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迅《意象集》新作展丨這些畫當得起我們所熱愛的樂曲之名文化頭條網

周迅《意象集》新作展丨這些畫當得起我們所熱愛的樂曲之名

藝術野子

藝術野史

作者丨謝禮恆

訪談整理丨張涵

特別鳴謝丨蘭藝術空間

設計丨西子

“

這既是油畫，也是音樂。所以，這些畫當得起我們所熱愛的一些樂曲的名字。

——何多苓

”

“我常常一個人呆在畫室畫畫，主要就是聽音樂。”周迅說。像他這樣的畫家，耳朵總是醒著，最敏感。多次去他的工作室，往往都是先看他最新的摞得整整齊齊的唱片，而後再看畫。一排排西班牙或德國的油畫筆刷掛在牆上，一絲不苟，乾淨明亮。

周迅在蘭藝術空間的新作展取名為《意象集》，這也是他與蘭藝術合作的第三次個展。展覽名取自法國印象派作曲家德彪西的同名代表作《意象集》。這次的作品顯然仍與浪漫有關。訪談中他提到了德彪西、薩蒂、拉威爾等等。這批作品在近兩年集中創作，慢下來，沉下來，可能是迄今他風格最為統一、整體感最強的一次個展露出。大部分作品極簡，柔和，乾淨到幾乎透明，故事幽靜，卻像沉默的風浪。“從結構上講，我還是傾向於薩蒂的方式，而從色彩上看，這些作品色彩還是較為豐富，微妙，傾向於德彪西。”

- 晨語1 60x60cm 布面油畫 2019年 -

- 晨語2 60x60cm 布面油畫 2019年 -

法國印象派作曲家阿希爾-克勞德·德彪西（1862年8月22日-1918年3月25日）有一部著名的代表作品就是《意象集》（德彪西題名為《意象》的作品共有3集，《意象集》第一、第二集為鋼琴而作。《第一部意象集》由三首作品組成，分別是：《水中倒影》《向拉莫致敬》《運動》）。

我能感受到，周迅這批作品裡那些水波與光影晃動的效果，像極了通感修辭之下的《水中倒影》。可能畫到他最專心時，其實沒聽見，他提到自己畫畫時“專心”之狀是不可言傳的，他完全不記得怎樣畫出畫面上自己認定最美好的一些部分，但他清晰地記得當他畫到某一處，正在聽哪段音樂，並立即想起那段音樂，哪怕時隔多年，都會記得，像是拆開某張期待已久的唱片。他仔細想，他畫畫，音樂在場——“在場”這個詞是不對的，

音響在場，但音樂無形——“可能是為了更安靜，真的，畫畫而能同時聆聽音樂，工作就格外安靜，專心。”

-《意象集-初夏》60x60cm 布面油畫 2019年 -

-《意象集-風之語》80x80cm 布面油畫 2019年 -

-《意象集-水之影》80x80cm 布面油畫 2019年 -

於是，我也能在他那幾件名字裡有“紅色”字樣的作品裡能想見德彪西《意象集II》中，德彪西通過對色彩與情境的不斷捕捉與“把玩”，顯示出了另一種相反的，法蘭西人文氣質中的“寫意”的幽默。——這些作品本身也像展覽整體中的中聲部，旋律片段如款款落下的樹葉。我想起周夢蝶的詩《詠雀五帖》之一闕：

不為不平

或翩翩學少年

只為惜流光：

不忍此白日

此未及地的

粒粒香稻之虛棄

而越陌度阡

而飛簷走壁

-《紅色的賦格》120x100cm 布面油畫 2019年 -

-《紅色的敘事》120x100cm 布面油畫 2019年 -

-《紅色的轉調》115x90cm 布面油畫 2019年 -

此番展覽的作品名大部分由他自己命名。《意象集》系列的“風之語”、“水之夢”、“水之影”、“時間旅行”、“夜曲”、“初夏”、“紅色的賦格”、“紅色的敘事”、“紅色的轉調”……周迅的師友何多苓老師更將周迅這次參展的其中三件白色系作品命名為“月光”。

周迅計劃以音樂之名為他的這批新畫命名，我深表贊成。音樂與畫（這裡特指油畫）之間的聯繫比一般人所見更深，因為它們可以進行具體而量化的對比。音樂的調性相當於油畫的色調——音階的相對關係等於油畫色彩的相對關係畫面上也能出現，只是前者作用於聽覺，後者作用於視覺。比如，亮麗這個詞可以形容大調和絃的音色，也可以形容鮮豔畫面的顏色。陰鬱這個詞也同理——小調或灰色的畫面。再如，一段音樂可以轉調，即整體的上升或下降而保持其中的相對關係，這一操作也適合於畫面色調的轉換。好的轉調十分輝煌——音樂與畫面無不如此。

-《音符-1》100x50cm 布面油畫 2019年 -

周迅的這批畫，當得起和音樂的類比。他的色調有理科的嚴謹，從暗部到亮部的轉換，猶如和絃從根音到上級音一般精確，而且經常出現七甚至九和絃。這使得他的微觀風景具有交響樂一樣的豐富與厚重。這既是油畫，也是音樂。所以，這些畫當得起我們所熱愛的一些樂曲的名字。

-《音符-2》100x50cm 布面油畫 2019年 -

-《音符-3》100x50cm 布面油畫 2019年 -

“音樂會影響我整個創作思路。”周迅說。陳丹青在《外國音樂在外國》裡寫道：繪畫好像是被音樂喚醒，樂聲簡直像是專為我飄來，多美的經驗，想來失神。在被問到“耳朵與眼睛，哪個力量大”的時候，我說，小說《香水》的作者，寫嗅覺，算是給他找到一個點。傳神地描寫聽覺，就是說，描寫聲音，不多見。聲音很難描寫。

“音樂記憶”是高難度的縱情一躍的深情。

周迅主要聽西樂。古典音樂是開張、發散的，偏緊，不像日本的三絃或中國的古琴，鬆弛極了。周迅的畫面看著緊，其實松，何多苓老師說他是畫家裡的“理工男”，他的嚴謹是在色彩對位上具有的某種準確性。周迅的好朋友，單簧管演奏家杜星佑說他的畫是“平靜中有力量”。

-《綠色的轉調》70x70cm 布面油畫 2018年 -

-《回憶》70x70cm 布面油畫 2017年 -

假如鼓起雙眸，對周迅《意象集》這些作品作長時間的凝視後，會發現作品表面的鮮明感會逐漸消失，並且會產生出一種有趣而沉靜的感受。能夠想象，德彪西《意象集》樂曲中具有使人浮想聯翩的暗示性情緒基調，但不能像繪畫那樣進行直接描述。德彪西在第一首《水中倒影》裡連續使用了數次光燦明亮的和絃和飛速掠過的琶音，表現了聽覺世界裡對水中倒影的反響。而周迅這些好似“低速曝光”的作品用一種放慢的姿態悠長地回應了這種暗示的基調，比如作品《謎林》，比如《低語》，比如《夜曲》。

-《謎林》115x90cm 布面油畫 2019年 -

這次展覽的其中一件作品《絃樂》的靈感，來自友人鄭佳拍到的一張梅花，隔空傳音，周迅很快在此基礎上按他自己的方式隨性畫出來。雖然極簡化，但筆觸和筆意他認為有“讀梅”之意。無色勝有色，無形勝有形，這是他在畫裡的自得其樂。“我現在畫畫的素材更傾向於自己的理解，對照片的依賴較低。”

-《絃樂》100x50cm 布面油畫 2019年 -

作品《月光-3》的取材來自何老師工作室花園，那枝花靠著水泥牆生長，寂寞，孤傲。到現在他也記憶猶新。在處理畫面時，他把其他內容都簡化了。據說這件作品之前特別完整但他分明不滿意那份過度的“完滿”，於是洗掉大部分，回憶彼時那刻心聲，如音樂本身（當然當時並無樂曲），當場發生，流淌，心裡的樂句走到哪裡，“讀”到哪裡，如火花一節節燃燒過去，吹掉灰燼，感悟緊接著感悟，“全是朝向內心，全是自言自語”——一些作品的創作心得主要來源於他一直在畫的草，草並不好畫，漫漶，也不聚焦，他帶著傾聽草語的落寞，一點一點去“打破”。“我現在經常畫完會去‘打破’以尋找新的平衡。這種畫法有風險，很容易畫廢。這次的作品，許多都採用這種畫法。幸好，它們成立了。”

-《月光-3》80x60cm 布面油畫 2019年 -

《意象集-時間旅行》原本取名為《意象集-時間旅行者的妻子》。後來去掉後半闕，葉與花，多麼苦澀，多麼嬌嫩，像是薩蒂作品裡凝固、樸質，破句，空白，收斂。周迅說他繪畫的題材皆偏向於微觀，在畫的時候會想到時間。和其他畫家不同，周迅的創作，草稿部分往往很簡，鉛筆勾幾條線，像霧天的峰巒。後來的作品與草圖差別較大。這也是他的畫筆的時間旅行。

蘭藝術出品的發現未來之星［FFA青年計劃］第1季丨第四回“意象集-周迅個展”，策展人王虹提到：周迅的創作強調的是表述的節奏、強度、功能和流動性，而不是藝術語言模式的精確、穩定和意義，其效果表現在“描繪”越過了精確表達的中心，而圍繞要表述的內容進行編織。如今他的創作更趨向於音樂般的規律性和寧靜的風格，一如他從《悅動》到《意象集-風之語》中的藝術語言所表達的那樣：“流，內容和表達的流，不需要能指”，因此“唯一的問題是其如何與強感、流、過程、部分客體，與一切不想表明什麼的東西一起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