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新冠肺炎疫情一天天好轉，旅遊業有了回暖跡象，但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從業者們五味雜陳。2月29日，一份來自百程旅行網文件顯示，該公司決定關閉公司，啟動清算準備。當天，百程旅行網創始人、董事長兼CEO曾松也在一個微信群中稱“盡力了，順勢而為，大家繼續加油！”
百程旅行（百程旅行網為旗下網站）曾經風光無限。2016年登陸新三板，成為“中國出境旅遊O2O第一股”，曾獲阿里投資，並在2014年以“0元簽證服務費，拒簽退全款”的做法掀起了與攜程簽證大戰。但百程旅行掛牌新三板後持續虧損，業界對其商業模式存在爭議。
“意料之中，就是感情上一時難以接受。”2月29日，曾經在百程旅行工作多年的趙笛（化名）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感嘆：“當時的百程還是個baby，曾總（曾松）也把百程當做二次創業。”在百程旅行創業初期就進入公司的趙笛談起彼時的時光，內心百感交集：“看見百程目前的結局，我也很難過，我想曾總當年的戰略方向和出發點是沒有原則問題的，但現實的困難可能更大，所以沒有實現既定目標。”
“沒熬過這個寒冬確實挺遺憾”
2月29日，一份來自百程旅行網的文件顯示，該公司決定關閉公司啟動清算準備。在這份名為《關於公司決定關閉公司啟動清算準備的通知》中，百程旅行網方面表示，受新冠疫情影響，百程資金不能維持公司繼續運轉。為此，公司將進行全面善後處理，請員工給予理解和支持，並提前做好自謀出路的準備。請所有員工在3月9日下午4點前完成公司財產歸還等事宜和手續。
官網首頁打開，就是放假通知。為有效防範病毒傳播，暫定休假至2020年3月1日，3月2日正常上班，休假期間不再受理新的簽證訂單業務，並稱訂單如有疑問可撥打客服電話。但在目前，百程旅行網多家分公司公開電話及客服電話處於無人接聽狀態，多個產品也已下架。
趙笛在2013年離開百程旅行網，但一直保持著對“老東家”的關注。“我走之前的年會上，記憶非常深刻，曾總說這是他的二次創業，踏實創業的人永遠值得被尊敬。”趙笛說。
“連續融資前夜，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在趙笛看來，2013年~2016年，百程旅行網的發展不錯。“可是市場變化太快了，資金跟不上的前提下，業務拓展速度就慢，這樣很容易被人超越了。”趙笛嘆息道。
“去年好多百程的同事都離職了，業務砍得七七八八的，那時候就知道百程已經不行了，結束營業只是時間問題。走到今天，沒熬過這個寒冬確實挺遺憾。”趙笛顯得有些傷感。“百程旅行網在創始初期對接了海外目的地酒店數據庫，目標就是打通信息壁壘，實現動態庫存實時預定，後來戰略調整就轉型做了簽證。”趙笛說。
梳理百程旅行網的業務不難發現，簽證服務是主打業務，並以“簽證為跑道”，延展機票、酒店、定製遊等服務，總部設在北京，上海、武漢、廣州、瀋陽、深圳、成都設有分公司。
在創辦百程旅行網之前，曾松是北京市華遠國際旅遊有限公司董事長，被業界譽為出境遊行業的領軍人物。
百程旅行網的歷史要追溯到2000年。彼時，再見城市旅行網byecity.com上線，而後“再見城市旅行網”先後更名“佰程旅行網”、“百程旅行網”。
2011年~2015年是百程旅行網的融資密集期，公司先後拿下銀泰資本A輪融資，後完成由阿里牽頭的近2000萬美元B輪融資，以及某投資機構的億元C輪融資。
多輪融資後，曾松帶著百程旅行網在2016年6月成功登陸新三板，證券簡稱“百程旅遊”，成為O2O出境旅遊第一股，並榮獲“2016年中國旅業互聯網風雲榜”最佳OTA大獎。
“務實可以走得更穩”
2016年是百程旅行網的高光時刻，但值得警惕的是，其業績一直難言樂觀。
根據百程旅行招股書，其2013年度、2014年度、2015年1~8月營業收入分別為1.85億元、1.80億元和1.92億元；淨利潤分別為-1760.91萬元、-3662.60萬元和-2479.34萬元。
不過，掛牌新三板後，百程旅行表現得並不高調，不論是官網信息還是公開資料，都鮮有新信息披露。
另一方面，百程旅行在資本市場的表現也不亮眼。2016年，百程旅行實現營業收入5.49億元，同比增長83.69%，淨利潤虧損4510.81萬元；2017年公司實現營收5.25億元，同比下降4.39%，淨利虧損2795.45萬元。
為了扭虧，百程旅行也進行了各種嘗試。2018年半年報信息顯示，百程的簽證辦理業務佔營收的45.94%，目的地業務佔45.25%，而2016年，目的地業務佔比只有不到18%。2018年上半年財報，是百程旅行最後一份公開財報，業績虧損額度減小，2018年上半年的淨利潤為-1285.64萬元。
在2018年上半年財報中，百程旅行將虧損原因歸結為“仍處於互聯網行業公司業務拓展期，技術研發投入處於相對較高水平，同時市場競爭及人力成本變動因素對業務利潤形成擠佔。雖然營業利潤已經進入快速增長通道，逐步接近扭虧拐點，但實現盈利的時間存在不確定性，在未來一定期間經營業績仍存在持續虧損的風險”。
“OTA在2016年進入洗牌期，帶給百程旅行網的壓力也更多。我覺得在傳統旅遊人的圈子裡，曾總的思維和辦事風格比較超前，敢想敢幹，做事果斷。但他並非出身互聯網，是傳統的創業者，很務實，不是那麼激進的人。”這是趙笛對曾松的印象，“這分兩面性，務實可以讓公司走得更穩，但是同時也可能錯失最好的發展時機”。
趙笛認為，百程旅行網目前的結局，可能和思維方式相關：“多年養成的業務習慣，不是一朝一夕之間能改變的。一些OTA企業在目的地開拓方面可以瘋狂補貼，但傳統旅行社出來的人更加保守，都是要核算完成本才去執行。”
“2013年~2018年，百程旅行持續虧損，顯然商業模式不夠健康。”北京時代藍圖文旅與城市發展研究院主任劉傑武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百程旅行網的衰落更多的在於賽道的選擇不準、商業模式模糊。
“其實，當時設計的盈利模式不在簽證業務本身，而是後面的長尾產品。簽證只是一個流量入口，我們希望能夠通過簽證實現後端的一系列服務和目的地資源整合，實現一筆訂單長線消費。”談及當時的賽道選擇，趙笛說。“因為簽證利潤太透明瞭，以簽證的利潤是養不活這麼大一家公司的。辦了簽證的人極大概率是要出行，更希望通過這個流量入口滲透更多的業務。”
但劉傑武表示，從整個旅遊市場來看，簽證業務的利潤只有5%甚至更低，營收難以支撐較大體量的企業發展。此外，希望以簽證業務撬動其他市場的商業邏輯很難走通，在OTA市場競爭日益激烈的當下，簽證已經不是消費者的首選剛需業務，很多OTA的旅遊套餐覆蓋簽證業務。
“旅遊行業太脆弱了”
目前，百程旅行網尚未公佈網絡流傳的文件。但在2月29日，《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獲取的一份旅遊微信截圖顯示，百程旅行網創始人、董事長兼CEO曾松2月29日下午在一個旅遊微信群中表示，原則不欠供應商一分錢，（不欠）消費者、員工（一分錢），自己承擔銀行債務，盡力了，順勢而為了，大家繼續加油！
對於曾松的上述表態，有行業人士在群中加油鼓勁，也有人感嘆“信譽是最大的資源”，亦有人祝福他“東山再起”。
該微信群中的一位行業人士向記者感嘆，此次疫情對旅遊業的衝擊很大，同行對於百程的境況十分惋惜，未來不排除隨著疫情的衝擊還有企業倒下。另一方面，百程旅行網之前的經營狀況也存在問題，此次選擇清算有止損之意。
“也是曾經赫赫有名的公司。”在一旅遊觀察人士眼裡，百程旅行網的衰落僅是此次疫情影響下的一個案例，未來不排除也有其他公司支撐不住。
“簽證業務個性化特徵明顯，很難標準化定製，形成龐大的規模。”劉志武補充稱，此次百程旅行的清算也給所有旅遊行業敲響警鐘，要意識到目前生存下來最重要的就是現金流，需要開源節流找準生存方向。
“疫情肯定是企業倒下的加速器，但之前的運營狀況也十分關鍵。”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中國文化和旅遊產業研究院副教授吳麗雲認為，眼下，旅遊市場競爭日益激烈，大企業的加速集聚對中小企業形成擠壓；如果不能在細分市場佔據絕對優勢，形成自己獨有的競爭力，企業就很難生存下去。
“旅遊行業太脆弱了，利潤非常低。隨便一根稻草就能壓垮看似很強壯的旅遊企業。投入這個行業的人，也是充滿感情的。”趙笛說：“塵歸塵，土歸土，大局已定了。雖說成王敗寇，但是這種謝幕方式確實令人唏噓。目前百程旅行網結束營業確實留下很多遺憾。我在這行業十幾年，見證行業從平庸到被資本青睞，再到大浪淘沙的全過程。但不論怎樣變化，需要謹記的是，這個行業是需要時間和經驗積累的行業，希望未來會更好。”
2月29日，《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以下簡稱NBD）聯繫到曾松，就市場關注的問題進行對話。
NBD：今天網上傳出的文件是真實的嗎？
曾松：這並不是我們的官方文件，是員工內部郵件文件，不知怎麼流傳出去的，造成這麼大的關注。
經過管理層和決策層的討論，我們認為需要預前思考來保障消費者的權益、保障供應商利益和保障員工權益而安排，而後還要和銀行商討相關責任和處置方式。
NBD：公司陷入目前情況的原因是什麼？
曾松：行業本身已經陷入困境很長時間，表面上是行業毛利率不斷降低，其實是“人力資源+資金帶來的生產力和生產效益過低，無法滿足日子增加的費用平衡”，疫情的出現把堅持的空間壓縮了，使得原本面臨的問題更加複雜了。
NBD：下一步的打算是什麼？
曾松：很長時間我都是把自己的房產抵押給銀行，給企業員工發工資，已經沒有力量了。
我在這個行業20多年了，下一步是否還會選擇旅行行業我還沒有想好，但我希望旅遊行業未來能發展得更好。
目前我們沒有破產，也沒有欠用戶和供應商的錢，但需要一段時間去處理一些問題。我們發這個文件是為了表達公司的態度（部分員工處理訂單和提前找工作謀生路），3月20日左右行業會退質量保證金，可以用來發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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