亡週期律。

從元末明初的讀書人羅貫中,再到明朝的讀書人施耐庵和吳承恩,又都是“宋儒理學”與“宋明理學”的隔代承傳。羅貫中敘說漢朝末年的三國故事,吳承恩敘說大唐盛世的“西天取經”故事,施耐庵則是在敘說“半部論語治天下”的水泊梁山故事。

羅貫中“話說天下大勢”,只是上溯到“週末七國分爭併入於秦”,卻沒有對此“禮崩樂壞”再行“推其致亂之由”。時空穿越猛回首,老子、孔子和釋迦摩尼,正是誕生於在“週末七國分爭”天下大亂之際。再從“老子入秦”和“西行化胡”,直到“漢承秦制”而“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有漢必有奸”,就有了道教興起和“佛教東傳”。自此,便有了儒釋道“三教合一”的君臣父子等級禮法制度版本升級,也就衍生出了玉皇大帝亦真亦幻的“安天大會”等級禮法體系。

然而,美猴王“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的“英雄只此敢爭先”,卻又是“禮崩樂壞”天下興亡週期律的“災異亂象”。施耐庵敘說的水泊梁山故事,同樣有孫悟空神出鬼沒七十二變的影子。

《水滸傳》開篇就是,“張天師祈禳瘟疫,洪太尉誤走妖魔”。話說大宋仁宗天子在位,嘉佑三年三月三日五更三點,天子駕坐紫哀殿,受百官朝賀。但見祥雲迷鳳閣,瑞氣罩龍樓。含煙御柳拂籃旗,帶露宮花迎劍戟。天香影裡,玉吞珠履聚丹墀。仙樂聲中,繡襖錦衣扶御駕。珍珠簾卷,黃金殿上現金輿。鳳羽扇開,白王階前停寶輦。隱隱淨鞭三下響,層層文武兩班齊。

當有殿頭官喝道:“有事出班早奏,無事捲簾退朝。”只見班部叢中,宰相趙哲、參政文彥博出班奏曰:“目今京師瘟疫盛行,傷損軍民甚多。伏望陛下釋罪寬恩,省刑薄稅,祈禳天災,救濟萬民。”天子聽奏,急敕翰林院隨即草詔,一面降赦天下罪囚,應有民間稅賦悉皆赦免。一面命在京宮觀寺院,修設好事禳災。不料其年瘟疫轉盛。仁宗天子聞知,龍體不安,復會百官計議。向那班部中,有一大臣越班啟奏。

天子看時,乃是參知政事范仲淹。拜罷起居,奏曰:“目今天災盛行,軍民塗炭,日夕不能聊生。以臣愚意,要禳此災,可宣嗣漢天師星夜臨朝,就京師禁院修設三千六百分羅天大醮,奏聞上帝,可以禳保民間瘟疫。”仁宗天子准奏。急令翰林學士草詔一道,天子御筆親書,並降御香一柱,欽差內外提點殿前太尉洪信為天使,前往江西信州龍虎山,宣請嗣漢天師張真人星夜來朝,祈禳瘟疫。就金殿上焚起御香,親將丹詔付與洪大尉,即便登程前去。

《水滸傳》原著欣賞,就此打住。回頭看《三國演義》開篇提到,中平元年正月內疫氣流行,張角散施符水為人治病自稱“大賢良師”。從漢朝到宋朝“災異亂象”的“天人相應”,難道不都是“英雄只此敢爭先”的亦真亦幻嗎?元末明初的讀書人羅貫中敘說漢朝故事,明朝的讀書人吳承恩接著敘說唐朝故事,明朝讀書人施耐庵又敘說宋朝故事。到了清朝的讀書人曹雪芹,則是直接敘說當朝故事。不過,曹雪芹創作的《紅樓夢》,也同樣充滿著儒釋道“三教合一”的“天人相應”玄幻色彩。

且看《紅樓夢》第一回,“甄士隱夢幻識通靈,賈雨村風塵懷閨秀”。此開卷第一回也。作者自雲,因曾歷過一番夢幻之後,故將真事隱去,而借“通靈”之說,撰此《石頭記》一書也。故曰“甄士隱”云云。但書中所記何事何人,自又云,今風塵碌碌一事無成,忽念及當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細考較去,覺其行止見識皆出於我之上,何我堂堂鬚眉誠不若彼裙釵哉,實愧則有餘,悔又無益之大無可如何之日也。當此時,自欲將已往所賴天恩祖德,錦衣紈袴之時,飫甘饜肥之日,背父兄教育之恩,負師友規談之德,以致今日一技無成半生潦倒之罪,編述一集以告天下人,雖我之罪固不能免,然閨閣中本自歷歷有人,萬不可因我之不肖,自護己短,一併使其泯滅也。雖今日之茅椽蓬牖,瓦灶繩床,其風晨月夕,階柳庭花,亦未有妨我之襟懷筆墨者,雖我未學,下筆無文,又何妨用假語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來,以悅人之耳目哉。故曰“賈雨村”云云,乃是第一回題綱正義也。開卷即雲“風塵懷閨秀”,則知作者本意原為記述當日閨友閨情,並非怨世罵時之書矣!雖一時有涉於世態,然亦不得不敘者,但非其本旨耳,閱者切記之!

詩曰:浮生著甚苦奔忙,盛席華筵終散場。悲喜千般同幻泡,古今一夢盡荒唐。謾言紅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長。字字看來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尋常。

列位看官,你道此書何來,說起根由雖近荒唐,細按則深有趣味,待在下將此來歷註明,方使閱者瞭然不惑。

原來女媧氏煉石補天之時,於大荒山無稽崖煉成高經十二丈,方經二十四丈頑石三萬六千五百零一塊。媧皇氏只用了三萬六千五百塊,只單單的剩了一塊未用,便棄在此山青埂峰下。誰知此石自經煅煉之後,靈性已通,因見眾石俱得補天,獨自己無材不堪入選,遂自怨自嘆,日夜悲號慚愧。一日正當嗟悼之際,俄見一僧一道遠遠而來,生得骨格不凡,丰神迥別,說說笑笑來至峰下,坐於石邊,高談快論。先是說些雲山霧海神仙玄幻之事,後便說到紅塵中榮華富貴。

此石聽了,不覺打動凡心,也想要到人間去享一享這榮華富貴,但自恨粗蠢,不得已便口吐人言,向那僧道說道:“大師,弟子蠢物不能見禮了。適聞二位談那人世間榮耀繁華,心切慕之。弟子質雖粗蠢,性卻稍通,況見二師仙形道體,定非凡品,必有補天濟世之材,利物濟人之德,如蒙發一點慈心,攜帶弟子得入紅塵,在那富貴場中溫柔鄉里受享幾年,自當永佩洪恩,萬劫不忘也。”二仙師聽畢,齊憨笑道:“善哉!善哉!那紅塵中卻有些樂事,但不能永遠依恃。況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個字緊相聯屬,瞬息間則又樂極悲生,人非物換,究竟是到頭一夢,萬境歸空,倒不如不去的好。”

這石凡心已熾,那裡聽得進這話去,乃復苦求再四。二仙知不可強制,乃嘆道:“此亦靜極思動,無中生有之數也。既如此,我們便攜你去受享受享,只是到不得意時,切莫後悔。”石道:“自然!自然!”那僧又道:“若說你性靈,卻又如此質蠢,並更無奇貴之處,如此也只好踮腳而已。也罷,我如今大施佛法助你助,待劫終之日,復還本質,以了此案。你道好否?”石頭聽了,感謝不盡。那僧便唸咒書符,大展幻術,將一塊大石登時變成一塊鮮明瑩潔的美玉,且又縮成扇墜大小的可佩可拿。那僧託於掌上,笑道:“形體倒也是個寶物了,還只沒有實在的好處,須得再鐫上數字,使人一見便知是奇物方妙,然後好攜你到那昌明隆盛之邦,詩禮簪纓之族,花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去安身樂業。”

石頭聽了,喜之不盡,乃問道:“不知賜了弟子那幾件奇處,又不知攜了弟子到何地方,望乞明示,使弟子不惑。”那僧笑道:“你且莫問,日後自然明白的。”說著便袖籠了這石,同那道人飄然而去,竟不知投奔何方何舍。後來又不知過了幾世幾劫,因有個空空道人訪道求仙,從這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下經過,忽見大塊石上字跡分明,編述歷歷。空空道人乃從頭一看,原來就是無材補天,幻形入世,蒙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攜入紅塵,歷盡離合悲歡炎涼世態的一段故事,後面又有一首偈雲:“無材可去補蒼天,枉入紅塵若許年。此係身前身後事,倩誰記去作奇傳。”

詩後便是此石墜落之鄉,投胎之處,親自經歷的一段陳跡故事。其中家庭閨閣瑣事以及閒情詩詞倒還全備,或可適趣解悶,然朝代年紀地輿邦國,卻反失落無考。空空道人遂向石頭說道:“石兄,你這一段故事,據你自己說有些趣味,故編寫在此,意欲問世傳奇。據我看來,第一件無朝代年紀可考,第二件並無大賢大忠理朝廷治風俗的善政。其中只不過幾個異樣女子,或情或痴或小才微善,亦無班姑蔡女之德能。我縱抄去,恐世人不愛看呢。”

石頭笑答曰:“我師何太痴也!若雲無朝代可考,今我師竟假借漢唐等年紀添綴,又有何難。但我想歷來野史皆蹈一轍,莫如我不借此套者反倒新奇別緻,不過只取其事體情理罷了,又何必拘拘於朝代年紀哉。再者,市井俗人喜看理治之書者甚少,愛看適趣閒文者特多。歷來野史,或訕謗君相,或貶人妻女,姦淫兇惡不可勝數。更有一種風月筆墨,其淫汙穢臭,荼毒筆墨壞人子弟,又不可勝數。至若佳人才子等書,則又千部共出一套,且其中終不能不涉於淫濫,以致滿紙潘安子建西子文君,不過作者要寫出自己的那兩首情詩豔賦來,故假擬出男女二人名姓,又必傍出一小人其間撥亂,亦如劇中之小丑然。且鬟婢開口,即者也之乎非文即理。故逐一看去,悉皆自相矛盾大不近情理之說,竟不如我半世親睹親聞的這幾個女子,雖不敢說強似前代所有書中之人,但事蹟原委亦可以消愁破悶,也有幾首歪詩熟詞可以噴飯供酒。至若離合悲歡,興衰際遇,則又追蹤躡跡,不敢稍加穿鑿,徒為哄人之目而反失其真傳者。今之人,貧者日為衣食所累,富者又懷不足之心,縱一時稍閒,又有貪淫戀色好貨尋愁之事,那裡有工夫去看那理治之書。所以我這一段故事,也不願世人稱奇道妙,也不定要世人喜悅檢讀,只願他們當那醉餘飽臥之時,或避世去愁之際,把此一頑,豈不省了些壽命筋力,就比那謀虛逐妄,卻也省了口舌是非之害,腿腳奔忙之苦。再者亦令世人換新眼目,不比那些胡牽亂扯,忽離忽遇,滿紙才人淑女子建文君紅娘小玉等,通共熟套之舊稿。我師以為何如?”

空空道人聽如此說,思忖半晌,將這《石頭記》再細閱一遍,因見上面雖有些指奸責佞貶惡誅邪之語,亦非傷時罵世之旨。乃至君仁臣良父慈子孝,凡倫常所關之處,皆是稱功頌德眷眷無窮,實非別書之可比。雖其中大旨談情,亦不過實錄其事,又非假擬妄稱,一味淫邀豔約私討偷盟之可比。因毫不干涉時世,方從頭至尾抄錄回來,問世傳奇,因空見色,由色生情,傳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為情僧,改《石頭記》為《情僧錄》。東魯孔梅溪則題曰“風月寶鑑”。後因曹雪芹於悼紅軒中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纂成目錄,分出章回,則題曰“金陵十二釵”。並題一絕雲:“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痴,誰解其中味!”

《紅樓夢》原著欣賞,就此打住。回頭看《西遊記》第一回,“靈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詩曰:混沌未分天地亂,茫茫渺渺無人見。自從盤古破鴻蒙,開闢從茲清濁辨。覆載群生仰至仁,發明萬物皆成善。欲知造化會元功,須看西遊釋厄傳。

蓋聞天地之數,有十二萬九千六百歲為一元。將一元分為十二會,乃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之十二支也。每會該一萬八百歲。且就一日而論:子時得陽氣而醜則雞鳴,寅不通光而卯則日出,辰時食後而巳則挨排,日午天中而未則西蹉,申時晡而日落酉,戌黃昏而人定亥。譬於大數,若到戌會之終,則天地昏繒而萬物否矣。

再去五千四百歲,交亥會之初,則當黑暗,而兩間人物俱無矣,故曰混沌。又五千四百歲,亥會將終貞下起元,近子之會而復逐漸開明。邵康節曰:“冬至子之半,天心無改移。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到此,天始有根。再五千四百歲,正當子會,輕清上騰,有日有月有星有辰。日月星辰,謂之“四象”。故曰“天開於子”。又經五千四百歲,子會將終,近醜之會而逐漸堅實。《易》曰:“大哉乾元!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至此,地始凝結。再五千四百歲,正當醜會,重濁下凝,有水有火有山有石有土。水火山石土,謂之“五形”。故曰“地闢於醜”。又經五千四百歲,醜會終而寅會之初,發生萬物。歷曰:“天氣下降,地氣上升。天地交合,群物皆生。”至此,天清地爽,陰陽交合。再五千四百歲,正當寅會,生人生獸生禽,正謂天地人,三才定位。故曰“人生於寅”。

感盤古開闢,三皇治世,五帝定倫,世界之間,遂分為四大部洲:曰東勝神洲,曰西牛賀洲,曰南贍部洲,曰北俱蘆洲。這部書單表東勝神洲。海外有一國土,名曰傲來國。國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名山,喚為花果山。此山乃十洲之祖脈,三島之來龍,自開清濁而立鴻蒙判後而成。真個好山!

有詞賦為證,賦曰:勢鎮汪洋,威寧瑤海。勢鎮汪洋,潮湧銀山魚入穴;威寧瑤海,波翻雪浪蜃離淵。水火方隅高積土,東海之處聳崇巔。丹崖怪石,削壁奇峰。丹崖上,綵鳳雙鳴;削壁前,麒麟獨臥。峰頭時聽錦雞鳴,石窟每觀龍出入。林中有壽鹿仙狐,樹上有靈禽玄鶴。瑤草奇花不謝,青松翠柏長春。仙桃常結果,修竹每留雲。一條澗壑藤蘿密,四面原堤草色新。正是百川會處擎天柱,萬劫無移大地根。

那座山正當頂上,有一塊仙石。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圍圓。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圍圓,按政歷二十四氣。上有九竅八孔,按九宮八卦。四面更無樹木遮陰,左右倒有芝蘭相襯。蓋自開闢以來,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華,感之既久遂有靈通之意,內育仙胞。一日迸裂,產一石卵,似圓球樣大。因見風化作一個石猴,五官俱備四肢皆全,便就學爬學走,拜了四方。目運兩道金光,射衝斗府。驚動高天上聖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駕座金闕雲宮靈霄寶殿,聚集仙卿,見有金光焰焰,即命千里眼、順風耳開南天門觀看。二將果奉旨出門外,看的真,聽的明。

須臾回報道:“臣奉旨觀聽金光之處,乃東勝神洲海東傲來小國之界,有一座花果山,山上有一仙石,石產一卵,見風化一石猴,在那裡拜四方,眼運金光,射衝斗府。如今服餌水食,金光將潛息矣。”玉帝垂賜恩慈曰:“下方之物,乃天地精華所生,不足為異。”

《西遊記》原著欣賞,就此打住。回頭再看,“自開清濁而立鴻蒙判後而成”的花果山有一塊“仙石”,蓋自開闢以來,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華,感之既久“遂有靈通之意”。於是,便演繹出了沐猴而冠的美猴王。再到女媧氏煉石補天之時,一塊未用頑石後來“通靈化玉”,又演繹出了紅塵滾滾亦真亦幻的《紅樓夢》。當然,還有《水滸傳》的“梁山風雲”,更有《三國演義》的“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縱觀這些“無為有處有還無”的天地過客,舞文弄墨的讀書人為何總是要拿石頭說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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