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侍、典侍、掌侍···古代日本的职业女性:平安京的女房

平安王朝,绚丽典雅的黑暗时代。这样一个时代之所以能够给后世留下无尽的美丽与哀愁,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当时有着日本历史上最早的一批职业女性,她们被称为“女房”。

女房二字,顾名思义,其本意是“受赐一局,在局中生活的女子”。这里所谓的“局”在理论上是独立的居室,但大多数情况下也就是在一间厅堂之中由屏风、几帐等家具隔开的一个个小空间——犹如现代的格子间。而且既然是职场生活,那就意味绝非生活在世外桃源。所以,作为女性的职场——平安王朝的后宫,从一开始就和所有的男性职场一样,充满了或明或暗的规则——也就是说,在集体生活中,等级、制度、关系永远是优先于个人品质和能力之上的存在。这一点,千年之前便已经如此,千年之后也依旧会如此。


尚侍、典侍、掌侍···古代日本的职业女性:平安京的女房

《源氏物语绘卷》中女房的居住“宿舍”就是在宫中一角,用帐子隔开。


根据《大宝令》,掖庭中除后妃之外,其余的女性无论职务高低,皆称为女官,属于宫中十二司的编制;而内侍司之外的女房,五品者以上称内命妇,五品以下称外命妇。但实际上,在平安王朝的宫廷之中,因为出身不同,女房实际被分为三个等级,《荣华物语·日阴蔓》篇中有这种记载:

“众女房于宫中服侍有年,如今皆盛装打扮,难辨上中下之分······”

“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 ”,此处的上中下之分,应该是那个时代的约定俗成,而非正式的制度。而在《女房官品》之中,这些等级则正式的被分为:上臈、中臈、下臈。

上臈是指尚侍、典侍这些高级女房,大多数是四相(太政大臣、左大臣、右大臣、内大臣)或侍中(兼任近卫大将之大纳言)之家的女儿或孙女,通常情况下,这一级别的女房或者以本家姓氏称呼,如《荣华物语》中的“藤典侍”、“橘典侍”;《源氏物语》中的“源内侍”。或以父兄的官职称呼,根据《增镜》、《今镜》记载,龟山帝后宫中有大纳言藤原实平女,号“大纳言典侍”;后一条帝乳母号“宰相典侍”;太宰帅藤原为经女号“帅典侍”。更多的是称呼是:一位局、二位局、三位局、大纳言局等。还有一种被称之为小上臈的,地位基本等同于中臈,为中纳言、卿、大辅这些寻常公卿之女,多以京中街道之名称呼。其中被称为一条、二条、三条、近卫、春日的为上,京极、大宫次之,高仓四条为下。上臈级别的女房有时还会以居住的方位做自己的称呼,在《女房官品》总结除了这样的规律:一般来说已东、北为上,如东之御方、北政所。

中臈多为是内侍司之外的女官,基本上被等同“内命妇”,通常是殿上人之女。因为高级别的中臈等同于小上臈,所以其中小宰相、小督、左卫门督等称呼可同时用于小上臈和中臈,中将、少将、左京大夫、宫内卿、新介、左卫门佐、右卫门佐、少纳言、少弁等称呼只用于普通的中臈。

而下臈就是比较“接地气儿”的级别了,她们的父辈大多是摄政、关白家的家司,或是地方官的女眷,有时是作为上臈女房的跟班进入宫中的,其工作性质基本上就是女藏人,其称呼是父兄或夫君曾担任的官职,如筑前、肥后、播磨、丹后。

女房之间使用的敬语也有一定之规。最常见的是在称呼之后加上“君”或“御许”,以《紫式部日记》为例,其中经常见到“大纳言之君”、“小少将之君”、“大式部御许”。在一般情况下:“君”用来称呼同级别和更高级的女房;“御许”则用来称呼年长的女房。对于地位低于自己的,则以“殿”、“御”作为敬语。如《大和物语》中的“伊势之御”、《源氏物语》中的“常陆殿”。


尚侍、典侍、掌侍···古代日本的职业女性:平安京的女房

《源氏物语绘卷·竹河》樱下捉棋


尚侍、典侍、掌侍···古代日本的职业女性:平安京的女房

《源氏物语绘卷·绘合》 殿中观画


尚侍、典侍、掌侍···古代日本的职业女性:平安京的女房

《源氏物语绘卷·花宴》 宫中赐宴


下面就讲一讲后宫女房当差的衙门——内侍司、藏司、书司、药司、兵司、闱司、殿司、扫司、永司、膳司、酒司、缝司,也就是所谓的十二司都是具体负责什么工作的。

内侍司是十二司中最有权威的衙门,其职责是负责宫中、府中之间的奏请、传宣。因为最初大内禁止男官出入,所以上奏、降旨皆由内侍司的女房们负责。而内侍司衙门设于温明殿内供奉神望(八咫镜的复制品)之处,所以又被称为“威所”、“恐所”、“尊所”、“畏所”。当然,更多的场合下因为最接近天皇,所以又被成为“贤所”。掌管内侍司的长官为尚侍、次官为典侍、辅官为掌侍、普通工作人员为“东竖子”——雅称姬大夫。

在女房中尚侍、典侍的地位非常特殊,因为这一职务从平城帝专宠藤原药子之后就成为了从三位的要职,所以担任此职务的女房往往也是家世显赫,而且在很多情况下尚侍、典侍也往往会成为天子后宫中的一员,比如在平安王朝早期,尚侍还是单纯的后宫总管类型的职务,到了中后期,尚侍就变成了天子内宠的代名词、也开始有了“准女御”这样的俗称。

举个例子,左大臣藤原时平女的尚侍藤原褒子(号京极御息所)、右大臣师辅之女尚侍藤原登子、关白兼家之女尚侍藤原绥子等等······都是天子内宠。而御堂关白藤原道长之女嬉子也是先封为尚侍,之后被东宫迎娶为妃。所以《禁秘抄》有云,尚侍“大略准于更衣”。

在平安王朝末期,自关白教通之女尚侍藤原真子去世之后,便极少有尚侍被敕封了。大约从镰仓时代开始,内侍司的真正长官就变成了原来的次官典侍。而到了江户幕府时期,也许是因为宫中财源皆仰仗阪东武家,无法支撑像平安宫廷那样庞大的开销,于是内侍司真正的长官又变成了更次一级的掌侍。

至于掌侍,在古人文献中,单独提及“内侍”的,大多是指这一职务,也称“内侍之判官”、“内侍之丞”。这一职务最初是从七位,后提拔为五位。理论上是在天子移驾时负责捧着八尺琼勾玉和天丛云剑(草薙剑),根据《紫式部日记》中“土御门殿行幸”条记载:

“在南侧柱下,帘栊半卷,步出内侍二人······左卫门内侍捧御剑······弁内侍捧御玺匣······”

可知在当时宫中所谓的内侍便是掌侍。而位列第一的号“勾当内侍”,因住在从清凉殿(天子寝宫)到紫宸殿(天子起居之处)的长廊——也就是长桥,所以也被称为长桥局。

在江户幕府的全盛时代,五代将军德川纲吉有一名侧室大典侍之方,其人虽然名为大典侍,但实际上她嫁入大奥之前,在宫中真正的职位是一名“勾当内侍”,也就是四位掌侍中地位最高的那位。因为在江户幕府时期,真正的“典侍”已经和当年的尚侍一样,已经成为了天子内宠的代名词,所以大家仅仅是按照惯例将勾当内侍敬称为大典侍而已。

无论是尚侍、典侍还是掌侍,这些都是内侍司的“官”,在这些女性高官权贵的手下还有着同样是由女性担任、人数不定的“吏”,也就是被称为“东竖子”、“姬大夫”、“姬松”、“女嬬”的基层女房。这些人最风光的时刻是每当天子行幸之际,身穿男装随侍左右。所以在清少纳言《枕草子》中便吐槽这时的姬大夫犹如年夜饭上的萝卜、下雨天的斗笠、摆渡的舟子,是“寻常之物的扬眉吐气之时”。


尚侍、典侍、掌侍···古代日本的职业女性:平安京的女房

《大奥》中的公家女性,万里小路良子,曾经是宫中的掌侍。


尚侍、典侍、掌侍···古代日本的职业女性:平安京的女房

NHK大河剧《笃姬》中和宫内亲王带领众女房进入大奥。


尚侍、典侍、掌侍···古代日本的职业女性:平安京的女房

江户幕府时代,公家女性的发型也不同于古昔。


再说说宫中负责具体事物的衙门:藏司、书司、药司、兵司、闱司、殿司、扫司、酒司、缝司、水司、膳司。

藏司负责收藏冕衮、关防符契、文书等重要的权力象征物;书司负责保管典籍、文房、礼器、乐器;药司负责宫中的医疗保健、兵司负责仪仗中使用的军械;闱司是掌管御门钥匙的衙门,《紫式部日记》就提到过一位隶属于闱司的女房服饰妆容具显粗疏云云;殿司也称“主殿司”凡宫中的灯火、碳薪皆由殿司负责——这个职务大概是个很有实惠的工作,以至于清少纳言在《枕草子》中还说到:

“主殿司这个差使可真不错呀!以基层女官而言,没有比她们更令人羡慕的了,所以贵人家的女孩担任这一职务也是很好的。”

扫司就不同了,平日的工作就是擦擦洗洗、拜访家具器皿,是个清苦的工作;酒司负责酿造、储存宫中御酒,缝司负责裁缝。

水司负责为宫中提供除酒之外的所有饮品,平安朝尚无茶道,偶有茶叶,也是被当做保健品被药司收藏。所以水司的女房们也不会像后世幕府中的茶头一样,过着与茶结缘的生活;膳司相当于御膳房——所有的司都有被称之为“尚X”的长官,如尚膳、尚书,以及被称为“典X”的次官,如典膳、典书。除水司、膳司的基层女房被称为“采女”之外,包括内侍司在内的其余十司中负责具体工作的女房皆被称为女嬬。


尚侍、典侍、掌侍···古代日本的职业女性:平安京的女房

长谷川一夫版《源氏物语》中的公家女性。


尚侍、典侍、掌侍···古代日本的职业女性:平安京的女房

実相寺昭雄的代表作《早梦》中镰仓时代的女房们。


以上这些都是正式在编的女房,在当时的环境之下,宫中还有一种地位相当于女房的职业女性,那就是乳母。因为高级别的女房都是三公九卿府上的千金,故入宫之时也经常将人生阅历丰富的乳母一起带入宫中。最典型的就是《紫式部日记》中记载,中宫分娩之时,左右侍候之人就包括藤原道长次女、四女、六女的乳母。这些老妪虽然不在编制之内,但是却享有和女房同等待遇。

除此之外,在当时的宫中还有一种不属于女房阶层的“刀自”群体。她们主要由中老年女性组成,通常在膳司之下的御厨子所、台盘所担任杂役。与之类似的还有干杂活的杂仕、下仕、半物、长女以及负责打扫卫生间的御厕人、樋洗。但那是据《枕草子》记载,寒酸之事者为:

“女房之仆妇······长女及御厕人之仆妇、碎石败瓦。”

便可知即使是这些下人也有自己的下人——真是让人对阶级社会绝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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