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浩式谋士的谋身与谋国

崔浩,北魏著名谋士,历仕道武帝、明元、太武朝三朝。在太武帝拓跋焘时期,用星象和人事判断攻伐之道,帮助拓跋焘攻必克,战必取,内修朝政,开疆拓土,将北方劲敌柔然拒于千里之外,攻破赫连夏统万城,灭亡北凉政权,继前秦苻坚后,再次统一中国北方。

崔浩才干出众,算无遗策,自比张良,官至司徒。此外,他是名门清河崔氏之后,与当时的望族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都有亲属关系,在当时的北魏,属于上层贵族。

崔浩式谋士的谋身与谋国

崔浩备受信任

在辅佐北魏皇帝的过程中,崔浩凭借其机警聪慧,谋略过人,总能快速辨别出形势的因果变化,提出最优方案,被拓跋焘称赞为,胸有甲兵百万。他在北魏朝廷讨论迁都、攻打别国、抵御侵扰、克服灾害等方面都有自己的独到见解。他反对的,皇帝坚持要做,基本都要失败;他支持的,皇帝没有去做,基本都要后悔;他支持的或者反对的,皇帝听从了他,基本都是妥帖的。崔浩在朝的几十年,让明元帝拓跋嗣、太武帝拓跋焘深为信服和倚重,在历次检验中,崔浩都能以其睿智谋略过人使人叹服。

他在与朝臣辩论中,多会以“力排众议”收尾,最后都取得了成功,致使拓跋焘经常对王公大臣讲,但凡有不决之事,只需请教崔浩。崔浩在刘裕北伐借道,北击柔然,攻打胡夏,灭掉北燕等重大问题上能够未卜先知,精准预测,使得其备受皇帝信任,太武帝拓跋焘有时突然到崔浩家里请教事宜,崔浩来不及准备精美菜肴,仓促间用家常饭菜应对,拓跋焘也不在意。

皇帝对崔浩信任如此,自然也引起他的骄傲之心。

崔浩式谋士的谋身与谋国

拓跋焘是明君

崔浩恃宠而骄。太子拓跋晃监国时,崔浩拒绝了太子的建议,执意将五州郡守更换成自己的亲信;崔浩还以汉制重新整理门氏高下,分出尊卑,实质上是否认鲜卑贵族地位,引起鲜卑贵族的极大反感;此外,崔浩还因其崇信道家,力荐拓跋焘灭佛,拓跋焘听从,杀死僧侣,捣毁佛像,焚烧寺院,使得“一境之内,无复沙门”,朝野官员怨声载道。

无论是自身才干谋略,还是皇帝信任,都让崔浩在朝中的地位尊贵超然。他也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和议论,朝臣、贵族,哪怕是太子的意见,他都不放在眼里,更不用说灭佛运动中的普通僧侣和百姓。在史书中,他成为了一个稳如泰山的权臣,地位不可撼动。

可就这么一个在北魏朝廷举足轻重的人物,史料中却紧跟着出现了晴天霹雳的情节,根据《北史》卷三十五记载:“太武怒,召浩责之。浩免冠陈谢得释。”还有一个,根据《资治通鉴》宋纪七记载:“于是召浩前,临诘之。浩惶惑不能对。允事事申明,皆有条理。”

崔浩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引得拓跋焘大怒,害怕的脱帽叩头,不能应答?第一件事,崔浩夸赞自己的侄女婿王慧龙,鼻子长得好看。因为王慧龙是南朝刘宋投诚而来,鲜卑族司徒长孙嵩听了向拓跋焘告状,认为崔浩讥笑北魏风尚。第二件事,拓跋焘要求崔浩编纂北魏拓跋发家史,因为要给皇室成员看,学习拓跋氏的历史,所以要直笔实录,不要隐瞒。崔浩于是组织人员,历时十年,编成《国史》,还把《国史》刻在马路石碑上,供行人观看。这时鲜卑贵族向拓跋焘告状,说《国史》将拓跋鲜卑的杀戮、内斗和不堪都写出来,是故意“暴扬国恶”。

崔浩式谋士的谋身与谋国

君臣关系十分微妙

可以看出,上面两件事,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个是夸自己家的晚辈亲戚长得英俊,一个把自己的作品刻在路边显摆一下。但是都被人上纲上线,告状告到皇帝那里。按照以往行事风格和道理,崔浩有尊贵地位和皇帝信任,这些事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谨慎害怕、进退失据。那为何崔浩出现了上述的惶恐局面,连连叩头?

很简单,这两件事,拓跋焘都有一个反应:大怒。

崔浩曾经因为他的主张和专断,使得许多人丢了官爵、性命、财产、尊严,曾经惹怒了太子、贵族、朝臣、僧侣,被告状了多次,但他毫发无损,因为皇帝拓跋焘力保崔浩。但是这两件小事,崔浩却颜面尽失、口不能言,甚至还因为《国史》之事,丢掉性命,牵连清河崔氏、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等姻亲,被夷灭九族。

崔浩从淡然自若到呆若木鸡,只差着一个拓跋焘的态度。

崔浩是鹰犬式的能臣,可以匡扶社稷、出谋划策,但是他的所有荣誉地位都是皇帝一人给的。所以,万千刀枪奔他而来,并不慌张,皇帝一句责问,他就慌张口不能言。皇帝可以把小功劳大肆宣传,也可以对大功劳充耳不闻,皇帝可以把大错误掩盖低调处理,自然也可以拿着小错误兴师问罪。

皇帝的态度是评价朝臣崔浩的唯一标准。

崔浩式谋士的谋身与谋国

对朝臣只有一个衡量标准

崔浩与前秦的王猛一样,都是可以开国立制的能臣,如果缺少这两位,可能北魏与前秦根本无法完成北方的统一。可即使如此,他们又脆弱无比,天堂或者地狱,不是取决于他们的本领和声望,而在于皇帝的一念之间。崔浩一言不慎,惶恐跪地,王猛遭苻坚猜忌,丢下万千军马,跑到苻坚面前解释。

专制皇权制度下,官员是没有尊严的,他们的荣辱得失都在一瞬间,他们被认为是皇帝的私产和工具。除了本身是世家大族成员,像东晋门阀政治一样,可以形成对皇权的制约,其他的情况下,臣子在皇帝的绝对权力面前只能诚惶诚恐。

权力只对权力的来源负责。封建社会里的文臣武将,权力来源于皇帝;下级官员,权力名义上来源于朝廷,实际来源于上级官员。无论有什么样的异化和脉络,历朝历代官员的权力从没有来源于民众,所以,古代社会官员从不在乎民众的态度和评价。说的客气点,官员是百姓的父母官,说的不客气点,官员治理百姓“若驱牛羊”。

崔浩式谋士的谋身与谋国

功劳再大,也架不住皇帝生气

王权与帝制存活几千年,民生艰苦就有几千年。帝制下的官僚体系就是皇帝和贵族搜刮民间的“合法组织”,家天下的各级官员就是皇帝和贵族的工具。作为工具的官员,任是德高望重,还是才略通天,终究还是可以摒弃的工具。没有尊严的工具,自然也就无法判断是非,就算能判断是非,也无法按照是非裁度。只要还吃皇粮,就要为皇家做事,做事还得小心翼翼。

魏征、狄仁杰、包拯、海瑞这样敢犯颜直谏的人毕竟少数,因为这冒有很大的风险,搞不好丢官掉脑袋,所以一般“聪明”的官员是不会去冲撞皇帝的。又因为皇帝有许多“近臣”,可以探听官员的言行,官员不光在皇帝面前要谨言慎行,还要对身边随时可以告御状的同事和气谦让,日子久了也就形成了利益集团,自然也就官官相护。

崔浩是聪明人,知道朝廷和权力的关键所在,可他也太过自信,谁也架不住天天被告状。太武帝拓跋焘是个明君,但再开明的君主,也有打雷刮风的时候。在民主政体下,受到冤屈或者不公待遇的人,尚且可以等天朗气清的时候再官复原职。在专制政体下,崔浩式的官员们,无论怎样的求助哀嚎,一旦 “天颜震怒”,也无济于事,因为他们唯一依靠的坚石,此时成为了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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