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十五年奮鬥,朱元璋從一個叫花子,小和尚,起義軍小頭目……一步步成長為大明開國皇帝,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按照道理,登上人生巔峰,就應該盡情享受了。
但是,朱元璋睡不著。畢竟,天下根本沒有萬世一系的帝王之家。夏、商、周、秦、漢、隋、唐……朝代輪迴魔咒,讓朱元璋夜不能寐,寢食難安。
來自外部北方草原的遊牧民族,來自內部的權臣、宦官、外戚、農民起義造反……隨時都可以,成為皇權的掘墓者,以及朱家王朝的終結者。
跟秦始皇、漢高祖一樣,朱元璋為了讓朱家王朝千秋萬代,要剷除一切不利於皇權的制度的一切因素,將其消滅在萌芽狀態。
明太祖朱元璋試圖,打破朝代輪迴的魔咒。他親近儒生,刻苦學習經典典籍,吸取歷代興衰輪迴的歷史教訓,制定了大明帝國一系列制度。
他精心籌劃,對各個階層採取了不同態度。
對於外敵,也就是來自北方,北元殘餘勢力。它們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而大明帝國首都,遠在南方的金陵,真的鞭長莫及。
為了抵擋遊牧民族入侵,以及防範農民起義烽火,朱元璋拾起來了,漢高祖時期的藩國制度。
朱元璋從西北到東北,漫長的國境線上,分封了十幾個王爺。二兒子朱樉被分為秦王,駐地在長安;三兒子朱棡為晉王,駐地在太原;四兒子朱棣為燕王,駐地在幽州;朱權為寧王,駐地在東北。
因為藩國屬於自己領地,藩王自然會寸土不讓外敵。
另外,國內各個戰略要地,天高皇帝遠的偏僻所在,也設立了藩國。諸如,天府之國的蜀地,有蜀王;戰略要地荊州,有楚王;
這些藩王王爺,都有護衛親兵,帶甲少則三千,多則上萬。一旦有風吹草動,即中央有權臣篡權,地方有農民起義,立馬可以出動軍隊絞殺之。
說真的,如果朱元璋子子孫孫遵守這些遊戲規則,不要內鬥,向外部擴張。那麼,大明帝國或許取代英國,成為日不落帝國,整個地球說不定都姓朱。
但朱家子孫生命不息,內鬥不止。建文帝削藩,打破了朱元璋苦心佈局。
對於內部各個階層,朱元璋針對各自特點,以及歷史教訓,給予不同待遇。
一、皇帝
在宋代,皇帝與士大夫共天下,士大夫日子過得很滋潤。士大夫不但社會地位高,工資高,還伸手不斷撈錢。
而勞動人民,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到了元代,綱紀鬆弛,權臣禍亂朝綱,官貪吏暴,成為引起紅巾起義的導火索。
長期的戰爭實踐,朱元璋深知法律法規的重要性。大到帝國各項政治經濟制度,小到衣食住行行為規範,婚喪嫁娶行為,都一一做了規範。
由此,朱元璋也被稱為“制度狂”。
朱元璋為了強化皇權,樹立皇帝絕對權威,發明了廷杖制度,對觸犯皇帝權威的,隨時可以杖斃之。他再三告誡自己的子孫,法律制度的重要性。
朱元璋不但制定了《大明律》,還編撰案例集合《大誥》,進行了一系列普法教育。帝國臣民人手一冊《大誥》,《大誥》在手,如果犯了案子,還能減輕刑罰。
法律普及方面,朱元璋跟商鞅,有得一比。
在戰爭之中,朱元璋嚐到了使用間諜的好處。建國之後,他轉而用錦衣衛監控百官言行、隱私,實行無所不在、無孔不入的監控。
為了剷除功臣集團,朱元璋鼓勵錦衣衛羅織罪名,不經過司法程序,可以置無罪者死罪。
胡惟庸、藍玉之案後,功臣消滅差不多了。朱元璋明白這一酷政,不可以長久使用。他焚燬錦衣衛刑具,所押囚犯移交刑部處理。同時,朱元璋宣佈廢除錦衣衛,“詔內外獄,無得上錦衣衛,大小鹹經法司。”
二、商賈、手工業者
朱元璋在社會低層,長期浸潤,深知錢財對人的重要性。正所謂,熙熙攘攘,皆為利來。他憑藉感覺,一個富可敵國的富商大賈的號召力,絕對要超過一個皇帝。
未來的金錢社會,商賈們聯合起來,可能挑戰皇權。
朱元璋於是規定,農民可以穿綢紗,而商人?
那就算了吧!
商賈之家,只能穿絹、布匹。如果有一個農戶一人經商,全家不得穿綢紗。商賈以及掌握一技之長的,家裡不得用金銀器皿等。
另外,商人政治地位低下。科舉考試,走上仕途,都會受到一定限制。
在朱元璋當政那些年,江南富戶被他整治相當厲害,可謂十室九空。
聯繫近代西方社會,西方有錢人有了點錢,就翹尾巴了。他們搞起了資產階級革命,將英國國王查理一世,法國國王路易十六,相繼送上了斷頭臺。
由此,咱們不得不佩服朱元璋的先見之明。
三、農民
作為一個布衣皇帝,朱元璋對農民可謂關懷備至。在朱元璋眼裡,能夠守著一畝三分地,老婆孩子熱炕頭的人,具有自足、淳樸、不自私,而且容易使喚。故而,農民應該是皇權天然擁護者,是皇帝天然同盟軍。
朱元璋推出了許多惠民措施,希望農民安土重遷。
比如,輕徭薄賦,災荒期間主動減免賦稅。
懲治貪官汙吏,不留死角。
假如官吏在徵收稅糧,以及攤牌差役徇私舞弊,百姓可以越級上訪舉辦。如果證據確鑿,還可以直接扭送。
也就是說,百姓可以直接監督官吏。這個,可是中國法制史上的創舉。
四、士大夫
皇帝要統治一個龐大的帝國,必須要有一個官僚士大夫集團。
俗話說,仗義多為屠狗輩,負心多為讀書人。
朱元璋對於讀書人,是沒有好感的。一旦讀書了,心眼就活了,詭計多端的,所以最不可靠。
所以啊,朱元璋要虐一虐讀書人的。
朱元璋可不希望再出現張良、劉基那樣,運籌帷幄,決勝於千里之外的知識分子,被造反派利用。
怎麼辦呢?
難道要跟秦始皇學習,焚書坑儒?
“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原來不讀書。”
焚書坑儒,看來也不行啊!
朱元璋靈機一動,咱不如來個八股制藝。
天下士子,凡是想捧鐵飯碗的,都得研究四書——《論語》《大學》《中庸》《孟子》。即為“為聖人立言”、“非聖人之言不敢言。”
總而言之,一個讀書人只要學會忠、孝、節、義就行。至於治國理念,歷史地理,數學化學等其他學科,都完全不需要。
儒學經過朱元璋一折騰,完全變成了儒教。它不需要被質疑,只要相信就成。朱熹批註的四書,變成了儒家的聖經。
聖人說的,就是亙古不變的真理,絕對不能質疑。
當然,朱元璋知道不受限制的皇權,是長久不了的。為此,他設置了言官制度。
至於言官,都是一些認死理,不知道變通的道學先生。他們負責給皇帝提意見,可以任意彈劾百官。言官一旦聯合起來,能量很大,皇帝有時都無可奈何。
洪武年間,御史周觀政以“敢言”著稱。
有一次,朱元璋想召幾個歌女進宮開心開心。但周觀政知道後,以違反內宮管理制度為由,阻止歌女進宮。太監拿出聖旨,嚇唬周觀政,但他毫不畏懼,絕不妥協。
朱元璋知道後,並沒有處罰周觀政,反而收回成命。
但周觀政不依不饒,要朱元璋當眾道歉。
朱元璋只好做了深刻的批評和自我批評,道:“唉,我真的好後悔呀。周御史說的對!”
鐵面御史韓宜可,也敢於頂撞朱元璋,連他的賞賜都敢拒絕。胡惟庸倒臺後,朱元璋想把犯罪官員老婆,賞賜給韓宜可。韓宜可拒絕了,還勸朱元璋赦免她們。朱元璋感慨萬千,道:“也就你韓宜可,換作其他人,高興還來不及呢。”
因為朱元璋嘉獎直諫敢言之士,故而明代士大夫以死諫為榮,以頂撞皇帝為榮。有明一代,雖然官場越來越腐敗墮落,但歷代都不缺鐵骨錚錚之士。諸如人們熟知的海瑞、王守仁、于謙、袁可立、左光斗、楊漣……
朱元璋設置言官制度,讓權力在陽光下運行,導致明代沒有宮廷政變,而且沒有官宦和權臣可以廢立皇帝。宦官和權臣可以矇蔽皇帝,但只要皇帝一個手指頭,便可以讓權臣宦官灰飛煙滅。
但是,八股文培養出來的官僚士大夫,大多脫離實際。許多都是嘴炮,沒有實際政務處理能力。
“平時袖手談心性,臨危一死報君王。”
方孝孺可以說,是這些讀書人的代表。
朱元璋作為大明帝國的總設計師,設置瞭如此多的制度:比如,用儒學的浩然之氣,制衡皇帝或者權臣宦官;恢復漢初分封同姓王制度,為天子守衛邊疆,抵禦來自草原的威脅;
打壓未來可能起來鬧革命的工商階層……
但朱元璋千算萬算,沒想到時代在變。自己剛剛一閉眼,子孫就搞內鬥,好的制度廢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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