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中法海战,中国须赔偿法国军费。如不答应,则占据中国地段

从1883年到1884年,中法两国因为越南问题爆发的战争,使得大清国在战争和外交上都处于被动局面。虽然李鸿章与法国人福禄诺匆匆签订了《中法简明条款》,但这这个条约,法国政府不满意,于是双方又再次展开了谈判,清廷也只好委托英国人赫德主导谈判。因为越南问题面对中法谈判,赫德很希望清廷在最大程度上作出让步,以便使他的斡旋能够获得成功。当然,他希望清廷妥协,也与法国借1884年袭击清军事件,史称观音桥事件,咄咄逼人有很大关系。在赫德奉命进行斡旋之时,法国舰队已经开进福建闽江口,法国新任公使巴德诺在上海声称,如果清廷不接受法方提出的要求,法国将执行谢满禄7月12日在北京提出的最后通牒,及法国以武力占领沿海一二港口作为赔款的“抵押品”。[1]

法国:中法海战,中国须赔偿法国军费。如不答应,则占据中国地段

本文根据《晚清官场的洋大人》改写

此间还有一件让清廷尴尬的事儿。根据法国政府的任命,法国新任公使巴德诺在1884年7月9日已经达到中国,可是他到中国既不呈递国书,也不到北京交涉,而是滞留在上海。这显然是在制造僵局,总理衙门没办法,只好求助于赫德。让赫德前往上海进行斡旋,充当中法和谈的调解人。赫德在前往上海的路上,他想起七年前,也是盛夏时节,他尾随威妥玛一路追到了上海,“相机挽回”因马嘉理案引起的中英外交争端,使英国从《烟台条约》中获利不少。赫德心中暗暗希望能够通过与巴德诺的共同努力,使他这次介入的交涉再次获得成功。

7月14日,赫德在上海两次会晤巴德诺,寻找打破僵局的办法。7月16日,赫德将巴德诺的要求报知清廷:所有法国军需等费,必须由中国赔偿。中国如果不答应,则法国方面按照本国末议(即哀的昧敦)之文,占据中国某处地段为质,除了加大军事行动外,对于法国采取军事行动期间增加的费用,中国也要悉数赔偿,并将中法需要交涉的事宜全行议妥。

法方为什么这样嚣张地利用“观音桥事件”这样细小的冲突来勒逼中国赔款呢?原来是福禄诺从中国返回法国时,曾向法国政府作了一个极端贬低中国国力的报告:“中华帝国财政上已遭到极大危机,因急办无价值的军备上的开销,海关的存款已尽,商务已告停顿;中国银号在破产后都关了门;国营的大公司,开平的煤矿及招商局,均完全破产,政府不能弥补二百万银两的借款;全国各省的半数,均遭受水灾及饥馑摧残;南方发生武装的暴动,反对官吏特别征收税款的办法。”[2]

法国:中法海战,中国须赔偿法国军费。如不答应,则占据中国地段

法国报纸上刊登的画家埃帕克希望中法战争和解的漫画,题为《与中国和解》

福禄诺的报告,给法国的激进分子们这样一种感觉,大清是不堪一击的,只要出动少量兵力就可以让清朝的军队投降,所以才像打了鸡血针似的不惜借“观音桥事件”来挑起事端。

这样,法国则一面继续向清廷勒索赔款,一面做扩大战争的准备,以迫使清廷就范。此刻的李鸿章虽然被指责,但他仍然把希望寄托于外交的努力。他在7月中旬又给朝廷上了一道奏折,怂恿朝廷接受法国人提出的赔款议和条件,说战端再开,形势难料,“战后亦必赔偿,为数甚巨”[3]。

这个奏折使得慈禧太后更六神无主了,总理衙门的官员们也不知所措。1884年7月16日的《申报》报道了总理衙门的忙乱情形:总理衙门的官员们每日里为战与和之事已经无计可施了,根据从北京传出来的消息,清廷的意思“如法仍照前订草约,情愿不索兵费,则可重订约章,或竟将谅山守卒先行撤退;如果坚要赔款,则我国惟有以兵戎相见。”[4]从这个报道也可以看出,清廷在慌乱之中已经认识到战端可能又要重启了。

根据赫德与李鸿章各自所说的情况,醇亲王奕譞指示总理衙门作出这样的答复:一是表示可以撤军;二是撤军的时间表,清廷将派两江总督曾国荃前往上海与巴德诺商谈。

交涉中法越南问题,朝廷本来是授予李鸿章全权的,但《简明条款》的签订,朝廷中斥责李鸿章的声音很大,特别是左宗棠等主战派认为李鸿章丧权辱国。如此情形,慈禧太后、醇亲王奕譞为了避嫌,也不可能让他出面,况且曾国荃也是一个主战派人物,这等于堵住了主战派的嘴。

法国:中法海战,中国须赔偿法国军费。如不答应,则占据中国地段

法国总理茹费理像

曾国荃能改变局面吗?作为曾国藩的亲弟弟,一个舞刀弄枪的人,外交谈判实在是赶鸭子上架,况且,他在交际场合很不善言谈。李鸿章知道他的这些缺点,竟然建议他相机行事,“无论曲直,求恩赏数十万以恤伤亡将士,似尚无伤国体”[5]。曾国荃作为一个武将,实在是没有多少心机,他竟然认为李鸿章的建议有一定道理,听从了他的建议。

听了李鸿章的建议,曾国荃也很希望尽快有个了结,他和赫德一样认为,可以接受法国人提出的赔款要求。在正式谈判之前,赫德就向总理衙门提出建议:第一,清廷先承诺赔款;第二,赔款数目由与中国定有条约的三个国家商定,这三国由中法两国各请一国,再加上由 所请两国公请一国组成;第三,曾国荃所有谈判中的计划和办法都应与他事先“商量”。[6]

对于赔款之议,清廷一直是持反对态度的,认为观音桥事变中,中国事本理直,不愿向法人赔款,对赫德所提“偿款万不能免,而名目可不拘定”的主张也不以为然,还搬出德璀琳向赫德施压:“德税务司在津襄办定约,中外称其能事,若总税务司不能据理力争,致法人强中国以必不能从之事,一旦开衅,该总税务司平日声名,必因此顿减”。[7]

听到这样的话,赫德既尴尬又无奈,很有些黔驴技穷的意味,但他还是与曾国荃协商,把“赔款”改成给法国伤亡军队的“抚恤”,由曾国荃答应给法方“抚恤”银 50 万两(合350万法郎)。巴德诺以为数太少斥为“笑柄”,清廷听说此事后,严厉斥责曾国荃等人。法国则一面坚持勒索赔款,一面诉诸武力。

谈判陷此僵局,让慈禧太后和掌控总理衙门的醇亲王奕譞都感到左右为难。受命帮助斡旋的赫德也感到精疲力尽,他于7月26日在上海给金登干打电报说,“我在此亦费尽心力,但绝无成功之望”。[8]赫德斡旋的失败,还因为当时英法两国在海外殖民地的问题上矛盾重重,特别是埃及的宗主权问题,使得两国几乎到了撕破脸皮的地步。这样的局面,也为赫德的斡旋蒙上了一层阴影。

上海谈判破裂之后,赫德怀着无奈的心情回到了北京,他因此也对法国怨气重重。7月30日,他在给金登干的信中写道:

在过去几周,我工作极为紧张,烦恼焦虑,以致身心交瘁,但是仍然一事无成。法国不肯放弃贻款,而中国坚决不肯偿付赔款。停战期限今天已期满,孤拔明天就要开始行动。正义全在我们这边,而目前法国在实力上占优势。如果我们最后是胜利者,我不会感觉奇怪,但这次战争所能造成的灾难将是巨大的,在中国的外国人也将由于战争而免不了遭受危险和损失。偿付赔款而避免战争是得策的,我正是为了实现这目标而辩论和活动,但我的同情却属于中国的主战派,他们决心不为威吓和侮辱所屈服。[9]

法国:中法海战,中国须赔偿法国军费。如不答应,则占据中国地段

观音桥事件后,法军要强行进入北圻

而此时,法国要求清廷赔偿没有达到目的,便决定使用战争的手段了。8月5日,法舰开始袭击基隆。得到战报的慈禧太后赶忙召见奕譞,她说到中法局势,竟然先自落下泪来:“不愿再经咸丰故事,但亦不愿大清江山由我而失,由我示弱。”

奕譞见眼前这个专权的女人竟然向他哭诉,感到应该给他奠定信心,就说:“堂堂天朝,兵多人多,是可以同法夷打仗的。”慈禧又说:“要打就打到底。”

与醇亲王会面后,慈禧又召见御前大臣、军机处、总理衙门、六部九卿和翰詹科道官员一起商量办法,说“和亦后悔,不和亦后悔。和就示弱,不和会割地赔款而且损伤不少,或许引起内乱而且亦赔不起”[10]。

李鸿章在电报中认为应该接受条件,不然战后敌人会索要更多的赔款,左宗棠当即表示了反对,认为中国不能永远屈服于洋人,与其赔款不如拿赔款作军费。

慈禧太后接受了左宗棠的建议,认为关键时刻还是要靠左宗棠这匹老马来扭转局面,便含着泪把左宗棠夸奖了一番,然后宣布退朝。慈禧太后接受左宗棠的建议,准备与法国开战。李鸿章很担心大清再次战败,局面难以收拾。他回到天津后,于8月23日致电总理衙门大臣张荫桓,要他在枢廷活动,“设法回天”。不料就在当天,法国舰队在马江突袭福建水师,炮轰船厂。8月26日清廷下诏对法宣战。

法国:中法海战,中国须赔偿法国军费。如不答应,则占据中国地段

光绪年间的《申报》

清廷宣布对法作战,慈禧太后此时果断地支持了战争。清廷敢于向法国人宣战,这是令法国人没有想到的。因为在这场索赔与反索赔的斗争中,法国政府过高估计自己的军事力量,过低估计大清王朝及中国人民反对外国侵略和讹诈的精神与决心,结果碰了个大钉子。大清宣了战,战争的走向会是什么样子呢?慈禧太后心里没底,法国人心里也没有底。

在中法战争的隆隆炮声中,赫德仍在关注着局势的进展,他对于法国挑起战争的行为开始感到愤恨,以至于他不免也发出诅咒了:“中法和谈,中国拒付赔款的决心,法国的缺乏耐性,并且采用威胁和战争手段,这些使我的调解企图从开始就没有希望,而最后趋于失败。至于法国在基隆、福州的行径,我只能称之为一连串恶毒的、不必要的、不公正的、毒辣的屠杀!我深信老天将给他们以报应。”他继续谴责法国的野蛮侵略行径,赞佩中国士兵的英勇,并说,“选择战争,法国政府的行动很愚蠢,法国海军的行为太残酷狠毒。法国在福州虽然取得了一次所谓的胜利,但那天真正的荣誉应当归于可怜的战败者(中国),他们虽没有策略足以抵御敌人配合得很好的进攻,但他们奋战到底,并且和燃烧着的、满被枪弹洞穿的舰船同归于尽!

”赫德还说:“我的错误是错估了中国的持久力量。这里确实还没有丝毫的惊恐和动摇的迹象,相反,作战的决心倒是日益增强。”[11]此刻,赫德对法国人充满了憎恨之情,当然有利益的成分,在他看来,正是法国的要索,使得他的斡旋不能成功。赫德在这种愤愤的情绪中,也在寻找着重新介入斡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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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卢汉超:《中国第一客卿:鹭宾·赫德传》,第126页。

[2]廖宗麟:《中法战争史》,第412页。

[3]董丛林:《李鸿章的外交生涯》,第78页。

[4]廖宗麟:《中法战争史》,第408页。

[5]苑书义:《李鸿章传》,第272页。

[6]卢汉超:《中国第一客卿:鹭宾·赫德传》,第126页。

[7]王彦威、 王亮编:《清季外交史料》王敬立校,第一册,卷四十二,第13页,总第760页。

[8]中华国近代经济史资料丛刊编辑委员会编:《中国海关与中法战争》,第47页。

[9]陈霞飞主编:《中国海关密档:赫德、金登干函电汇编1874—1907》第三卷,第584页。

[10]苑书义:《李鸿章传》,第272页。

[11]王宏斌:《赫德爵士传:大清海关洋总管》, 第227、2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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