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醒醒了——
女人呢喃一聲又朝棉堆裡縮了縮。
他不知道是怎麼了，忽然抓起大團大團的棉花堆在女人身上。
女人明顯感受到了什麼，顫抖一下醒來了。
你是誰？——她低聲而嚴厲地問。
張文順一笑說，你別怕，我不是壞人。
女人很快把身上的棉花撥開，站了起來。
張文順也站起來說，你是來拾棉花的？
女人點頭。
可是你偷懶了，在這裡睡覺！
這跟你有關係嗎？——女人毫不客氣。顯然這個人已經看了她很長時間。她感到了憤怒。
當然跟我有關係，因為我是這個公司的負責人！
扯謊，這裡是紅老闆管轄的。
張文順忽然一笑說，薈紅也是歸我管的……
女人的眼睛放著光，看定了他說，你到底是誰？
張文順上上下下打量著女人，說，我已經說過了，我是這個公司的負責人，我親眼看到你在這裡睡覺。可你是來拾棉花的，不是來睡覺的，所以你被我抓住了！
我……我實在太困了……
張文順一笑：太困就可以在這裡睡覺嗎？我是給你們付了雙倍工資的！
她趕緊把棉花袋子系在身上說，對不起，我去拾棉花了。——說著就走。
張文順忙攔住了她：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組的？
女人疑惑地看著他：什麼意思？
我問你叫什麼名字，哪個組的？
我……我叫桃花香！
桃花香，你真叫這個名字？
女人點頭。
哪個組的？
四組！
小栗子領的那個組？
女人點頭。
張文順的神態更得意了，譏諷地看著桃花香說，好，很好，桃花香，你偷偷睡覺被我捉到了，你說怎麼辦吧？
花香的神色更慌亂，忙說，張經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困了，再說我也沒有睡很長時間……
張文順哼一聲：沒有睡很長時間，我叫你都叫不醒哩！
花香很懊喪，心想怎麼會碰上了張文順！
我……我知道這樣做不對，你放心，我以後多拾點棉花就是了！
張文順還在笑：多拾點棉花？說得好聽。我早就說過了，什麼時間改上工就上工，該下工就下工。上工的時候就好好給我幹活，下工的時候就給我好好休息！桃花香，公司的規矩你是很清楚的！
張經理，我真不是故意的……
張文順一揮手道：得了，賊都說自己不是故意的，桃花香，你睡覺被我抓住了，所以說，得扣錢！
扣多少錢？——花香最關心的是這個。
張文順不懷好意地一笑說：這個就不好說了，我們還要查查你的出勤情況，看看你到底在摘棉花的時候睡了幾次覺？另外，還要考察一下你有沒有手腳不乾淨的地方！
花香忽然變了臉，說，張經理，你這是啥意思，還懷疑我的人品了？
張文順一笑說，桃花香，就憑你這個態度，我就覺得你的人品不咋樣！
花香忽然轉頭就走。
張文順一把抓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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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裡兩人推搡著，那動作看起來挺怪異。一聲咳嗽忽然傳來，花香和張文順立刻鬆了手，就見一個黑濛濛的人影站起來。人影朝這邊看了一下便說，花香姐，是你嗎？花香忙答應一聲跑了過去。張文順終於看明白這兩姐妹原來都在睡覺，心裡頓時像喝了蜜一樣甜，指點著兩人道：好啊很好，今天你們被我抓到了，你們等著，回去後我就立即對你們做出處罰！秋菊停止了採棉花說：張經理，我實在太困了！張文順哼一聲：我說過了，太困不是理由，想睡覺可以回家去睡，誰也不會攔著你們，但現在你們在給我拾棉花！花香和秋菊都沒了言語。張文順邁著四方步走過來說，當然了，我張文順也不是那種不好說話的人，今晚上你們幸虧落在我手裡，要是被巡邏隊看見了，輕則扣除工錢，重則開除，你們知道扣多少錢嗎？花香和秋菊都搖搖頭。張文順冷笑一聲道：雙倍工資取消，這就意味著你們以前乾的活全白乾了！——這也太黑了！秋菊嘟囔道。張文順笑起來：太黑？太黑你別出來打工啊？張文順見唬住了兩人，便又得意地笑起來道：至於你們兩個的問題嘛，我就看你們的表現了！說完就昂首闊步走出了棉田，直到走了很遠才“哈哈”大笑起來，心想這個晚上真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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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張文順醒來時陽光已經灑滿了窗戶。宿舍裡安靜地像個墳包一樣。他環視著室內，覺得一切都不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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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點鐘。花香和秋菊準時來到了張文順辦公室。張文順倒了一杯水說，怎麼樣，你們想清楚了嗎？秋菊和花香對視了一眼，膽怯地說，張經理，我們想清楚了。張文順坐下來說，那就說說吧。秋菊輕輕碰了花香一下，隨即從身後掏出兩張紙說，張經理，那天晚上的確是我和花香姐不對，可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該怎樣彌補，所以，我和花香姐每人都寫了一份檢查！說著就把“檢查”遞過去。張文順沒想到秋菊會想了這個法子，他倒有些小看韓秋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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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菊的“檢查”的確寫得不錯。洋洋灑灑竟然寫了三張紙。張文順心想讓秋菊來拾棉花簡直是浪費人才了。可花香的“檢查”就是另一種模樣了，兩張紙上的字跡大的像核桃一樣，第二張紙上竟然只有一句話。張文順心想何必要浪費這一張紙呢？猛然醒悟到原來花香是為了看起來字數“多”。可就算如此花香的“檢查”也不足500字。張文順把韓秋菊的檢查放進抽屜說：韓秋菊，這次我算你過關了！韓秋菊忙朝張文順鞠了一躬說，謝謝你了張經理！張文順喝了一口水說，以後記住，實在太累了可以請假，但是不允許在棉田裡睡覺，我說的話雖然不中聽，但都是為了你們好！韓秋菊忙點頭說，知道了張經理。張文順又拿起花香的檢查說，桃花香，你這個檢查不行，主要一點是沒說到正題，我這裡好說，可我怎麼給薈紅經理說？花香的臉頓時更紅了，忽然說道，張經理，你乾脆罰我乾點活算了！張文順笑起來說，你們所有人都是來幹活的，我還怎麼罰你呢？說著就站起來，先回去吧，重新寫一份檢查來我看。花香別提多懊惱了，說實話讓她幹別的事都行，可提筆寫字的事還真讓她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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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花香再次站在張文順面前時心裡更忐忑了。她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好像多年前當學生時做錯了事，正在接受老師的批評。她很明白自己不是學生。可眼前的狀況顯然比那時候還更尷尬：你瞧，出來打工多不容易！張文順“嘩啦嘩啦”翻著花香的“檢查”說，桃花香，看來讓你寫個檢查真是難為你了，我已經明白了，不是你不認真，而是你的水平就這樣！花香心裡頓時開朗了，忙說，張經理，我沒什麼文化，雖然我明知道自己寫的不好，可我的態度是端正的！張文順把花香的檢查放進抽屜說：桃花香，作為公司的負責人，我也有自己的苦衷，咱們的棉場這麼大，來拾棉花的人這麼多，要是不嚴格管理，我這個棉場還怎麼開？花香忙點頭說，張經理你說得對！張文順站起來，倒了一杯水說，回去後好好幹活，我不會虧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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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香忽然感到心慌意亂，忙說，張經理，要是沒別的事俺先走了？張文順點點頭。花香剛走到門口，張文順又叫住了她：桃花香，我給你倒的水還沒喝哩，你要是不喝，我豈不是白倒了？花香接過水杯三兩口喝了下去，直嗆得咳嗽起來。張文順輕輕撫著花香的脊背說，彆著急，慢慢喝。花香終於停止了咳嗽，說，張經理，我走了。張文順說走吧。花香剛要轉身，就覺一陣陣暈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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