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命式工作”不值得被歌功頌德

“賣命式工作”不值得被歌功頌德

最近接連幾個事件,讓人心有餘悸。從網易員工患病被暴力威脅辭退,到高以翔凌晨錄節目出現意外……生命在永無止境的工作事業面前,分外脆弱。而上半年“996是一種福報”和杭州小夥逆行崩潰的哭聲,猶在耳畔。

有人說,這就是我們這一代人的命。

我不信命。即便不得不屈服於命,也要弄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網易員工的事情,是不幸,卻並不意外,因為你我都知道這樣的事情並不少見,只不過這次是出名的網易,是互聯網大廠裡一向口碑還不錯的豬場。饒是如此,當事人的心酸博文也是歷經艱辛才得以發出來,因為不少平臺刪了貼,最後在微信公眾號才傳播開來。

人們對這件事情的氣憤和震驚之處,並不是按照流程批判網易老闆丁磊的資本家面孔,而是該員工身邊的同事、領導的所作所為——也許老闆還沒來得及知曉此事,底下的小領導們就已經使盡各種手段在“擺平”此事。

人們震驚,同是打工者,是平日裡朝夕相處噓寒問暖的身邊同事和領導,怎麼會一夜之間就變成惡臉,變成為了維護公司(老闆)利益而冷血殘酷的“僱傭打手”?更黑色幽默的是,為之賣命的最上面的老闆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的手下干將在怎麼處理這些“麻煩事”。

這才是讓我感到驚悚的地方。

想起《肖申克的救贖》裡有句意味深長的話,“這些牆很有趣。剛入獄的時候,你痛恨周圍的高牆;慢慢地,你習慣了生活在其中;最終你會發現自己不得不依靠它而生存。這就叫體制化。”

公司是丁磊的,那為什麼這些同為打工者的嘍囉小將會如此對待另一個遭遇個人不幸的打工者?

也許這也是體制化吧。附炎趨勢於資本利益的體制化。監獄裡是看得見的體制化之手,而豬場等公司,則是另一隻看不見的體制化之手。

只是我沒想到,這隻看不見的手,磁場是如此強悍,足以讓沉浸其中的人泯滅最基本的同理心。

“賣命式工作”不值得被歌功頌德

第二件事,是高以翔的意外。

老實講,我不熟悉高以翔和其作品。自從歲數大了以後,消化不好,娛樂圈的瓜總是讓我腸胃不適。

但高以翔的意外,不是瓜,而是不幸與警示。

瞭解到超長的節目錄制時間,以及讓鄒市明腿抽筋、李小鵬撐不住的高強度遊戲設置,最讓我感到驚愕的,是深夜凌晨的錄製時間。

只說一下我的個人體驗,今年25歲,算得上年富力強了吧,前不久雙11加班,有天連續十幾個小時,幹到了凌晨2點,腦袋暈暈沉沉,平日下班3站路我走回去,但那天我不敢了,我感覺隨時能栽倒,於是打了車幾分鐘到家。

所以當我看到這個節目凌晨還高強度運動,我只覺得要我上我可不行,我得暈死。

事實證明,不是我一個人感覺不可承受。

人體各器官是有嚴謹的生物鐘的,哪個器官啥時候休息排毒,這是寫在數百萬年的基因裡的。

《追我吧》的宣傳中主打“熬夜”與“拼搏”,我只覺得這是節目組在與客觀規律為敵,而藝人成了這份執念下的犧牲品。

高以翔的本職是演員,如果是在劇組熬夜拍戲,那叫“加班”,也叫“敬業”。而他卻不幸倒在了一個綜藝舞臺上,恕我直言,這與“敬業”無關。

知道你會說,娛樂圈嘛,這些不都是藝人的工作嗎,現在圈子就這樣,行業也就這樣。

娛樂至死,果不其然。

高以翔的悲劇,讓我不可避免想到另一道傷疤。

BEYOND樂隊主唱黃家駒,我的偶像,26年前在日本參加一起綜藝節目,也是深夜,節目組安全措施不到位,黃家駒跌落3米多高的舞臺,腦部受傷,不治身亡,年僅31歲。

黃家駒的事業是音樂,他的理想也是音樂,但香港浮華的娛樂氛圍讓他失望,遠闖日本歌壇。在日本為了樂隊的發展,又不得不參加這些毫無意義的綜藝,唉。

為什麼事業的成功,就不能通過做好本職工作而贏得?為什麼非得去幹一些不相關的不得不做的事情?

因為市場化的機制下,人人都在用腳投票啊。

“賣命式工作”不值得被歌功頌德

生命是脆弱的,在體制化的堅硬麵前,彷彿以卵擊石。而你的蛋殼破裂時,沒有一塊石頭會覺得自己負有責任,也不會可憐你;

生命是極易透支的,人們應該把自己的天賦帶到合適的土壤裡生根發芽,而不是在廣袤的水泥地上無意義的播種。

人可以為信念而活,為真善美而活,而公平與正義而活,但唯獨,不值得為領導指定給你的KPI而賣命。沒有任何一家公司值得你付諸生命,即便老闆告訴你,這裡是你的家,你是他的兄弟。

我特別不喜歡這個時代的一種思潮,那就是“努力至上論”——好像沒有什麼事情是努力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是你還不夠努力。

但這真的是“努力”嗎?

怕是拿所謂的“努力”在麻木自己。怕是沒搞明白什麼是真正的“努力”,而什麼是“埋頭賣命”。

努力不是早上8點進辦公室,然後坐定在工位忙不更迭敲打鍵盤到晚上12點。

中小學生每上課40分鐘,還有10分鐘課間休息強迫你去玩去休息呢。

我們的文化裡,總是極其鼓勵“吃苦耐勞”,鼓勵“越挫越勇”……但如果我在一個地方跌倒了,請先讓我躺兩分鐘緩口氣發個感慨,再接著翻越障礙可以嗎?為什麼非得立馬跌倒立馬忍痛就得起,直至人像個彈簧一樣崩潰再也彈不回。

人生不見得總是競技體育,每個人有自己的節奏,劉翔110米欄能跑到12秒88,我跑個17秒、38秒又有什麼罪過呢?

我們文化裡推崇的“挫折教育”,真是有點宗教式的病態了。

所謂“賣命式工作”,不值得被歌功頌德。

996是不是一種福報,我不想跟馬老師辯論,因為對於有的007公司來說,996的確是福報了。

我只知道,人是一棵有思想的葦草,不是不知疲倦的機器,也不該是體制鏈條上莫得感情的螺絲釘,他的生命應該富有彈性,懂得勞逸,而由這一棵棵葦草組成的社會,理應是最懂得葦草的土壤,更不應該對一棵葦草的不幸內心毫無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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