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微軟、蘋果、IBM這樣的計算機巨頭，大家一定是再熟悉不過了。但是如果提到“王安電腦”這四個字，估計沒有幾個人清楚它的歷史。因為在上個世界的六七十年代，這個曾迅速登上巔峰的電腦公司，這家創造華人世界商業奇蹟的企業，實在是像一陣巨大的龍捲風，來得太快，也去得太快了。但如果你聽了它的故事，一定會由衷地感嘆和惋惜，原來在我們華人中間，曾有過這樣傳奇的一個發明家…——度公子
01
1945年的一天，
初到美國哈佛求學的王安，
為了解決經濟問題去IBM面試。
面試官看是個亞洲面孔，便說：
“IBM是美國最好的企業，
這裡不適合你，我看你呀，
還是找個汽車修理廠試試吧！”
IBM的面試官大概也想不到，
就是這樣一句充滿歧視的話，
引起了王安與IBM之間，
長達數十載的恩怨情仇。
出生於上海的王安，
從小智商超群，天分過人。
他在父親指導下接受啟蒙，
於數學方面表現出極高天賦，
一入學就直接上小學三年級，
16歲就考入上海交通大學。
雖是全班年紀最小的學生，
他的成績卻總保持在前幾名。
20歲那年，他藏入桂林山地，
帶著8名成員製造無線電通訊，
成為了抗日戰爭的後援力量。
抗戰勝利，以高級工程技術人員身份，
他被派遣到美國進行深造，
在哈佛攻讀碩士和博士。
一學期下來，成績全是A+。
當時他對自己信心滿滿，
沒想到IBM竟因為種族問題，
傲慢地將自己拒之門外。
走出IBM大門，
王安一腔怒氣回到哈佛，
爭取到最高額的獎學金後，
3年時間拿到碩士、博士兩個學位。
就在這時，霍華德·艾肯發現了他。
艾肯研發了世界第一臺大型計算機，
是現代計算機領域的先驅人物。
當時艾肯正困擾於存儲問題，
重大的機器在實驗室內難以移動，
存儲設備成了解決問題的關鍵，
請來無數團隊都難以攻克。
王安剛到實驗室3個星期，
就從理論上解決了這個難題，
隨即發明出“磁芯存儲器”。
就是這個小小的部件，
改變了計算機產業的歷史，
因其大大縮小電腦體積，
使得計算機從純粹的科研領域，
正式向商業領域邁進。
這個部件在此後20多年裡，
一直佔據著計算機的關鍵位置。
王安當時連試用期都沒過，
艾肯立即就給他轉正，
並給出遠超同行的薪資，
一心想留住這個天才。
存儲器
02
做科研和技術，
並不是王安的夢想，
否則他也不會去IBM。
1951年，他離開了哈佛，
在波士頓租了一個車庫，
買了一張桌子，裝了一部電話，
就成立了自己的實驗室，
開始出售單價4美元的存儲器。
這個價格並不是很便宜，
商業計算機的前景尚未明朗，
所以王安的生意並不是很好。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
當初拒絕他的IBM送上了一份合約。
當時IBM嗅準了商業電腦的市場，
希望王安能來做企業顧問。
早年被他們瞧不起的黃皮膚，
一下子成了這家巨頭的高管。
但這份合約，並沒能化干戈為玉帛，
反倒加深了王安的怨恨。
王安後來說過：
“我發明的記憶磁芯，
在幫助IBM進入商用電腦市場上，
扮演了一個重要的角色。”
IBM利用存儲器開拓商用領域後，
很快把它確定為未來的核心業務。
如此一來，僅僅合作已不夠用，
他們要買下存儲器的專利權。
一開始王安並不想出售，
但別的企業對這東西不感興趣，
為了維持自己實驗室正常運轉，
他接受了IBM提出的250萬專利費。
而發現收購方面沒有競爭對手時，
IBM迅速改口，不斷打壓專利費。
王安一怒之下將其告上法庭，
但一個人，怎麼跟一個巨頭鬥？
他最終接受了50萬的價格。
或許正從這時開始，
王安才下定決心“報仇”。
拿《寒戰》裡周潤發的臺詞來說就是：
“我下輩子什麼事都不幹，就招呼你一個！”
1955年，他創立王安電腦公司，
決心發明更多產品死磕IBM。
當時中國人還處在忍飢挨餓中，
王安已經向資本巨鱷之路邁進，
就在接下來的三十年裡面，
這家公司在美國的計算機領域，
成了人人盡知的一塊招牌。
中國這邊，無數的運動、鬥爭，
如同狂風暴雨一樣落在赤地上時，
野心勃勃的王安也在大洋彼岸，
掀起一陣陣風暴。
03
頭十年裡面，王安創意不斷，發明一個接一個。
當時做任何軟件開發，
他都下足了血本，不惜借貸，
也要做出比IBM更好的產品。
自動打字機、無線電印刷機、
紙孔式記錄儀、記錄帶辨認機，
這些我們如今聽來陌生的東西，
當時卻改變了一個又一個行業。
而所有發明裡面，影響力最大的，
當屬1964年問世的“洛賽”臺式電腦，
相較於同類電腦，它體型小、易操作，
功能強大到可以運算複雜公式，
甚至可以讓使用者在上面編程，
已具備現代個人電腦的雛形。
最重要的是，這臺電腦普及性極強，
不是專注於某一行業的單一產品，
幾乎可以滲透到各個企業。
在“洛賽”的帶動下，
王安公司的利潤猛增，
1967年銷售額高達690萬美元，
接下來2年又翻了三倍。
但由於王安近乎偏執的完美，
每次產品又都要跟IBM對著幹，
公司的財務缺口依然填不滿，
這樣一個漂亮的數字，
也無法給公司帶來質的飛躍。
最終，在銀行的債權壓力下，
他決定發行250萬美元的股票，
萬萬沒想到，這一次無奈之舉，
竟成了他人生中的轉折點。
由於“洛賽”在華爾街口碑強勁，
公司上市當天，股票節節攀升，
40萬股瞬間被搶購一空，
王安身家暴漲5000萬美元。
以前，“打倒IBM”，只是王安激勵自己的話，
現在，他真的敢放出這句話了。
雖然媒體說他有些得意忘形，
但其實一夜暴富的他十分冷靜，
面對突然到手的財富和機遇，
他比以前變得更拼命，
因為他清楚自己面對的是誰。
那可是IBM啊！全世界計算機廠，
加起來的市場份額還不到它的4分之1，
這樣一頭龐大猛獸的市值，
是自己公司的300多倍！
怎麼可能一下被幹掉呢？
所以王安更加謹小慎微，
徹夜待在實驗室裡研發新品，
並反覆分析當前市場。
王安電腦當時的廣告
進入70年代後，
計算機市場競爭越發激烈，
王安開始大刀闊斧地改革，
放棄此前的一些累贅成果，
經過深入研究得出個結論：
由於自動化機器的投產，
工人的勞動生產率已提高近一倍，
但辦公室白領的效率幾近停滯，
多數辦公室用的還是電動打字機，
而整個社會的經濟轉型，
又讓白領數量大幅度增長，
辦公設備顯然是一個巨大的市場。
不得不說王安是走在時代前面的，
慧眼如炬的他立馬集中科研資金，
徹夜研發最新的辦公系統。
1971年11月，1200型計算機推出，
成為了白領辦公室的寵兒。
04
當時，辦公系統，
正是IBM最有優勢的領域。
在報紙上看到消息後，
因心肌梗塞住院的，
IBM董事長小托馬斯·沃特森，
在病房裡氣得破口大罵，
斥責助手沒有提前通報信息，
怒火攻心後，沃特森陷入了暈厥。
IBM知道王安具有一定威脅，
但沒想到這麼快就衝了上來。
5年後，王安繼續推出新產品WPS，
在紐約市的展覽會上，
這臺文字處理機快捷簡便的性能，
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展會結束後，從白宮到企業，
王安的WPS全面接管IBM，
甚至簽下美國空軍基地的合同，
同年營業額突破1億美元！
極具戰略目光的王安，
將WPS鋪設到100多個國家，
一下就打造出大型跨國集團。
當初這個被IBM拒絕和打壓的華人，
直接在報紙上公開挑戰其權威：
“試試我們的產品，忘掉IBM！”
那是王安人生中最輝煌的年份，
“自由女神落成100週年”紀念儀式中，
他被選為全美最傑出的12位移民之一，
位列榜首。從里根總統手上，
他接過代表至高榮譽的“總統自由獎章”。
緊接著，在人民大會堂，
他又受到了鄧小平的親自接見，
總設計師拉著他的手誇讚說：
“你在美國很出名，家大業大。
這可是你自己奮鬥出來的啊!”
當時，公司年營收30億美元，
王安的個人身家20億美元，
位列美國富豪榜第5，穩居全球華人首富！
王安以發明家的身份，
入選美國發明家名人堂，與愛迪生共享榮譽；
他以資本家的身份登陸富豪榜，
和洛克菲勒這樣的百年巨頭齊名。
不過誰都沒有想到，
這個迅速走上巔峰的男人，
無數亞洲移民的偶像和榜樣，
開拓出一個商業新時代的奇才，
又迅速從神壇上跌落了下來。
就在王安名震全球的時候，
另一位年輕的科技天才無聲崛起，
並預見性地專攻個人電腦，
還給公司起了個獨特的名字。
時至今日，每個智能手機用戶，
都對這個兩個字十分敏感。
那個人，就是喬布斯。
05
1980年，蘋果公司上市，
成為個人電腦領域的領頭羊。
有人向王安提議研發PC（個人電腦），
王安卻覺得PC成不了大氣。
當時很多巨頭都未能把握先機，
眼睜睜看著蘋果一天天佔領市場。
當蘋果火熱的浪潮席捲全球時，
PC群雄並起的大幕逐漸拉開，
王安的文字處理機早已沒了優勢。
好在王安的研發團隊都是精英，
緊跟IBM之後，迅速投入PC領域。
就在大家對他紛紛看好時，
王安的執念，卻讓他陷入了危機。
因與IBM的舊恨，他做出的產品，
堅決不與IBM的兼容。
IBM則團結各大設備廠商，
形成了一個牢固的商業聯盟。
王安電腦的產品不兼容，
註定會被邊緣化。
比爾·蓋茨曾說過：
“如果王安這位中國商人的帝國，
成功地實現了第二次轉折，
世界上就不會有微軟了，
我可能如今只是在某個地方，
當一名教師或者律師。”
當時為了跟IBM對著幹，
王安以一己之力對抗巨浪，
頗有一些絕世豪俠的氣概。
據報道，當時他先後約見了，
比爾·蓋茨和因特爾的安迪·格魯夫，
希望他們脫離IBM的聯盟，
跟自己抱團，開拓一個新時代。
雖然年輕的蓋茨感到受寵若驚，
但他還是拒絕了王安的邀請。
儘管如此，依王安當時的財力和團隊，
要在PC端佔據一分天下並不難，
至少不會像如今這樣毫無作為，
之所以後來滿盤皆輸，
是因為他下了步臭棋。
在崛起的30年裡，
王安的身邊人才濟濟，
他的科研能力和經營水平，
都是整個計算機行業的翹楚。
營收20億時，他投入7億做科研費用，
其人才儲備連IBM都極其羨慕。
所以當時要打一場翻身仗，
對王安來說並非難於上青天。
然而這個在美國發家的華人，
還是堅持傳統“家族經營”理念，
於1986年身體抱恙退休之時，
全然不顧公司高層的反對，
讓36歲的兒子王烈接管公司，
一下子引起了全盤的動盪。
雖然王烈有一定的才華，
但比起父親真的是差遠了。
接管公司後，宣佈10餘款新品，
結果沒有一個向用戶兌現。
他沒有父親破釜沉舟的魄力，
總是做出一些跟風市場的決定，
上任一年，財務就急劇惡化，
2年後虧損高達4.24億美元。
王安與兒子
為了填補虧空，
王烈提高了4倍軟件費用，
直接導致死忠用戶大量流失。
同時，他又向企業夥伴加價，
一次性裁掉幾千名優秀員工，
直接導致了公司根基的崩毀。
2年後，王安電腦正式宣佈破產，
曾經風頭無兩的商業帝國，
轉眼間就落下了傳奇大幕，
在計算機新時代到來之時，
連一杯殘羹都沒有分到。
1986年，王安曾出版自傳《教訓》，
所有輿論分析其失敗原因，
都認為堅持家族式的經營，
才是他一生最大的“教訓”。
因為他執意將企業傳給兒子，
最後直接導致5000人失業，
家族本身近16億美元股票蒸發。
曾經輝煌到敢跟IBM叫板的巨頭，
只留下一個如此黯淡的背影。
1990年，王安因食道癌去世，
當初震驚全球的華人首富，
就這樣被淹沒在時間洪流裡…
以至於現在很少有人知道，
在微軟、蘋果崛起之前，
計算機商業領域的天空上，
曾劃過這樣亮的一顆流星…
06
王安商業帝國的崩塌，原因是多個方面的，
這裡面涉及到強大自尊下，
他對IBM產生的“怨恨”，
也涉及到他非凡才華和天賦背後，
缺少更大的格局和理念。
而最後壓垮帝國的一根稻草，
就像很多人指出的那樣，
傳統的家族經營觀念，
讓曾經的電腦巨頭，
再也沒能跟上時代的步伐…
王安的商業傳奇，
真是不禁叫人想起，
《桃花扇》裡的一段詞：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
眼看他樓塌了…”
大江東去，世事沉浮，
其實又何止一個商業帝國呢？
有多少璀璨最後都歸於黯淡，
一時間化作“不堪回首月明”，
都付笑談中了吧。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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