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遺老樑鼎芬:我生孤獨、我心淒涼

梁鼎芬,是廣東番禺人,生於咸豐九年(1859年),卒於民國八年(1919年),享年61歲。他是張之洞的得力助手與參謀,長期協助張之洞管理學務,參與決策。因參劾袁世凱去官。清朝滅亡後,成了遺老。他臨終遺言:“我生孤苦,學無成就……我心淒涼,文字不能傳出也”。

晚清遺老梁鼎芬:我生孤獨、我心淒涼

梁鼎芬崇陵種樹圖。(作者翻拍自《大中華》雜誌1916年第1期)

梁鼎芬為何說“我生孤苦”“我心淒涼”?蓋因情場失意、清朝滅亡。

1.為情所傷:零落雨中花,舊夢驚回棲鳳宅

首先,梁鼎芬為何說“我生孤苦”呢?因為他7歲喪母,12歲喪父,年幼時父母雙亡,可稱孤苦。幸而他天資聰慧,讀書過目不忘

光緒二年(1876年),梁鼎芬鄉試中舉後,得到主考官龔鎮湘的教誨。1877年求學於菊坡精舍,投師陳澧門下,結識了志銳、于式枚、文廷式等人。光緒六年(1880年),考中進士,改庶吉士,1883年,散館授翰林院編修。

官場得意的梁鼎芬娶了龔鎮湘的侄女龔小姐,抱得美人歸。龔小姐美而能詩,梁鼎芬將他們在北京的居所命名為“棲鳳苑”。良辰美景,二人唱和為樂。《梁節庵先生遺詩》中有這樣的詩句:“天風松卻黃金鎖,故遣佳人會絳河。”可見二人的相愛相惜之情。

光緒十年(1884年),梁鼎芬忽然上書彈劾在中法戰爭中一味主和的李鴻章,斥其辱國投降,犯六款可殺之罪,請明正典刑,以謝天下。李鴻章時任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權傾朝野,是慈禧太后最為倚重的心腹之臣,梁鼎芬此舉不啻是在太歲頭上動土。

果然,慈禧大怒,梁鼎芬被連降五級,任太常寺司樂,成為空前絕後的“從九品翰林”。27歲的梁鼎芬一氣之下,自鐫一方“蘇老泉發憤之日,梁鼎芬歸隱之年”的印章,收拾行李回廣東老家了。


晚清遺老梁鼎芬:我生孤獨、我心淒涼

梁鼎芬畫像。

回廣東之前,梁鼎芬將夫人龔氏交給好友文廷式代為照顧。後來文廷式與龔夫人日久生情,兩人回江西過起了日子。龔小姐已經依偎在他人之懷,梁鼎芬的沉痛可知。

1904年,文廷式去世,龔小姐的日子變得艱難。龔小姐來到武昌,向時任武昌知府梁鼎芬求助。於是,近20年之後,此前的伉儷在武昌食魚齋相見,簡單寒暄之後,相顧無言,梁鼎芬將銀票壓於茶杯之下,然後送客。

這樣的故事,大抵是令人心酸的。在逝如飛箭的時光裡,兩個人再次相見,曾經如膠似漆的戀人因著無法抹平的傷痕,終究是無法再續前緣了。

年老之後,遙思往事,梁鼎芬對此仍是耿耿於懷,揮筆寫下了這樣的句子:

零落雨中花,舊夢驚回棲鳳宅;

綢繆天下事,壯心銷盡食魚齋

“棲鳳苑”之於梁鼎芬,已是遙遙的舊夢;天下事在他眼中,也是無可挽回地走向糜爛之局。

2.憂愁時局:綢繆天下事,壯心銷盡食魚齋

梁鼎芬因參劾李鴻章不得,於1884年回到老家廣東,閉門讀書。在廣東就曾先後主持過惠州豐湖書院、肇慶端溪書院、省城廣雅書院。

30歲時,“讀書學劍兩無成”的梁鼎芬在鬱悶的心境中填了這首詞:

歲月駸,笑三十男兒如此。只羨天邊黃鶴,人中青兕。萬里遊蹤,今似昨、千秋公議非耶是嘆。讀書學劍,兩無成,真堪恥。

<strong>行不得,胸懷事,壽百歲徒然耳。勝幾杯美酒,數行清淚,莽莽乾坤真浩大,紛紛兒子論生死,猛思量,佳處是誰知沈沈睡。

庚子國變後,得幕主張之洞提攜,梁鼎芬重返官場,先後任武昌知府、湖北安襄鄖荊道、湖北按察使、布政使等職。

他任湖北按察使後,連上四疏,“一疏參軍機大臣瞿鴻禨,一疏參郵傳部,一疏保陳澧,一疏請立曲阜學堂。”又在入覲時,面參兩廣總督周馥,稱士大夫羞與其為伍,更讓人咋舌的是,他在陛辭入見時,當面詰責慈禧太后:

光緒初年,太后所用督撫,若胡林翼、沈葆楨、閻敬銘、丁寶楨諸臣為何如人;今日所用督撫,若周馥、端方、楊士驤等又何如人。疑非出自上意,得毋盡為奕劻所賣乎?

慶親王奕劻聲名狼藉,受賄賣官,近乎明碼標價,時人稱為“慶記公司”。他當面質疑是奕劻收錢賣官,好在慈禧沒治他的罪。

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他參劾慶親王奕劻收受賄賂,又劾直隸總督袁世凱引用私黨,佈滿要津。參劾無果,梁鼎芬再次辭官歸隱,躲進江蘇鎮江焦山海西庵內閉門讀書去了。

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慈禧太后與光緒帝相繼去世,梁鼎芬專程北上哭靈,“露宿寢殿旁,瞻仰流涕”。光緒帝入葬時,鼎芬隨棺槨入地宮,一路嚎啕大哭,聲言願為先帝陪葬,後被隨從強行背出地宮。

辛亥革命後,梁鼎芬做起了遺老,依舊拖著他的辮子。

民國二年(1913年),隆裕太后去世。11月16日,隆裕奉安崇陵,梁鼎芬奔赴哭陵。亞細亞報特派記者記錄了當時情景:

早祭之時,叩謁人員,哭之最痛者為勞乃宣、梁鼎芬諸人。臨致祭之時,潤貝勒郎貝勒行至宮門前,梁鼎芬厲聲謂潤貝勒曰:“濤貝勒因何不來?”潤貝勒低聲答曰:“肚子痛。”梁厲聲曰:“肚子痛即不應來耶?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梁又大聲仰天嘆曰:“奕劻上哪裡去,載振亦不來,像這種東西,天理良心,實在絲毫沒有,前清用此等臣子,焉得不亡。”言罷大哭不止。

▶3.臨終遺言:我生孤苦、我心淒涼

1914年,遜帝溥儀派梁鼎芬守衛崇陵。他對崇陵種樹事宜竭盡心力,首先帶頭捐了一千元,作為種樹經費,四處籌集經費,買回松柏等樹苗,親自植樹、澆水、捕蟲,並請人拍了一幅照片《崇陵種樹圖》。在其門人楊敬安所輯的《梁節庵(鼎芬)先生剩稿》一書裡可以看到,梁鼎芬當時詳細記載了崇陵種樹辦法、報效經費者銜名及數目。


晚清遺老梁鼎芬:我生孤獨、我心淒涼

梁鼎芬當時詳細記載了崇陵種樹辦法、報效經費者銜名及數目。作者翻拍自《梁節庵(鼎芬)先生剩稿》。

1919年,梁鼎芬鬱鬱而終,作為清末民初重要政治與學術人物,梁鼎芬臨死前始終不肯與已存在了八年的民國握手言和。他被葬於崇陵右側一座小山上,實現了其永遠為光緒守陵的願望。死後由小朝廷賜諡“文忠”,晉贈太子少保銜。

梁鼎芬個性鮮明,品格騫騫高舉,其雖好名卻不趨利,落拓而有士風,在清代足可稱錚錚佼佼者。他一生以“忠”、“節”自勉,從未一改其志。

梁鼎芬臨死遺言:“我生孤苦,學無成就。一切詩文皆不刻,今年燒了許多,有燒不盡者,見了再燒,勿留一字在世上,我心淒涼,文字不能傳出也”。

遺言極見悱憤,傷世人別有傷心懷抱,讀之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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