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6 梁實秋:男人懶起來到底有多可怕

梁實秋寫男人,有自嘲,有寬容,即使批評,也充滿了善意。

梁實秋:男人懶起來到底有多可怕

文丨梁實秋 摘自《花看半開 酒飲微醺》

  • “捫蝨而談”的是男人

男人令人首先感到的印象是髒!當然,男人當中亦不乏刷洗乾淨潔身自好的,甚至還有油頭粉面衣冠楚楚的,但大體講來,男人消耗肥皂和水的數量要比較少些。某一男校,對於學生洗澡是強迫的,入浴簽名,每週計核,對於不曾入浴的初步懲罰是宣佈姓名,最後的斷然處置是定期強迫入浴,並派員監視;然而日久玩生,簽名簿中尚不無浮冒情事。有些男人,西裝褲儘管挺直,他的耳後脖根,土壤肥沃,常常宜於種麥!

襪子手絹不知隨時洗滌,常常日積月累,到處塞藏;等到無可使用時,再從那一堆汙垢存貨當中揀選比較乾淨的去應急。有些男人的手絹,拿出來硬像是土灰面制的百果糕,黑糊糊黏成一團,而且內容豐富。男人的一雙腳,多半好像是天然地具有泡菜黴乾菜再加糖蒜的味道,所謂“濯足萬里流”是有道理的,小小的一盆水確是無濟於事;然而多少男人卻連這一盆水都吝而不用,怕傷元氣。兩腳既然如此之髒,偏偏有些“逐臭之夫”喜於腳上藏垢納汙之處往復挖掘,然後嗅其手指,引以為樂!

多少男人洗臉都是專洗本部,邊疆一概不理;洗臉完畢,手背可以不溼。有的男人是在結婚後才開使刷牙。“捫蝨而談”的是男人。還有更甚於此者,曾有人當眾搔背,結果是從袖口裡面摔出一隻老鼠!除了不可挽救的髒相之外,男人的髒大概是由於懶。


  • 男人懶起來,像呆鳥

對了!男人懶。他可以懶洋洋坐在旋椅上,五官四肢,連同他的腦筋(假如有),一概停止活動,像呆鳥一般;“不聞夫博弈者乎……”那段話是專對男人說的。他若是上街買東西,很少時候能令他的妻子滿意;他總是不肯多問幾家,怕跑腿,怕費話,怕講價錢。什麼事他都嫌麻煩,除了指使別人替他做的事之外,他像殘廢人一樣,對於什麼事都願坐享其成,而名之曰“室家之樂”。他提前養老,至少提前三二十年。


  • 一餐盛饌之後,男人的人生觀都能改變


緊毗連著“懶”的是“饞”。男人大概有好胃口的居多。他的嘴,用在吃的方面的時候多,他吃飯時總要在菜碟裡發現至少一英寸見方的半英寸厚的肉,才能算是沒有吃素。幾天不見肉,他就喊“嘴裡要淡出鳥兒來”!若真個三月不知肉味,怕不要淡出毒蛇猛獸來!有一個人半年沒有吃雞,看見了雞毛帚就流涎三尺。一餐盛饌之後,他的人生觀都能改變,對於什麼都樂觀起來。一個男人在吃一頓好飯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硬是感謝上天待人不薄;他飯後銜著一根牙籤,紅光滿面,硬是覺得可以驕人。主中饋的是女人,修食譜的是男人。


  • 男人享受一世還不夠

男子多半自私。他的人生觀中有一基本認識,即宇宙一切均是為了他的舒適而安排下來的。除了在做事賺錢的時候不得不忍氣吞聲地向人奴顏婢膝外,他總是要做出一副老爺相。他的家是他的國度,他在家裡稱王。他除了為賺錢而吃苦努力外,他是一個“伊比鳩派”,他要享受。他高興的時候,孩子可以騎在他的頸上,他引頸受騎,他可以像狗似的滿地爬;他不高興時,他看著誰都不順眼,在外面受了悶氣,回到家裡來加倍地發作。

他不知道女人的苦處。女人對於他的殷勤委曲,在他看來,就如同犬守戶雞司晨一樣稀鬆平常,都是自然現象。他說他愛女人,其實他不是愛,他是享受女人。他不問他給了別人多少,但是他要在別人身上儘量榨取。他覺得他對女人最大的恩惠,便是把賺來的錢全部或部分拿回家來,但是當他把一卷卷的鈔票從衣袋裡掏出來的時候,他的臉上的表情是驕傲的成分多,親愛的成分少,好像是在說:“看我!你行麼?我這樣待你,你多幸運!”

他若是感覺到這裡不復是他的樂園,他便有多樣的藉口不回到家裡來。他到處雲遊,他另闢樂園。他有聚餐會,他有酒會,他有橋會,他有書社畫會棋會,他有夜會,最不濟的還有個茶館。他的享樂的方法太多。假如輪迴之說不假,下世僥倖依然投胎為人,很少男人情願下世做女人的。他總覺得這一世生為男身,而享受未足,下一世要繼續努力。


  • 世上也是有長舌男的

“群居終日,言不及義”原是人的通病,但是言談的內容,卻男女有別。女人談的往往是“我們家的小妹又病了!”“你們家每月開銷多少?”之類;男人的是另一套,普通的方式,男人的談話,最後不談到女人身上便不會散場。這一個題目對男人最有興味。如果有一個桃色案他們唯恐其和解得太快。他們好議論人家的隱私,好批評別人的妻子的性格相貌。“長舌男”是到處有的,不知為什麼這名詞尚不甚流行。

以上內容摘自梁實秋散文精選集《花看半開 酒飲微醺》,由北京紫圖圖書出品並授權發佈,轉載請註明版權信息。“微醺”就是在清醒的時候,獲得做夢的權利。願你在繁忙的生活中,偷得片刻閒適時光,看花,逗鳥,擼貓,戲狗……在平淡生活中,發現世間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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