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一章 華北恩怨65 窮途末路
野山證券的研究報告，葉小盾和楊川已經好多天都沒去看了。
大筆開空後，第二天橡膠就跳空高開，瞬間就把他們的開倉價遠遠甩在了後面。兩人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倉位就又一次處於了虧損的狀態中。
再次做多的想法即使在腦中出現，也最多隻是閃了一下而已。前面已經亂打亂撞地被來回抽打了兩次，大幅的盈利變成了大幅的虧損，如果平倉或者反手再去開多，一旦後面又出現下跌，即使不爆倉，人的精神也會徹底垮掉。
不動有可能繼續上漲，動的話又害怕行情馬上反轉，進退兩難、首鼠兩端，懊惱、焦慮、恐懼、急躁讓兩人度日如年、如坐針氈，惶惶不可終日。
上漲或是下跌兩個看似簡單的走勢被野山證券的研究報告和盤面帶來雜亂感覺擰成了一團亂麻，無法辨清頭緒。矛盾、混亂、紛雜的信息交織纏繞，讓他們一會兒信心百倍，相互鼓氣地找些彼此發現的蛛絲馬跡來印證手上倉位的正確；一會兒又多疑、擔心，似乎每一個波動、每一次震盪都像是變盤的信號。
已經再也經不起折騰了，也沒有再折騰意義了。
別說二狗子的空單還那麼旁若無人似地矗立在那裡，就算不理睬他們獨自平掉空單，資金也已經所剩無幾，能不能過了這一關、能不能東山再起都是個極大的未知數。
前面錯就錯在三番屢次地折騰，與其再犯一次同樣的錯誤送命，還不如這次堅守一回。有永順這個大空頭做陪伴，持有空單也不算是沒有依據和理由。其實回過頭來看，只要不那麼來回倒手，不管做多還是做空，結果都比現在兩頭來回被虐打要好得多。
持倉如果說只是生死難料的話，那再次操作則等於是將目前的浮虧變現做實，並且再一次成為二狗子的對手盤將資金暴露在永順的槍口下，這完全是一種鋌而走險的行為。
在這種矛盾撕裂的心理下，從開始眼睜睜地看到跳空高開，到後面一天天地看著行情爬升，除了臉熱心跳、心慌氣短、一身冷汗外，被卡住的大腦根本不願意多去思考，儘量地推遲甚至是逃避做出抉擇，幾乎成了他們目前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永順期貨持有的比自己倉位還要大的空單，成了現在最有價值也是最可以獲得踏實感的實實在在的信息，讓他們找到了繼續死抗下去的理由。
就像是在痛苦之中看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更像是在搖擺不定的天平上被放置了一塊關鍵的砝碼，都沒有經過太多的探討和論證，兩人的內心自然而然地、不約而同地被一種潛意識中的莫名力量，不著痕跡地推向了河岸的另外一邊，那也是讓他們的內心感到更容易接受的一邊——持倉不動。
“他們能在上漲中持有空單，我們也能！他們還敢加倉，我們也能！他們能一次次地扛回來，我們也能！！！”
到最後，這已經成了兩個人幾天來神經質似的反覆叨唸得最多的一句話。
前面幾天還在為是否平倉而痛苦，隨著後面行情的越走越高、虧損越來越大，止損脫身的念頭卻變得越來越淡薄，直到最後徹底被放棄。
沒有了選擇的痛苦，反而讓他們感到了一絲的輕鬆，除了持倉與二狗子一起熬下去，除了熬到行情開始反轉下跌，他們別無退路。
“好在目前總算是和他們的持倉方向一樣了，”一天的晚上，楊川再次確認了永順的空單依然持有後，安慰著葉小盾：“按目前的形勢要麼兩敗俱傷，要麼皆大歡喜，只要死盯著他們、跟牢他們，那就誰也不能把對方怎麼樣。”
戰勝永順已經像一個遠在天邊的飄渺幻夢，恍若隔世早就不再想了。
“只求這次能活下來，能挺過去......”葉小盾這段時間被折磨得完全沒有了當初的豪情和銳氣，唸經似地嘀咕著說過了無數遍的話：“只要能活下來挺過去，一切都會有轉機，一切都會有希望。”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狀態太過負面，葉小盾再次抖擻起精神，直起身對楊川鼓氣道：“勝利在於再堅持一下的努力——而且這次我們還是和對手在一條戰壕裡一起堅持，雖然荒唐，但誰能說這不是一種臨機應變的藝術，一種靈感光芒的閃現和有著大智慧的神來之筆呢。”
楊川顯然沒有被葉小盾的話打動，癱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心裡邪惡地想到：“如果敵人比你更能堅持，那我們怎麼辦？”
後面幾天的漲漲跌跌已經牽動不了他們的神經了，巨大的虧損讓他們的感覺變得麻木。既然都到了這一步，索性就學做鴕鳥，閉上眼睛隨便行情怎麼走了。
野藤沒有把二狗子的後續手法分析對——永順的空單並沒有一直拿到底。
2005年9月30日星期五，在一根高位回調的陰線中，永順突然變招，將持有的空單全部平倉並反手全部開多。
在持倉第一名的位置上，永順期貨的多單耀武揚威、昭彰跋扈，露著明晃晃的殺氣有恃無恐、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洪磊氣息奄奄的空單。
如同針紮在了死人的身上，看到橡膠持倉的變化後，葉小盾和楊川並沒有什麼太多的反應。
幾天前，儘管是熟人，首開期貨的王總還是不得不在紅磊瀕於穿倉的最後時刻，幾次電話提醒後將他們的空單強行減平掉了3萬手。而昨天，面對又一根的跳空大漲，倉位再次被減平2萬手。
紅磊現在不但是無心動作，也無力再去動作了。
葉小盾知道，除了老天爺，誰也救不了他們。
他和楊川此時心裡都非常清楚，永順的多單其實就是總攻的號角，是對紅磊正式發出的勝利宣言，也正式宣佈了紅磊的滅亡。
葉小盾已經沒有力氣去分析永順為了這一天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也不想知道他們的空單是否也一樣遭受了巨大的損失，他只知道，這次，自己是必死無疑了。
放棄吧，以對二狗子以往操作的瞭解，這次換倉後，幾乎可以肯定明天還會暴漲。如果再次跳空高開，即使是不計成本地逃出來，也已經和爆倉沒什麼區別了。
乾脆任它去吧，還死不了人，大不了，清算破產。
想到要失去自己一手創辦、付出了無數心血的紅磊，葉小盾已經沒有痛感的神經終於感到了一絲的疼痛。
楊川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幾天非人的經歷將他蹂躪得神銷型枯。雖然現在說什麼都於事無補，但看到葉小盾神志恍惚、目光呆遲，負疚的心理讓他想盡力再勸解安慰一下。
“葉總，也許......還有機會。”楊川翻弄著手中的幾頁紙，“我剛看了下野山證券的研究報告，他們認為這次橡膠的走勢是結構性、戰略性的上漲，至少還要持續半年，幅度將會驚人，所以，我們......”
“......”
“葉總，我們不能放棄，現在做多，也許還來得及。”
“來得及？”葉小盾終於有了反應，聲音苦澀得像是域外的冤魂，“我們還能再開多少手？”
儘管早就知道答案，楊川還是把賬戶又核對了一下，小心地說道：“如果明天平開，我們留一點保證金後還能再開1萬手，如果明天高開，那......”
“一萬手，”葉小盾咧嘴獰笑，“先不說其他的債務，野山證券的7.5億下個月就要還，除非橡膠後面連續大漲一萬點，否則，結果不會有什麼不同。”
“葉總，別洩氣，期貨市場上，什麼事情都會發生，我們現在是真正的背水一戰、別無選擇，說不定，絕境之時真就會遇到屬於我們的奇蹟呢。”
“如果明天高開呢？”葉小盾心如死水般地問。
“......”楊川沒有回答，他心裡知道，那就意味著徹底崩潰。
“......”
“......”
終於，葉小盾像是一個迴光返照的病人，瞬間恢復了陽氣：“我就不信了，運氣永遠都在他們那一邊。我更不信，這一切都是他們事先設計好的圈套就等我們去鑽。除非他們能對後面的走勢瞭如指掌，否則，還不是和我們一樣都是在賭。”葉小盾亢奮的語調中透露出一種病態，“既然都是在賭，憑什麼我們就不能有一次好運氣，憑什麼每次都讓他們佔盡了先機，也許，我們應該想點辦法，讓好運回到我們身上來。”
說完，在楊川驚訝詫異的目光下，葉小盾雙手合十，低下了頭，以一種極其虔誠的姿態，埋下頭深深地祈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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