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類的歷史中，不論一個多麼知名的人物去世了，或不論多麼宏偉的一棟建築倒塌了，不久之後人們都會毫不經意地淡忘。——愛德華·吉本

在愛德華·吉本的歷史名著《羅馬帝國衰亡史》中，四帝共治無疑在書中有著濃墨重彩的一筆，此項制度的創造者是戴克裡先，生活在公元3世紀到4世紀之間的羅馬皇帝。在他登上王位之前，羅馬帝國正經歷著三世紀危機，大廈將傾，這是一個帝國處於混亂和崩潰邊緣的時期。

戴克裡先

戴克裡先掌權後，他進行的深層次改革不僅穩定了羅馬帝國，而且對羅馬帝國未來幾個世紀的形態產生了影響。

什麼是三世紀危機？

三世紀危機是羅馬帝國在入侵、內戰、瘟疫和經濟蕭條的綜合壓力下幾乎崩潰的時期。

危機始於羅馬皇帝亞歷山大·西弗勒斯被軍隊刺殺，在近半個世紀的混亂中，據傳多達50人被宣佈為皇帝，大多數人的任期不超過幾個月。相比之下，從奧古斯都·凱撒到西弗勒斯統治的250年裡，羅馬一共也就出現了26位皇帝。

羅馬帝國分為三個部分

到了258-260年，羅馬帝國分裂成三個相互競爭的國家：高盧帝國，包括羅馬的高盧、不列顛尼亞和希斯潘尼亞省；帕爾米倫帝國，包括敘利亞的東部省份帕拉斯蒂納和埃及；以及意大利為中心的獨立羅馬帝國。

這些分裂的帝國以及這個時期的社會動盪和混亂，是由許多因素造成的：

1、三世紀危機帶來了“軍營皇帝”的現象，這些皇帝有著很強的軍事背景，他們利用自己的權力討好士兵。擁有雄厚兵力和近衛軍支持的將領甚至可以隨意篡位和謀殺皇帝。

在《羅馬歷史》一書中，卡西烏斯·迪奧寫道：

公元193年佩蒂納克斯去世時，皇帝的頭銜開始被軍隊“拍賣”。最終，塞普蒂米烏斯·西弗勒斯繼承了王位。塞普蒂米烏斯臨終前告訴他的兒子們卡拉卡拉和蓋塔要團結，討好士兵並蔑視所有其他人。

2、塞維魯王朝貨幣貶值導致的通貨膨脹和經濟蕭條，正如之前提到的，當時的羅馬皇帝依靠軍隊來維持政權，除了亞歷山大，王朝的每一位成員都使貨幣貶值。卡拉卡拉是罪魁禍首之一，他在將士兵工資提高了50%的同時還將羅馬公民支付的遺產稅翻了一番以支付這筆開支，當他仍然沒有足夠的遺產稅來支付軍費時，他讓帝國中幾乎所有人都成為公民，從他們身上徵稅。

古羅馬銀幣

在羅馬帝國早期，奧古斯都將銀幣第納爾作為帝國的基本貨幣，銀含量約佔銀幣的95%。到了公元117年，這枚硬幣是75%的含銀量，等到卡拉卡拉在位時，這枚硬幣只有50%的含銀量。在加列紐斯成為皇帝的時候，只含有5%的含銀量，而在三世紀危機接近尾聲時，只剩下了0.5%。

古羅馬金幣

在奧古斯都統治時期，45枚硬幣相當於一磅黃金。卡拉卡拉將其增加到50枚硬幣，到危機開始時，每磅黃金為72枚硬幣。隨著鑄幣質量的下降，士兵們開始要求更高的工資。這導致了整個帝國的商品價格飛漲。到公元265年，與危機開始相比，物品的成本增加了大約1000%。

猖獗的通貨膨脹導致經濟崩潰，因為錢幾乎一文不值，市民們依靠物物交換。從此，依靠稅收維持生計的羅馬政府幾乎破產。

3、皇帝面臨野蠻人入侵的壓力增加，更大的軍隊需要更多的人，減少農業勞動力。到了三世紀中葉，羅馬龐大的帝國變得越來越難以控制，由於任何人都無法牢牢掌握王位，法蘭克人入侵萊茵河，哥特人威脅多瑙河，撒克遜人入侵英國，各省紛紛前進。在東方，薩珊王朝變得更加咄咄逼人，羅馬突然陷入了非常危險的境地。

後來，奧勒良重新統一了帝國，危機隨著戴克裡先在284年的繼位和改革而結束。這場危機導致帝國的制度、社會、經濟生活以及最終的宗教發生了深刻的變化。

戴克裡先和羅馬帝國的穩定

戴克裡先出生在羅馬達爾馬提亞省的一個地位低下的家庭，他從軍隊中脫穎而出，成為羅馬皇帝卡洛斯手下的騎兵指揮官。當卡羅斯和他的兒子努梅里安在波斯戰役中犧牲後，戴克裡先被軍隊宣佈為羅馬皇帝。<strong>戴克裡先的統治穩定了帝國，標誌著三世紀危機的結束。

公元305年重建戴克裡先宮殿的原貌

登基後，戴克裡先首先鞏固了帝國邊界，聯合了所有對能籠絡的軍事力量。他於286年任命同僚馬克西米安為西部帝國的奧古斯都。戴克裡先於293年進一步授權任命加勒裡烏斯和君士坦提烏斯為凱撒，共同執政。在這種“四帝共治”下，每個皇帝統治四分之一的帝國。

同時，他分離並擴大了帝國的文官和軍隊，重組了帝國的各行省，建立了帝國曆史上最大最官僚的政府。他在尼可米底亞、米底拉奴、安提阿和特里爾建立了新的行政中心，比傳統的羅馬首都更接近帝國的邊境。

建立在三世紀專制主義的趨勢上，戴克裡先還自封為皇帝（羅馬以前的皇帝一般被稱作第一公民），用莊嚴的宮廷儀式和建築使自己凌駕於帝國大眾之上。

官僚主義和軍事的發展、不斷的競選活動和建設項目增加了國家的開支，因此有必要進行全面的稅收改革。至少從297年開始，帝國稅收被標準化，變得更加公平，徵收的稅率普遍更高。

四帝共治的建立

戴克裡先重組帝國的第一階段，有時被稱為二帝統治，包括在公元285年任命馬克西米安為聯合皇帝——首先是凱撒（下級皇帝），然後是奧古斯都（286年）。

第一個四帝共治時期

這種重組使戴克裡先得以處理帝國東部地區的事務，而馬克西米安則負責西部地區，從而將管理羅馬帝國的行政工作減半。

四帝共治雕像

公元305年，戴克裡先和馬克西米安退位，讓君士坦丁和加勒裡烏斯上升為奧古斯都。接著，他們又分別任命了兩個新的凱撒——西弗勒斯二世（西部在君士坦提烏斯統治下）和馬克西姆努斯（東部在加勒裡烏斯統治下）——從而建立了第二個四帝共治政體。

四位君主的駐地均不是在羅馬而是在其他更靠近邊境的城市，主要是作為防禦帝國對抗周邊蠻族的總部。雖然羅馬不再是一個實際的首都，但它仍然是整個羅馬帝國的名義首都，沒有淪到一個省，而是在它自己的、獨特的城市長官——praefectus urbis管理之下。

羅馬禁衛軍

在區域管轄方面，四位君主之間沒有明確的劃分，這一時期也沒有看到羅馬帝國實際上分裂成四個不同的次帝國。每個皇帝在羅馬帝國都有自己的勢力範圍，但這種影響主要適用於戰場。

四帝共治的滅亡

當戴克裡先和馬克西米安的20年任期於305年結束時，兩人都退位了。他們的凱撒，加勒裡烏斯和君士坦提烏斯，都被提升到奧古斯都的級別，並任命了兩個新凱撒:馬克西米努斯（東部的凱撒）和弗拉維烏斯·瓦列裡烏斯·塞維魯斯（西部的凱撒）。這四個人組成了第二個四帝共治體系。

第二個四帝共治政體的崩潰

然而，這個體系很快就崩潰了。公元306年，君士坦提烏斯一世去世，在不列顛和高盧的羅馬軍團擁立君士坦提烏斯一世的兒子君士坦丁為奧古斯都。加勒裡烏斯勉強同意君士坦丁的要求，但只是讓他當愷撒，而堅持讓塞維魯斯當奧古斯都。與此同時，羅馬的近衛軍擁戴馬克西米安的兒子馬克森提烏斯為奧古斯都。然而，馬克森提烏斯只接受了愷撒的頭銜，而其父親馬克西米安恢復了他原有的奧古斯都頭銜。307年，經過一系列戰爭，紛爭暫時以塞維魯斯被處死而告終。

君士坦丁大帝

308年，加勒裡烏斯連同已經退休的戴克裡先和馬克西米安，在多瑙河上的卡農頓召開了一次帝國會議。會議同意李錫尼成為西部的奧古斯都，君士坦丁成為他的凱撒。在東方，加勒裡烏斯仍然是奧古斯都，而馬克森提烏斯是他的凱撒，馬克西米安則徹底退休。

這一協議被後來的歷史證明是極具災難性的：到公元308年，加勒裡烏斯侄子馬克西米努斯已經成為意大利和非洲事實上的統治者，但是其甚至沒有任何帝國的頭銜，而君士坦丁和馬克森提烏斯——他們分別從306年和305年起就都是凱撒——都不準備容忍奧古斯都·李錫尼被提升為他們的上級。

李錫尼

在309年到313年之間，帝國的人民在各種內戰中死亡或被殺。公元310年，君士坦丁迫使馬克西米安自殺。伽列裡烏斯於311年自然死亡。馬克森提烏斯在312年米爾維安大橋戰役中被君士坦丁打敗，隨後被殺。公元313年，馬克西米努斯在被李錫尼打敗後，在塔爾蘇斯自殺。312年12月3日，戴克裡也先死於自己的宮殿中（基督教史學家認為其是精神崩潰後孤獨的死去）。

新羅馬——君士坦丁堡

因此，到313年，只剩下兩個皇帝：西部的君士坦丁和東部的李錫尼。雖然君士坦丁直到324年才最終打敗李錫尼，重新統一了羅馬帝國的兩個部分，並宣佈自己是唯一的奧古斯都，但四帝共治制度已經結束。

結語

戴克裡先鞏固了一些早期羅馬皇帝的成果，正式結束了3世紀的危機。從這個意義上說，他的統治對帝國起到了穩定的作用。其創立的四帝共治制卻為日後內戰埋下伏線，並且在其死前就已經已開始走向混亂。四帝共治制只有在其直接管轄時才有效，當其放棄帝位與權力回到亞得里亞海海濱的田園裡種菜時，四帝共治制很快便由內部崩潰，而一個新的、強大的統治者最終獲得勝利。

狄奧多西大帝

其將帝國一分為二的政策，甚至於開啟了羅馬分裂為東西兩部分的序幕，公元395年，狄奧多西大帝正式將羅馬帝國一分為二，隨後西部帝國持續了約兩個世紀，而拜佔廷帝國則持續了另一個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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