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7 朱燕玲 自媒體時代,文學期刊的命運將何去何從?

朱燕玲 自媒體時代,文學期刊的命運將何去何從?

1989年,珠海白蕂湖度假村,《花城》編輯部與作家莫言(右四)等人合影。

朱燕玲 自媒体时代,文学期刊的命运将何去何从?

部分《花城》雜誌封面及插圖。

朱燕玲 自媒体时代,文学期刊的命运将何去何从?

部分《花城》雜誌封面及插圖。

朱燕玲 自媒体时代,文学期刊的命运将何去何从?

部分《花城》雜誌封面及插圖。

朱燕玲 自媒体时代,文学期刊的命运将何去何从?

部分《花城》雜誌封面及插圖。

朱燕玲 自媒体时代,文学期刊的命运将何去何从?

朱燕玲 《花城》雜誌主編,畢業於南京大學中文系,編輯過大量當代作家的重要作品,並策劃和編輯“藍色東歐”大型譯叢。

在前互聯網時代,作家的作品要被廣泛閱讀,主要通過報刊和出版兩種媒介。中國當代文壇的崛起,與文學期刊的發展幾乎同步,作家(尤其是青年作家)依靠文學雜誌發表和成名,而雜誌也有賴於優秀的作品贏得讀者和市場。

人們熱衷談論上世紀80年代的文學熱和文化熱,這種現象可以追溯到70年代末。那時,文學雜誌一度成為文學青年手中的標配,成為市面上的緊俏商品,每期雜誌輕輕鬆鬆可以賣出數十萬份。其間,最突出的代表當屬《收穫》《花城》《當代》《十月》,它們被評論家譽為純文學期刊的“四大名旦”,如今公眾耳熟能詳的那些當代作家,最初都是通過這些雜誌走入讀者的視野。

今年10月,《花城》雜誌社在北京舉辦成立四十週年紀念活動,王蒙、張抗抗、李敬澤、葉兆言、格非、畢飛宇、李洱、林白、西川、北村、梁鴻、阿乙、潘軍、張清華、何平等一大批作家和評論家齊聚現代文學館,暢談與《花城》雜誌數十年的情誼,以及《花城》作為文學重鎮為中國當代文學所作的特殊貢獻。對此,新京報記者專訪了《花城》的主編朱燕玲。她於1985年從南京大學畢業後進入《花城》,此後三十餘年再也沒有離開過。從《花城》的轉型因應之道,我們也可以管窺文學期刊在互聯網時代的共同命運。

“先鋒精神”是尋求文學變革的內在力量

新京報: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花城》就發表了大量先鋒作家的實驗性作品。在一種文體或敘事手法尚未被讀者普遍接受之時,過於先鋒前衛是需要承擔風險的。《花城》是如何將先鋒性一以貫之的?這與廣州相對開放的思想和輿論環境是否有關?

朱燕玲:當然密切相關。《花城》誕生於改革開放初期的文學熱潮之中,鳳凰衛視曾經用“應運而生”來形容她,她紮根於開放拓新的嶺南文化土壤,汲取廣東“開風氣之先”的改革精神,藉助地理上毗鄰港澳的優勢,率先為中國文學界打開了南窗,向讀者介紹港臺與海外文學作品與思潮。

我更願意將“先鋒”理解為一種精神氣質,一種不懈地尋求變革的內在力量。如果我們在這個層面上去理解《花城》,就能看到一以貫之的“先鋒性”:在上世紀80年代表現為突出的啟蒙性、思想性和現實性;在90年代表現為鮮明的實驗性;在新世紀後表現為多元性和融合性。變化有之,但始終沒有喪失的,是關注中國現實、關注文學現場、關注未來人類命運的熱情和勇氣。

在人們對商品經濟仍然抱有疑惑的時候,《花城》率先刊發了改革開放代表之作《廬山戀》和《“雅馬哈”魚檔》。這兩部作品隨後拍攝成同名影片得以公映,《廬山戀》當年的銀幕第一吻,可謂驚天動地,成為青年男女的愛情典範,創下連續放映6300多場的吉尼斯世界紀錄;《“雅馬哈”魚檔》聚焦改革開放後的第一批廣東個體戶,他們敢想、敢闖、敢幹,推動社會價值觀念的新變,從不起眼的“街邊仔”,到令人羨慕的“萬元戶”,展現了廣州城立於改革開放前沿的繽紛與活力,熱播後轟動全國。

在路遙的《平凡的世界》遭到冷遇、多次被退稿的時候,《花城》力排眾議,予以其充分肯定,在1986年第6期全文刊發了《平凡的世界(第一部)》,並在刊發後為其舉辦了大型作品研討會,還將第四屆花城文學獎授予路遙。90年代後,《花城》接過先鋒文學的旗幟,推陳出新,成為先鋒文學的重鎮與青年作家的搖籃,以及到今天提出“文學策展”辦刊理念,都是《花城》敢於立於潮頭的表現。

把文學期刊想象成一個展示文學的藝術館

新京報:四十年來,《花城》的辦刊風格、選文標準是否有調整?一本文學期刊需要與時俱進和持之以恆的東西分別是什麼?

朱燕玲:一本刊物的風格既體現著時局和文壇大勢,也明顯體現著主編個人的審美趣味。《花城》經歷了時代的變遷,也經歷了多任主編,從辦刊風格和選文標準來看,大致可以分為四個階段:

首先是叢刊時期(1979年第1期到1980年第4期),叢刊時期的七期本著“解放思想、博採廣收、新鮮活潑”的辦刊宗旨,奠定了《花城》的發展基礎。此時的《花城》無疑秉持了“立場高於名家”的策略,努力在思想上、藝術手法上衝破禁區,努力產生全國性的影響,欄目設計上充分體現了開放性。

1981年花城出版社成立,辦刊方針和辦社方針達成一致,即“立足本省、放眼全國、兼顧海外”。藉助沿海地區的地理優勢,設置了“香港通訊”、“海外風信”、“外國文學”等欄目,推介港臺及海外華人作家的作品,這在全國刊物中具有開創意義,率先打開了港澳臺和外國文學的窗口,具有非常鮮明的“開窗”意識。

進入90年代,雜誌開始轉型,更注重對小說形式的探索,追求一種自覺的文本意識。堅持純文學,扛起先鋒旗幟,成為“先鋒文學的重要陣地”。這個階段的《花城》,以“先鋒守護者”的角色為90年代文學發現了大量重要作品,深度參與了“90年代文學”的建構與呈現。90年代《花城》小說欄目有很強的藝術判斷的勇氣,樂於發表新人力作。潛質作家的作品中具有一種尚未確定的可能性,它考驗著編輯的藝術眼光和勇氣。90年代以後的《花城》,也成為不同代際的作家形式實驗的重要文學基地。

新世紀後,應對新媒體時代,拓展思路,提出“文學策展”和多元融合的辦刊理念,勇當文學現場的“報信人”。以“文學策展”的思路觀察中國當代文學,把文學期刊想象成一個展示文學的藝術館,促使文學期刊成為整個文學生產、文學生態和文學現場中最具活力的公共空間。一個刊物的表現方式可以與時俱進,而內在的精神與編輯立場需要持之以恆。萬變不離其宗,“內容為王”永遠不會過時,而對內容的追求,我們秉持一以貫之的態度,即文學性、藝術性為第一要義。

新京報:從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文學的黃金時代”,到今天純文學熱退潮、網絡文學和科幻文學等類型文學異軍突起,文學的讀者群體在發生變化。作為文學期刊主編,要如何照顧不同讀者群體的審美趣味?你如何看待網絡文學對傳統文學的衝擊和影響?

朱燕玲:純文學從走下神壇到今天的小眾化,是一個社會從非正常走向正常的歷史必然,辦刊者既要順應時代的變化,也需有自己的立場和堅持。我們要做的就是時刻關注文學現場的動態,研究並且取我所用。

《花城》一直很關注新時代的語境變化,文學的方向就是青年人的方向,所以必須瞭解青少年的趣味和愛好。2016年,《花城》與日本學者千野拓政牽手,推出“域外視角”專欄,分析解讀中日韓青少年流行文化走向,以及東亞地區未來一代的文學表達。又與北京大學網絡文學研究論壇(邵燕君及其博士研究生團隊)合作,推出了“特約”欄目,從網絡文學、遊戲、宅文化、虛擬社會、愛豆文化等文化共性點切入,解讀當下青少年的文學語境與精神歸屬。

2017年以來,重點推出“花城關注”欄目,融此前“花城出發”欄目的年輕態和“實驗文本”欄目的實驗性為一體,邀請著名評論家何平擔任主持人,希望通過這個欄目,尋找中國當代文學中更具年輕特質和創意態度的寫作,發掘更多文學新生力量。“花城關注”突出問題意識,每期一個主題,三年來做了“影視”“劇本”“故鄉書寫”“科幻”(人工智能)“搖滾”等文學熱點。

新京報:“花城關注”等欄目一直致力於推出文學新人,與當年的先鋒作家相比,新生代作家的先鋒性是否在減弱?目前有哪些青年作家值得關注?

朱燕玲:青年作家是文學的未來,用心扶持,嚴格要求,是我們一慣的態度,我們不願意因為年輕就對他們降低文學的審美標準。“先鋒性”並非是一個固定的概念,文學潮流是流動的,對於今天的青年作家來說,如果僅從技術上繼承所謂“先鋒性”,已經遠遠不夠——事實上20多年來,“先鋒性”已經變成尋常元素融入大多數作家的寫作之中。我們期待青年作家有更新意義上的創新和突破。

90後作家群體受到的關注是空前的,但個體又是模糊的,很難看到一個集群化的現象。他們自由而分散。我暫時看不出後續會有如八九十年代那樣爆發的態勢。從一個社會來講,這並不是壞事,現代社會就應該是多元的,多向度的,今天傳播方式、傳播渠道已發生巨大的變化,興趣分化,眾聲喧譁是必然的結果。

但從文學內部來講,我們並不滿足,我們期待看到更有個性的作家脫穎而出,即便是一個“小時代”,也該出現具有高度概括能力的作品,我們一直在努力不懈地尋找這樣的新人。

採寫/新京報記者 徐學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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