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那個卑微門子的故事,你讀懂了嗎?

《紅樓夢》中,那個卑微門子的故事,你讀懂了嗎?

《紅樓夢》第四回,賈雨村走了林如海和賈政的門路,得以官復原職,來到應天府走馬上任。可沒想到,他一上任就遇到一樁令人頭疼的人命案。

於是,門子登場了。

“門子”不是人名,只是一個衙門中低等差役的代稱而已;“門子”也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他們在機構中承擔著看門、傳達、站班、跑腿等各種雜務,身份十分卑微,等閒是無法與府尹大人對話的。

只是,這個門子與眾不同。

他有點小聰明,也有點小心機。得知新官上任的賈大人的來歷後,他發現自己竟然與之有過交集。雖然根本談不上任何交情,可無論如何這都是難得的資源和機會。門子立刻心生妄想,為了能夠攀附到賈大人,他著實用心盤算了一番。

於是就在賈大人問明緣由,準備下令去薛家捉人之時,便大膽給他使起眼色來。

賈雨村奇怪,於是暫停下令,當即退堂,留下門子細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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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子原本是蘇州葫蘆廟中的一個最低等的小和尚,曾經窮困潦倒的賈雨村也在這個葫蘆廟寄居過——正是在這裡,他結識了隔壁的鄉紳甄士隱,得到他的資助後才得以進京趕考得中進士,走上仕途之路。

賈雨村走後不久,甄家女兒英蓮被拐走,隨即葫蘆廟被一把火燒成了白地。沒了安身之處,廟裡的和尚們只能各自尋出路。門子年紀還小,於是他還了俗,來到應天府,找到這麼一個穩定的工作。轉眼幾年過去,年輕聰明的門子不僅娶了妻子,還買了房子。房子似乎還挺大,能夠租給拐賣英蓮的柺子居住,看起來他的小日子過得相當不錯。

如果沒有賈雨村的到來,門子大概繼續會過著一個小人物精明而世故的生活。認真做好自己的工作,遇到機會時他會佔點公家的便宜。在涉及自身利害時他會明哲保身,但大概不會落井下石,也有著普通人的同情心,在不影響自己的情況下也會做點好事。

比如那一次,他意外在自己出租的房子內見到被拐賣的英蓮,情不自禁對她的境遇心生憐憫。因為一見鍾情的馮淵為表鄭重,推遲了迎娶她的時間,英蓮深感惶恐而憂傷。看到英蓮的憂愁,門子頓時“不忍”,讓自己的妻子去耐心勸解。不過他的同情也就到此為止,後來眼看薛蟠將馮淵打死,搶走苦命的英蓮,他就袖手旁觀,唯有嘆息而已。

我們可以不屑於他的為人,但卻無法責備他的冷漠。因為大多數時候,我們也是這樣的普通人。面對可能危及自己的風險,輕易並不敢見義勇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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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賈雨村的到來,喚醒了這個小人物深藏在心底的隱秘慾望。

升官發財、走入上流階層,這幾乎是每個普通人的夢想。只是資源有限,路徑貧乏,一般人大都不敢奢望。現在,這個新來的府尹大人竟然與自己有點淵源,曾經的小和尚,現在的門子,不覺大喜,心思開始蠢蠢欲動了。

他仔細打聽到了賈雨村的來路,知道他是通過林如海——賈政的關係得以復職的。於是,他隨身帶著“護官符”,準備好了一番“謀劃”,作為自己給賈大人的“投名狀”。

此刻,門子終於等到機會,與賈大人款款敘舊了。

門子的口才極好,他不僅生動地給賈雨村講述了馮淵一案的來龍去脈,同時告訴他,那個女孩便是對賈雨村有過大恩的甄士隱的女兒英蓮。同時又詳細說明了“四大家族”的來歷與勢力,貼心貼肺地告訴賈大人,他們互相“聯絡有親,一損俱損,一榮皆榮”,為了賈大人自己的仕途前程,打死人命的薛家是萬萬不可得罪的。不僅如此,他還早替賈雨村想好了應對辦法,讓他在公堂上只要虛張聲勢即可,自己會在暗中操縱,假報薛蟠已死,再給馮家點銀子了事。

賈雨村按此判案,果然輕易了斷了此事。隨後他立即寫信給賈政和王子騰(王夫人和薛姨媽的兄長)報告,為自己買好請功,得到了他們更多的好感。

眼看著賈大人對自己言聽計從,一切都按照自己設計的方案進行,門子心中當是十分得意:自己如此誠心誠意為賈雨村打算,相信很快就會得到豐厚回報的。想到未來依傍著賈雨村,升官發財、飛黃騰達指日可待,門子做夢都會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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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想想,賈雨村對有大恩於他的甄士隱的女兒都不加關照,何況幾乎素昧平生的小小門子?事實上,他的那一點小計謀根本算不上什麼助力,在賈大人那裡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何況這門子深知他當年落魄的情形,也知道他對甄家的漠然無情,如此定時炸彈,又怎會留在身邊,給他升官發財的機會?

賈雨村很快就尋了門子一個不是,將他充軍發配到了邊遠地區。

本來已經在城市裡過上了小康生活的門子,卻因這個處心積慮的殷勤而給自己送上不歸路,實在是太失算了。當他黯然上路離去,一定會悔之不及吧?

門子不過是紅樓長卷中的一個匆匆過客,作者至始至終都沒有給他起一個名字。回目上稱他是“葫蘆僧”,文中一直呼他“門子”。是的,他不必有名字,他是無數卑微尋常的小人物,有點小聰明,有點小自私,這樣的人隨處可見,就在我們身邊。他不是什麼壞人,時常也有同情心。然而當忽然遇到誘惑,一念貪婪,便泯滅了良心,不惜為虎作倀、欺壓良善。不過聰明反被聰明誤,這樣的人,最終的結局也不會太好。

讀懂了這個門子,也就對生活和人性有了更深刻的領悟與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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