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光和王安石的恩怨成見,最終把蘇東坡在朋友圈拉黑

司馬光,字君實,號迂叟。司馬光名垂青史,不僅因小時候砸缸。但這個故事,讓後世垂髫眾口相傳,一輩子忘不了。

司馬光和王安石的恩怨成見,最終把蘇東坡在朋友圈拉黑

司馬光官做得不小,不過進步很慢;朋友也多,不過至交終翻臉;作品也有,一書寫千古,無人能超越。

宋仁宗寶元六年(1038年),十九歲的司馬光登進士甲科。

司馬光入仕之初頗不順遂,從十九歲中甲科進士到二十六七歲,七八年間一直在八九品的判官、主簿上輾轉。

宋仁宗皇佑元年(1049年),司馬光而立之年,其父好友龐籍拜樞密使,舉薦司馬光為館閣校勘,宋仁宗沒有恩准,顯然皇帝對早有神童之名的司馬光不太看好。

皇佑三年,司馬光三十三歲,已拜宰相的龐籍又推薦司馬光任館閣校勘,同知太常禮院。這一次仁宗皇帝終於恩准。

其實這工作就是編輯古冊,不過辦公條件好。司馬光一人館閣,便傾注了大量心血校勘《古文孝經》,該書 “系孔子壁中書,壁藏之時去聖未遠其書最真”,司馬光是宋代第一個為《古文孝經》作注的人,還撰寫了《古文孝經指解》,這時他愛讀書、肯鑽研的特點已經凸顯。

兩年後,司馬光授殿中丞,專任史官,在故紙堆裡越鑽越深。

此時,司馬光與王安石一段交集出現。

翻檢王安石年譜,他於至和元年(1054)授集賢校理,而此時司馬光也任集賢校理,他們在這段時間有過交集,成為同事關係。

王安石也以善辨識生僻字、古奧字、難字而著稱,兩人在校勘古籍中自然有不少切磋交流。

但王安石顯然不想坐冷板凳,同年九月“除群牧司判官”。王安石和司馬光都曾同為群牧司判官,同修起居注,同居翰林學士,自此互相敬重,特相友善,常和呂公著、韓維四人一起聚會,時稱“嘉佑四友”。

友誼的小船,彼時劃得很開心喲。不過王安石從此開始走出書屋,在轄區幹大事謀大事,司馬光地方時間工作不長,就很快又回機關了。

至和元年(1054年),司馬光告別王安石等友人,隨恩公龐籍赴任鄆州通判,成為鄆州的二把手。翌年,因龐籍轉知幷州,為河東路經略安撫使,司馬光隨之通判幷州。

在這段輾轉宦途的日子裡,司馬光為君而憂,經常給皇帝寫信,他憂慮的不是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是仁宗膝下無嗣,“仁宗始不豫,國嗣未立,天下寒心而莫敢言。”

國不可一日無君,眼看當今天子正步入晚境,身體每況愈下,若不早立儲君,一旦皇上突然駕崩,又沒有繼任者,很可能危及政權,引發天下動盪。

司馬光連上三封《請建儲副或進用宗室》,敦請仁宗早立儲君,但均如泥牛人海。

司馬光既為儲君操心,也為邊防操心。幷州就是今之太原。司馬光從內地來到邊關,第一考慮的就是邊防,他禁絕邊民和西夏互市,修築堡壘,招募百姓來此屯墾。

修築堡壘期間,地方官卻與西夏產生衝突,被夏軍打得落花流水,慘敗而歸,引發出外交事件。

這下讓朝廷陷入了慌亂,生恐一個來之不易的和平局面被再次打亂,下令對此案必須一查到底。龐籍為了保護司馬光這個晚輩,把所有的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

司馬光又向皇帝連奏三狀,欲把罪責攬到自己頭上,以寬恕龐籍。

龐籍生恐司馬光獲罪,又連上奏章,“引咎自歸”,依然大包大攬。

最終司馬光非但未受任何處分,還博得一個“賢德”美名。幾年後,龐籍病逝,司馬光待龐家人如自家人,視龐夫人為親生母親。

嘉裙三年(1058年),一段蹉跎歲月終於過去,年屆不惑的司馬光,遷開封府推官,賜五品服。一個早有神童之名、十九歲便登科入仕的士人,直到此時才做到五品官,在官場上實在是進步得很慢了。

在五品官位上磨蹭了三年,司馬光四十四歲時,坐上起居注位置。起居注是記錄帝王言行錄,作為撰修國史的基本材料。對於司馬光,既是提拔也是重用,但司馬光認為自己擔任此職“實非所長”,連上五狀,決意推辭。

他再三推辭的結果,非但沒有惹惱仁宗,反而讓他又一次升官了,仁宗詔命遷司馬光為起居舍人,同知諫院。

是年,蘇軾、蘇轍兄弟參加仁宗皇帝御試,蘇轍在對策中因言辭過激而讓天子不悅,考官原本打算不錄。司馬光聞之而諫,認為蘇轍雖然言辭過激但切中朝政要害,充滿了愛君憂國之心,應該錄取。因他這一諫言,仁宗才恩准將蘇轍錄為制科的最後一等。

作為文治盛世,北宋歷代天子都有虛懷若谷的胸懷,冒出了很多趙普、寇準、晏殊、范仲淹、歐陽修等諫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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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光任職五年間,先後向仁宗上“三言”“五規”,累計上奏疏一百七十餘道。真是能寫啊。

嘉裙八年(1063年),宋仁宗趙禎駕崩,宋英宗趙曙即位。由於趙曙並非仁宗親嗣,在登基後突然發瘋,文武百官恭請仁宗皇后曹氏臨朝稱制。

英宗病了一年多,這個帝國最高權力開始不穩定,突出表現就是兩宮失和,在朝臣中形成兩派政爭的勢力。

為調和兩宮矛盾,諫官司馬光忙起來了,一邊《上皇太后疏》,一邊《上皇帝疏》,有時候上《兩官疏》,一年多時間裡,他累計上奏章十七封,苦口婆心地奉勸皇帝與太后以和為貴。

司馬光不僅寫兩宮,還心繫天下,奏文涵蓋各個領域。

他上《論宴飲狀》,禁止鋪張奢華的宴飲之風;他上《言遺賜札子》,反對朝廷厚賞群臣;他上《乞罷陝西義勇札子》,認為加強邊防必須從將帥與軍政著手,一味拉夫湊數,只能“徒有驚擾,而實無所用”。

司馬光這些諫言大多以不置可否而告終。這讓他很沮喪,於是又連上五狀,要求自我降黜。

於是他又一次不降反升,宋英宗治平二年(1065年),司馬光進龍圖閣直學士,仍留任諫職。但司馬光真不想當這個說了也白說的諫官了,又連上三狀,懇請辭去諫職。

那麼,他最想幹的事是什麼呢?是編書,這是他的最大愛好。司馬光立志要編撰一部《通志》,作為統治者的借鑑。英宗御批設立書局,撥給專項經費,配備專業人員,由司馬光自擇官屬,作為自己的助手。

兩年後,三十五歲的英宗駕崩,年輕的宋神宗趙頊即位。在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重新洗牌中,時任參知政事的歐陽修極力向神宗推薦司馬光“德性淳正,學術通明”,堪為大用。

神宗任司馬光為翰林學士,不久,又任命司馬光為御史中丞,此時司馬光已年過天命,御史中丞也是御史臺數一數二的要職了,從三品。

司馬光從十九歲登科人仕,到五十一歲官至從三品,在三十餘年的官場生涯裡,他從未表現出一個神童智商和一個久經官場者的老謀深算,他從未走過捷徑,沒有令人羨慕的騰達之路,這是他與許多名臣名相的不同之處,他在仕途上走得很慢,很拖沓,也很平穩,一生都沒有被貶謫的經歷。

司馬光和王安石的恩怨成見,最終把蘇東坡在朋友圈拉黑

此時,他從前的好友王安石已迅速躥升為參知政事。名義上雖是副相,但他這個參知政事的權勢絕對超過了宰相,一個帝國的朝政實際上已由他主宰。

隨著王安石登上最高政治舞臺,司馬光又找到了新的事業,開始與王安石互懟,他認為王安石的主張有悖常理。

時任右諫議大夫(諫院一把手)的司馬光幾乎是赤裸裸地對神宗皇帝說:“臣之於王安石,猶冰炭之不可共器,若寒暑之不可同時。”

王安石以決絕的方式推行熙寧變法,他以決絕的方式反對熙寧變法,這兩個性格相似又道不同不相為謀的士大夫,為了堅守各自政見,變得勢同冰炭,不共戴天,司馬光成了熙寧變法最激烈、最堅決的反對者。

王安石感到這個帝國出現了危機,而司馬光也同樣感到了危機,那就是王安石正在把這個帝國推向危機。

此時已年過天命的司馬光彷彿又回到了童年時代,彷彿又有一個孩子掉進大水缸裡去了,如果不趕快砸破一口大缸,這孩子就沒救了!

但這一次,他要砸破一口大水缸已沒有那麼輕而易舉了。

王安石對一切都無所畏懼,“天變不足畏,人言不足懼,祖宗不足法”,還可加上兩句,“聖賢不足師,譭譽不動心”。

王安石如吃了秤砣鐵了心,非要以一場疾風驟雨似大變革來推動一個帝國的變局。

王安石不僅善辯,而且對變法有數十年深思熟慮,他指出的每一個弊政都非常具體,讓宋神宗充滿危機。司馬光感到變法不妥,可具體哪裡不妥,他說不出來。

王安石從基層一步一步走來,有口才,有文才,有一劍封喉的狠準勁兒。

在王安石充滿嚴密邏輯推理的滔滔雄辯之下,司馬光都是假聖人之口的老調重彈,辯駁無力,且經常跑題。

司馬光和王安石激烈交鋒,其出發點和終極目標高度一致,他們都竭誠為國、以天下為己任,其尖銳的矛盾只是表現在具體措施上,可謂是志同而道不合。

這樣的爭議本質上可謂純粹的君子之爭,絕對不是為一己私利或個人恩怨,更不像後世從狹隘的階級論去分析,事實上他們都渴望通過治理而達到國富民強的結果。

一場激辯的結果,司馬光暫時敗下陣來。

司馬光又一連寫了三封《與介甫書》,每封都是被濃墨渲染、力透紙背的長信,怒氣衝衝地列出了王安石變法五宗罪。

對司馬光提出的問題,王安石以《答司馬諫議書》逐一予以回覆,這篇答辯式政論散文,真不愧為一代散文大家所作,王安石僅以寥寥數言,逐條予以批駁,言簡意賅,雄辯有力,只用一二語,便可掃卻他人數大段。

兩人措詞都從容得體,絕口不出惡言,有著政治家風度。

當時很多既得利益者拉攏司馬光彈劾王安石,但他一口回絕了,理由是王安石沒有任何私心,而他對王安石一生的看法,基本可以概括為一句話:“介甫無它,唯執拗耳。”而王安石也曾由衷地感嘆:“司馬君實,君子人也!”

司馬光在王安石變法時期,遠離朝廷十五年,絕非是因王安石權力壓服,在與王安石激辯之後,他並未遭受貶謫,還被神宗欽命為樞密副使,躋身子二府大臣之列,但司馬光還真是對高官厚祿不那麼看重,他堅辭不就,上疏請求外任。

熙寧四年(1071年),司馬光判西京(洛陽)御史臺。從東京遷往西京,接續編纂未竟《通志》,後定名為《資治通鑑》,而編纂此書就是“有鑑於往事,以資於治道”。

從熙寧四年至元豐七年,長達十幾年時間,王安石轟轟烈烈地推行變法。司馬光一心埋頭編纂《資治通鑑》,用他自己的話說是“日力不足,繼之以夜”。

《資治通鑑》是中國歷史上最浩大的一部編年史,凡二百九十四卷,四百餘萬言,上起戰國初年韓、趙、魏三家分晉,下迄五代後周滅亡,全書以年月為經,以史實為緯,對一千三百多年的漫長曆史的來龍去脈進行了梳理。

對這部自司馬遷《史記》以來最偉大的史書,後世給予了極高的評價。

全書大功告成.司馬光又回來了,再次與王安石互懟,十多年讀書,這次的大神迴歸,讓深受變法之累的王安石感到了壓力。

元豐八年(1085年),年僅三十七歲的宋神宗駕崩,時年八九歲的宋哲宗趙煦即位,堅決反對王安石變法的太皇太后高氏垂簾聽政。高太后一旦攝政,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隨即便召司馬光入京,主持國政,翌年又拜尚書左僕射兼門下傳郎,成為名副其實的宰相。

此時,北宋王朝用了十多年時間完成艱難的蛻變,變法效果逐漸出現。司馬光主持國政,上來就是,罷黜新黨,盡廢新法。特別是禁止實施王安石推行的青苗法、免役法等。

不過,新法之所以能在司馬光手中輕而易舉地廢除,表明它一直未形成體系,支撐它的就是一個皇帝極權。

這樣的極權,既可以讓王安石剷除異己,一意孤行,也同樣可以讓司馬光剷除異己,一意孤行。

宋朝的朋友圈不大,兩個人這麼不留任何餘地的“開整”,有人實在看不下去。

開封府的包拯,是他倆共同的大哥,出面請喝酒,無需這麼竭斯底裡啊。偏偏這兩個人都兩袖清風,從不受賄,根本不給黑哥面子,一致回應“一邊去”。

范仲淹是兩人都尊敬的人物,可幾度走邊關寫詩詞,對這倆兄弟的紅臉無暇顧及,況且范仲淹較起勁來,可能比他倆還軸。

司馬光和王安石的恩怨成見,最終把蘇東坡在朋友圈拉黑

蘇東坡呢,別提了,王安石和司馬光有個共同觀點,就是誰都看不上蘇東坡他,於是蘇子成了夾縫中的 “受氣包”。王安石剷除的異己裡有蘇東坡,司馬光勢必剷除的異己裡還有蘇東坡。可敬又可悲的蘇東坡,一生都顛沛流離,這是得罪誰了啊,都拿我撒氣。

所幸,東坡也無所謂,不寫政論寫詩歌,王安石和司馬光也寫詩歌,但誰都沒他的詞寫得好。於是,這兩人都不看蘇東坡的詞。

司馬光以一場復辟,再次扭轉了歷史走向,把一個在他看來已經滑出了跑道的北宋帝國,重新納入了《通鑑》裡設定的正軌,讓一個王朝迴歸了他認為的正常社會。

宋哲宗元祐元年九月一日(1086年10月11日),司馬光病逝,享年六十八歲。而王安石只比他早逝幾個月。這一對宿命的政敵,一個死於元祐更化的春天,一個死於元祐更化的秋天,他們都在生前看到了一場歷史性決戰的最終結果。而王安石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推行的新法被一項項廢止“鬱然而逝”,司馬光則是如願以償地溘然長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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