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克夫公主,克死了两个驸马,他是克妻小侯爷,上京贵女闻风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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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曦是皇帝的第十七个女儿,自小不受宠,若非国师夜某日夜观星象,说她是天煞孤星命中克夫,皇帝几乎不记得有过这样一个女儿。

在接连奉旨克死了两任皇帝不喜欢的驸马后,云曦一跃成为皇帝最得意的秘密武器,可惜人多口杂,云曦的“克夫属性”终是不脛而走。皇帝懊恼,舍不得就这么把云曦曝光了。

国师是个人精,出主意道:“皇上,要不把公主嫁给裴锦,裴锦克妻,上京贵女闻风丧胆,也就十七公主能与之匹配!给裴锦赐婚,这等荣耀,裴元帅一定会对皇上感恩戴德。”

皇帝大喜:“国师好计谋。”

云曦却高兴不起来。

裴锦在上京帝都也是个鼎鼎有名的人物,他是镇守边关二十年的裴元帅的小儿子,因为自小身子弱,所以没有随军去边关苦寒之地,而是托付给其姑母梁夫人留在上京好生将养着。

转眼到了二十岁,裴锦该娶妻了,因为有个战功赫赫的元帅爹,以及陪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功臣先祖,所以一开始他在上京帝都很抢手,三品以下的官员的女儿统统入不了他的眼。然而让人万万想不到的是,但凡嫁给裴锦的女子不出半年必死无疑。在他接连克死了五个夫人三个贵妾之后,上京帝都再无女子肯嫁。坊间传言,说裴锦是百鬼附身的克妻命。

再说裴家那边,接到圣旨后,全族上下都轰动了,直呼皇恩浩荡。裴锦不过是个没有任何军功在身的挂名从三品将军,居然能娶到公主,真是祖上积德、祖坟冒了青烟。

唯有梁夫人咬着帕子哭哭啼啼:“这哪里是娶媳妇,分明是娶了个阎王爷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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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赐婚,即便真是个阎王爷,那也得欢天喜地的嫁娶。在一片热闹的喜乐声中,裴锦将一脸生无可恋的云曦娶进了将军府。

红烛高照,裴锦忽然站起身。

云曦一个激灵,缩到床角,双手抱胸,像只小鹿般惊惧道:“大胆,你、你、你想干吗?”

裴锦被这夸张的反应逗笑了,有心捉弄云曦一番:“春宵一刻值千金,让微臣伺候公主就寝吧。”

“驸马,本宫怕死,请自重。”

裴锦声调微微上扬,满是戏谑:“其实公主大可宽心,想公主金枝玉叶,定然与那些凡俗女子不同,应该能活得久一些。”

裴锦用手摩挲着下巴,声音低缓而危险:“公主,春宵苦短啊!”

“本宫有恶疾,烦请你先去书房暂住。”云曦被最后一个尾音拖得老长的“啊”字吓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真的?”裴锦双手抱拳,一双桃花眼斜飞入鬓,款款施礼道,“那太好了,微臣先行谢过公主不杀之恩!”

“彼此彼此。”云曦愤愤地咬着大红喜帕,小心肝一颤一颤的,她怎么想,都觉得身负八条人命的裴锦杀气更重一些。

云曦疑心自己要死了,近来浑身乏力,食睡不香,吓得梁夫人很是不安,传唤太医过来,却也瞧不出个究竟。

其间裴锦来探望,听着男人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云曦觉得分外郁闷:同样都会克死人,怎么这家伙就一点儿事也没有?

偏偏裴锦很是悠闲,一天来问候三次,甚至连她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都要过问一二。云曦嫌烦,频频与他打嘴仗,听得府中的下人刷新了“三观”——原来公主也会骂人;原来公主泼辣起来比街口的刘婶、张妈、王大娘都厉害;原来他们的小将军有受虐癖。

这日,小环一面喂云曦吃补药,一面小声嘀咕:“公主,只怕再这样下去,您的凤体熬不住啊。”

云曦忧伤地捧着脸颊转头看窗外,不期然,居然望见裴锦在花园里和下人斗蛐蛐,玩儿得不亦乐乎。她不禁娇躯一颤,愈发忧伤起来。

小环提议:“我昨日在后院听婆子们议论,说是上京北郊的土匪闹得很厉害,朝廷三次派兵去剿匪都无功而返。公主,不如咱们想个法子,让驸马爷去剿匪,他那般文弱的公子哥儿,定然有去无回。”

“不太好吧。”云曦有点儿犹豫,其实仔细想想,裴锦这厮对她真心不错,知道她自小在宫中不受待见,就到处搜罗新奇的小玩意儿送到她面前,还美其名曰要补给她一个美好的童年。她虽视那些小玩意儿如砒霜毒药不敢多触碰,心里却是感激的。

还有上个月,她去长公主府参加宴会,因为席间被几个女眷调侃了几句,受了委屈,次日,裴锦就跑到长公主府讨要说法,死乞白赖地往那门口一坐,任谁劝都不肯挪一下。碍着裴家的颜面,长公主没办法,只得狠狠地教训了那几个女眷。

这种待遇,云曦从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为此,裴锦嘲笑她说:“胆小,限制了你的想象力。”

闻言,云曦满腔的感激转瞬又化作了嫌弃:“你也不过是个仗着家门荣耀耀武扬威的纨绔小爷,装什么海阔天空、胸怀远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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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日,云曦就动摇了,因为她在喝药的时候差点儿把自己呛死,于是当机立断:“小环,去拿纸笔,本宫这就修书一封给京兆尹,为我的驸马爷讨个好差事。”

公主的面子果然不一般,第二日,京兆尹就差人来请裴锦过堂议事。梁夫人带着女儿晴晴前来给云曦请安的时候,借机一个劲儿地打探她的口风,见她纹丝不动,似乎真的不知情,这才恹恹地告退。临走前,梁夫人还不忘叮嘱小环,公主的药不能停。

小环不领情:“等驸马一死,我家公主就不用吃药了。”

云曦闻言浑身一颤,仿佛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她试探着问小环:“我会不会真的只是身子虚?”

小环小脸一扬:“公主,你不想活了直说。”

对于剿匪一事,裴锦的态度与云曦的预想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意气风发,亲自擦拭铠甲与兵刃,余光瞧见在门外徘徊的公主,笑得意味深长:“公主,门没锁,想进就进。”

云曦蹩脚地解释:“我是路过,顺便来看看你。”

裴锦不以为意,漆黑的眼眸里覆着薄薄的一层亮光,炫目的美丽:“若非公主出马,我这挂名的从三品将军不知何时才有机会领兵。”

云曦心虚,被男人瞧得脊背发冷,缩在角落里半晌不吭声,见裴锦将铠甲擦得铮亮,又轻轻地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儿。”

她是克夫公主,克死了两个驸马,他是克妻小侯爷,上京贵女闻风丧胆

裴锦挑了挑眉,一双黑眸暧昧地盯着云曦:“公主这是在关心微臣?要不我去向京兆尹辞了这差事?我是驸马,京兆尹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定然不会为难我。“

云曦赶紧补救,说:“好男儿志在千里,本宫决计不拖驸马的后腿,驸马尽管放心大胆地去,我会做好你身后默默支持你的女人。”

“公主这般懂事儿,真叫人感动,我看我还是留在家中陪公主吧。”裴锦忽地上前几步,将云曦逼得一步一步退到了墙根底下。

云曦靠在冰冷的墙上止不住地发抖,一双大眼睛更是警惕地盯着裴锦:“将军乃将门之后,怎能困在这闺阁后院!”

裴锦忽然低下头来,云曦见状一怔,身子也跟着绷得紧紧的。她瞪大眼睛,嘴唇都开始哆嗦了,却见男人的唇忽然擦着她的脸颊落在了她的耳畔:“公主,你这么坚持要我去,该不是盼着我一去不回吧?”

“怎么会呢?本宫不是那种人。”感受着男人温热的鼻息,又被说中了心事,云曦没出息地想逃,结果她刚迈出一条腿,就见裴锦“嘭”的一声一拳砸在了墙壁上。她顿时汗毛都跟着立了起来,惊恐地眨着眼睛,终是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瞧见云曦有趣的反应,裴锦愈发得意,只觉得身心无比舒畅,这才慢慢直起身子,凝视着她那一双如受惊的小鹿般的黑眸,轻声道:“公主放心,公主盘亮条顺胸脯大,微臣还没跟公主一夜春宵,绝对不死!”

云曦忽然觉得,刚才的心虚内疚都是多余的,像裴锦这种祸害,还是早点儿死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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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怜的锦儿啊……”

半个月后,梁夫人的哭号声再次响彻整座将军府,云曦被吵得脑仁发疼,望着一屋子哭得东倒西歪的老弱妇孺,眉头几欲扭成一团。

裴锦带兵出城剿匪,与土匪血战一场后,见形势不容乐观,于是下令撤退,谁知他在撤退的途中神秘地失踪了!

于是坊间流言四起,说十七公主不愧是“克夫小能手”,这次居然连驸马的尸首都没给裴家留下。

小环气得跳脚:“关我家公主什么事儿,明明是驸马无能,这才全军覆没。”

对啊,明明是他无能,可……云曦捏着手帕,一张小脸一片煞白,可若不是她,裴锦这会儿应该还在将军府生龙活虎地蹦跶吧。

“公主,老臣能怎么办?老臣也很绝望啊!”面对云曦的质问,京兆尹老泪纵横,再三许诺,一定加派人手搜救驸马,并让文书立刻起草了《关于营救驸马的紧急公告》,连夜印刷,全城张贴。

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云溪前脚出了府衙,后脚就失踪了。

京兆尹绝望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嗯,还在,可是,这后颈怎么凉飕飕的啊?

与其说云曦失踪了,倒不如说她被人拐走了。

云曦带着小环从府衙出来后,见天色尚早,自己又身着便装,便让轿夫先回,自己则散步回去。

行至一偏僻处,忽然听见有女子的哭声从一辆黑蓬马车上传来。

她心生好奇,于是携了小环上前察看,结果车帘一掀,只见马车里坐着七八个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的妙龄少女。她心道不好,这是遇到了人牙子,然而已经来不及,一个黑色的大麻袋从上空兜头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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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出城向北奔去,经过一处茂密的森林时,居然遭了匪,然后被土匪一路带上了山。

到了山寨,也被捆成粽子的云曦被土匪扔在一片灯火通明的空地上,她隐约察觉到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仰头,居然望见数十丈外的裴锦,他一袭白衣,置身一众草莽中,让她忽然想到“鹤立鸡群”一词。她自小在宫中见惯了各式美人,然而这一刻,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留下裴锦自带柔光在那里熠熠生辉。

裴锦却装作没认出她一般,与土匪说了几句,就走过来,在几个少女之间来回看。轮到云曦时,他似乎没站稳,脚底一滑,身子直直地撞向云曦,等站起来的时候,又很不小心地几次“失手”将云曦的脸按在地上。

砂石尖利,疼得云曦眼泪都出来,脸上火辣辣的一片,像是蹭破了皮。她只觉得自己撞了鬼,刚才一定是瞎了眼才会觉得裴锦身姿翩然如同谪仙,气得张嘴要骂,不想,又被裴锦按了一把,然后啃了一嘴的泥。

裴锦拱手向坐在虎皮太师椅上的光头男一拜,低声道:“多谢大当家,小弟已经挑好媳妇了。”

大当家点点头,问:“哪一个?”

裴锦回身一指:“我看上了这个小娘子。”他的指尖指向了云曦身侧瑟瑟发抖的小环。

大当家使了一个眼色给旁人,立即有人过去查看小环是否有异。

裴锦又说:“大当家,要不再给我这小娘子配个丫鬟吧,她跟着我享了福,日后自然爱我爱得紧。”

大当家略略地扫了一圈,只见其中一个女子蓬头垢面,满脸黑灰,于是大方地一挥手:“这个丑丫头,就送给兄弟的媳妇做见面礼了!”

被点中的云曦无比悲愤:她哪里丑了?真是瞎了眼的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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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小环梳洗一番,就被送去裴锦的房子里,而堂堂公主殿下竟被送到后山的下人房当粗使丫头。

裴锦半夜出来寻她,眉目微挑,似有喜色:“你是来救我的?”

他居高临下地看她,借著皎洁的月色,只觉得女子的脸庞光洁得如同最好的美玉。他有些愣神,回想起成亲那日,当他掀起盖头第一眼看见她时的惊艳。云曦生得很漂亮,一双杏眸更是水汪汪的,像是沁了水,无论何时看过去,都叫他不禁心头一软,恨不能融化在那一汪清泉中。

云曦嘴硬,明明心里担心得要死,却还是说:“我巴不得你早点儿死。”

裴锦作势转身就走:“那我还是回去睡觉了。”

“裴小将军……”云曦见状,立马狗腿般一改往日的凶悍,扑上去,挡住他的去路,撒娇道,“本宫不傻,知道你蹂躏我的脸,实际上是为了保护我。我这般美貌,若不扮丑,绝对分分钟就被大当家看中拉去做了压寨夫人!”

“你想多了。”

云曦轻哼一声,心底却是甜丝丝的,像是喝了蜜糖水:“可你为何不选我?你瞧瞧这地方,是人住的地儿吗?”她娇嗔地掀起袖子,只见光洁如玉的胳膊上被虱子咬了好几个疙瘩,她撒娇般地埋怨着,“你看,有虱子,很多很多虱子。”

“哪敢选你啊,你这模样哪里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我看你这几日也就别洗脸了,回头去厨房,把那锅底灰多往脸上抹一点儿。”

云曦讪讪道:“怎么不见小环?”

裴锦的脸上奇怪地一红:“我怕被人发现不在房中,所以让小环……”

“让小环干吗?”云曦好奇,这厮居然会脸红,绝对有问题。她印象中的裴锦,一生之中绝对没有“脸红”这种东西。

“……呻吟。”

闻言,云曦不禁凤体一颤,那画面太美不忍看。

原来那日裴锦撤军的时候不小心滚到了一个小山坳,又恰巧被土匪“捡”上了山,并误以为他是个过路的读书人。裴锦见状,就演了一场戏,让众人都相信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之后机缘巧合地治好了大当家的一点儿小伤,于是摇身一变成为大当家的救命恩人。

他见山头地形易守难攻,便打算想办法绘制出山寨的布防图,万万没想到,他这地图还没画好呢,云曦就被抓上山来了。裴锦看着云曦笑得意味深长:“公主,其实这身衣裳特别适合你,衬得你膀大腰圆,很是健壮。”

云曦一个眼刀丢过去,刚要还嘴,却见裴锦忽然探头过来,她莫名地吞了一口口水,然后愣在原地:“你、你想干吗?别过来!”

裴锦见状,不禁笑出声来:“看来,公主很期待微臣对您做点儿什么呢。”他伸手拨开云曦额前的乱发,温热的气息轻轻地喷在她的额间,他凝视着她黑漆漆的眸子,柔声道,“别怕,我每天都会来陪你的。”

云曦的唇轻轻一颤,她似乎想说什么,然而还是一言不发地移开眼去。眼睫微颤,如蝴蝶的羽翼,展翅欲飞,她想起那人交代的事情,眸子暗了又暗。

若是,她只是个寻常女子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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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云曦是被裴锦一掌拍在脑门疼醒的,裴锦也没工夫解释,将床边的衣服一股脑丢在云曦身上,催促道:“快穿衣服,我们得逃了。”

云曦急急忙忙地穿衣:“什么情况?”

“我去密室偷东西被发现了。”

“你什么时候改行做贼了?”云曦的手一顿,紧张地问,“小环怎么办?”

“放心,”裴锦安慰道,“回头我就带兵荡平这山头,敢叫咱们公主干粗活,这仇为夫必须给你报了。”

云曦穿衣的手再次一顿,然后很没出息地脸红了。

两人携手冲出房门,外面却是一片火光,滔天的热浪扑面而来,山寨乱成一锅粥。云曦望了一眼裴锦,裴锦摇摇头,眉头微蹙,忽然想到那封从密室里偷来的信:难道是信的主人?

云曦气喘吁吁地跑着,裴锦人高腿长步子又大,她追赶得着实费劲。刚放缓了步子,想稍稍歇息,就见斜刺里射出一支冷箭,直直地向着裴锦的后背刺去。她下意识地用力一把推开裴锦,却因用力过猛连带着自己的身子也随之倾倒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裴锦回身一挡,冷箭直直地刺入他的右肩。

“你受伤了!”云曦咬紧了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来,她的双手在半空中微微颤抖,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抬头迎上裴锦的眸子,黑漆漆的一片,深沉似大海,然而那幽黑之中,又好像有一束亮光。那光亮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明亮的瞳仁里,她望见了满目惊慌的自己,以及身后铺天盖地的火光。

裴锦轻轻地握住云曦颤抖的手,轻声宽慰道:“放心,你不是说过吗?祸害遗千年,我可是个大祸害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终于摆脱了追兵,裴锦拉着云曦躲进小山坳的一块巨石后面,又用周围的藤条掩住了巨石。月亮不知何时从云后飘了出来,洒下一片洁白的光辉,照得四下亮堂堂的。杂乱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远,显然那伙土匪已经走远。

云曦稍稍放松下来,刚一动作,却听见男人低低的一声痛呼,她恍然想起,裴锦刚才受了伤:“你还好吧?”

裴锦的嘴唇已经疼得有些泛白,他微微一笑,是一贯的嬉笑:“没事,死不了。那个,你能帮我一下吗?”

“你要我做什么?”

裴锦忍痛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然后利落地宽衣解带:“帮我把箭拔出来。”

皎洁雪白的月光下,男人的肌肤呈现出一种诱人的蜜色,云曦颤抖着手,接过那把匕首。她自小养在深宫,哪里会为人疗伤取箭,但眼下显然没有更好的选择,她只能硬着头皮去做。按着裴锦的指示,云曦先握住箭身,然后用匕首将伤口割开,又用那尖利的刀尖一点儿一点儿地将皮肉挑开。她紧张得浑身冒汗,手也止不住地颤抖,隐约听见男人压抑的低吟,赶紧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猛力地将箭向外一拔。

裴锦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呼,整张脸白得没有一点儿血色,豆大的汗珠沿着额角大颗大颗地滴落,一下一下,像滴在云曦的心口上,砸得钝钝地疼。

“很疼吗?”云曦小心翼翼地问,杏子一般又圆又大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帮我止疼好不好?”裴锦忽然伸手握住云曦柔软的下巴,他缓缓地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四目相对间,似乎有什么气息在两人之间缓缓流淌。

“怎么幫?”云曦试图缓解这种奇怪的暧昧,然而下一刻,借着明亮的月色,裴锦忽然探过头来,吻住了她的唇。唇齿厮磨间,她听见男人暧昧低沉的声音:“就这样。”

NO.8

因为有了裴锦绘制的山寨布防图,加之那一场滔天大火,所以裴锦带兵很顺利地剿灭了土匪。京兆尹代表朝廷,特意颁发了大红奖状以示鼓励。

梁夫人激动得不能自已,拉着裴锦的手,从城门外一路哭哭啼啼地回府,逢人就说她如何如何辛劳,才将裴锦培养成才。晴晴掩着帕子,站在府门口,哭得一双美目通红,瞧见裴锦,直接一个虎扑上前。

云曦大惊,这是要公然给她戴绿帽子啊!好在,裴锦很有“我是公主的男人”的自觉,及时闪身避开,并且抛了一个暧昧的眼神过来,气得晴晴狠狠地跺了一下脚。

在府中休整了大半个月,云曦破了皮的脸也好得差不多了,然而奇怪的是,她明明吃了很多补品,身子却不如在土匪窝时有劲,每日昏昏沉沉的,像睡不醒一样。

梁夫人放心不下,日日前来探望,忽然想起之前无故死去的五妻三妾,眼底隐隐有泪光:“说起来,我那锦儿,着实命苦,先前娶了七八个媳妇,却一个孩儿都来不及留下就没了。如今好不容易娶了公主,却连累公主凤体违和,姑母真是害怕,害怕终有一日,锦儿会害了公主。”

云曦只觉得后背一凉,算算时日,嫁给裴锦已经有三个月了,那她岂不是命不久矣?!

这日,裴锦还没有睡足,就被梁夫人从床上拉扯起来:“好消息,好消息,锦儿,公主她说要与你和离,免得死于非命。”

裴锦瞬间清醒不少,急急地穿衣下床,大步流星地冲到公主的院子,然后不客气地一脚将房门踢开,房内却空无一人。

“我在这儿。”身后忽然响起云曦的声音。

裴锦回头,看云曦一步一步地从黑沉沉的树影里走出来,银白色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如同一匹如烟似雾的白纱。她的面色有些清冷,全无平日里的灵动,她看着他,神情有些呆滞:“姑母应该告诉你了吧。”

“为什么?”

“怕死。”委屈地咬了咬唇,云曦轻轻叹息一声。

云曦咬唇的可憐样子,看得裴锦心底一软,他上前轻轻扶住云曦柔软的肩膀,一双黑眸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欲言又止:“我其实不克妻。”

难道他也同她一样,有什么不得已的隐情?云曦凝视着裴锦亮闪闪的黑眸,脑海中闪过那个人的脸。她静了静,悲哀地说:“但我会,你和我在一起,会死的。”

裴锦轻轻地一笑,好看的眉眼斜飞入鬓,眼波流转,魅惑而邪气。他捏住她的下巴,恢复一贯的嬉皮笑脸:“来,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快说你爱我。”

云曦不禁抚额:“裴锦,你脑子是进水了吗?”

“怎么,你想约我晒太阳?”

云曦几乎要哭出来了,挣扎着后退几步:“裴锦,我真的会害死你的。”

“小爷说了,我不怕。”裴锦微微一笑,说得无比笃定。阳光明媚,刺得他有些眼花,可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这样清楚明白:无论云曦是不是天煞孤星,她都是他认定的爱人。

NO.9

云曦终究没有同裴锦达成“和离”的协议,甚至在她第三次提出的时候,裴锦居然直接将她拦腰一扛,然后扔到马背上,马鞭一甩,带着她去了郊外的一处庄子。

她被颠得头晕眼花,一路骂骂咧咧的,将裴家几代挨着问候了一遍,裴锦一贯地没正经,不仅不恼,反而跟着她一起胡闹,还说什么要放飞自我,想干吗就干吗。

这处庄子是裴锦私下购置的,据他讲,原本是准备金屋藏娇的,结果这么多年受声名所累一直没遇到让他动心的“娇”。他一边说,一边用余光揶揄地瞧着云曦:“现在有个天之骄女,倒也相称。”

云曦不自觉地理了理发髻,然后坐得端端正正,心里很是得意。

清净没几天,梁夫人就赶来庄子凑热闹,还美其名曰是来照顾她,碍着裴锦的面子,云曦不好开口赶人,只是遗憾于两人相处的时光过于短暂。差了小环去请裴锦过来,结果小环一个人跑了回来:“公主,驸马爷又出去了。”

云曦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心里却直犯嘀咕,也不知道裴锦最近是怎么了,说是陪她在庄子里静养,却时常寻不见人影。

她好奇地问过他一次,裴锦却趁机提条件:“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我在干吗。”她自然不肯,抬起下巴,摆出一副高贵不容亵玩的姿态来:“你我都要和离了,还是保持距离为好。”裴锦闻言,点点头,就是不告诉她真相,气得她一连逼着他吃了三颗酸山楂,见他一张俊脸酸得扭成一团,这才消了火气。

一直到用晚膳的时候,裴锦才姗姗归来,一进前厅瞧见梁夫人,原本满是笑意的脸庞骤然变了色。他快步走到云曦身侧,一眼就望见桌上摆放着的白瓷药碗,里面黑乎乎的一片,还冒着白雾:“你应该没喝药吧?”

“没有,太烫了。”云曦觉得裴锦的问话没头没脑。

裴锦放松地轻呼一口气,他盯着那白瓷药碗,似乎在克制着什么,目光扫过云曦的小脸,黑色的眼眸深处像燃起了一把大火。他终是忍不住,一掌打翻药碗,转过身,冲着梁夫人大声呵斥道:“姑母,我那日已经同您说得明明白白,倘若公主有事,我会叫您和晴晴一起陪葬!”

梁夫人的声音在微微颤抖:“锦儿,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就一点儿也不顾念母子之情吗?若不是我这些年来精心照顾你,你能活到今天?”她走上前,试图拉住裴锦的衣袖,“你忘了吗?你六岁那年,高烧不止,是我把你搂在怀里三天三夜没撒手,硬是把你从阎王爷那里抢了回来。还有你七岁的时候,贪玩儿掉到池塘里,也是我奋不顾身跳下去救了你……”

“姑母!”裴锦厉喝一声,打断了梁夫人的回忆,“为什么不能好好地做一个母亲,难道非要看着我生不如死,您才满意?”他重重地叹了一声,痛苦地闭了闭眼,犀利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梁夫人,“来人,把老夫人送回徐州老家,没有我的命令,永远不得回上京。”

旁人一定想不到,裴锦之所以接连克死五妻三妾,其实都是梁夫人所为。为了能让自己的女儿晴晴如愿以偿地嫁给裴锦,她一次又一次地向那些无辜的女子伸出了毒手。

起初,裴锦还不知情,后来渐渐察觉出异样,但碍于梁夫人对他的养育之恩,他一再地退让,日日关怀云曦的饮食,暗地里命人偷换掉梁夫人送的有毒的补药,但还是防不胜防。无奈,他只能明言让梁夫人离云曦远一些,甚至找了个机会将云曦带离将军府。

却不想,梁夫人居然还是贼心不死地追了过来。

云曦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明知你姑母害我,却还护着她,我身为公主,没有揭发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你若不想连累裴家,就尽快与我和离吧。如何?”

“再给我一点儿时间好吗?一个月,不,半个月就够了。”裴锦答非所问,他凝视着云曦,是不同于平时的严肃,一双黑眸熠熠生辉,蕴藏着坚定与一抹淡淡的忧伤。

“为什么?”云曦皱眉。

裴锦不接腔,只是伸手轻轻地将云曦搂进怀里:“相信我,一切有我在。”

晚风吹动走廊下的风铃,叮叮当当的环佩交错的声音,云曦模模糊糊地想起九岁那年,母妃去世的那一夜,廊檐下的风铃也这样清冷地响着。再后来,她站在廊檐下,眼睁睁地看着宫女将刚出生的幼弟抱去扶育所。

那一刻,她在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如何,她都会护着弟弟平安长大,因为这是她唯一的至亲。

但是皇宫是什么地方,见高踩低,母妃生前并不受宠,去世之后她更是没有一点儿存在感,那些宫女、太监渐渐地也敢欺负她,克扣她的饷银,偷摸她的首饰,这一切的一切,她都能忍。

可有一天,她看见自己年仅四岁的幼弟,居然也和她有着一样的遭遇,被随侍的宫女散漫地对待着,已是寒冬腊月,屋子里却冷冰冰的,她愤怒地质问,却只得来一个冷眼。她不甘地跑去皇后那里告状,可结果呢,不过是两三天,一切又恢复如初。

那一刻,她终于意识到,仅凭她一人之力,不足以保护幼弟。

也是在那一年的新春,她遇見了那个人,然后不顾尊卑地跪倒在地,祈求他帮助自己。

那个人微微一笑,只问她:“你能给我什么?”

她想了很久,才说:“我什么都没有,但我可以向您承诺,从今以后,我什么都听您的。”

那个人似乎能看穿人心:“公主,那微臣也向你承诺,九皇子会和别的皇子一样平安快乐地长大,直到有一日离宫建府,封地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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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裴锦向皇帝举报,说国师是敌国奸细,且与左相、程尚书之死有关。一时间朝野震惊,国师盛宠近二十年,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次若非他上呈重要物证,皇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最信任的人居然是敌国的间谍。

原来裴锦在土匪窝时,意外地在密室里发现一封信,旁敲侧击之下,才得知这信是从一个路人身上抢来的,可惜写的是别国的文字,山寨之中无人认得。但因为那路人身上所带之物皆是上品,所以大当家疑心这信也许日后会有用,就收拣在密室。他后来去密室偷盗的也正是这封信,联想到逃亡那一夜的大火,他预感这封信不简单,于是事后立即差人将这信送往边关裴元帅处,请他帮忙翻译信件的内容。

再后来他回到将军府,云曦的苦求和离让他起了疑心,于是暗中调查云曦前两任驸马,即左相与程尚书的死因。几经周折,果然查出了些许端倪,两人都死得蹊跷,而这种种线索都指向了国师。

于是他开始怀疑,其实云曦也与他一样,不是真的“克”死人,又联想到近几年九皇子的突然得宠,他几乎可以断定,云曦与国师之间存在着某种交易。

近日,裴元帅那边终于有了回信,这封信居然是国师写给敌国皇帝的,想来土匪们抢劫的那个路人应该就是国师派出去的信使。

云曦局促地站在窗前,无力而苍白,她试图向裴锦解释什么,却又无从说起。她没有料到,她当年选择的那根救命稻草,居然会是敌国的奸细。她惶惶不安,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处置她,又会如何看待她的幼弟。想着想着,她心里就更急了,眼泪也随之落下来。

裴锦轻声走上前,伸手环住她柔弱的肩膀:“为什么不告诉我,国师要你杀了我。”

国师的算计,他自然猜得出,无非是想利用他的死离间皇上与裴家的关系,毕竟,云曦克夫的事情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皇上却还要赐婚给他们。这事儿,他若好好的,自然是美事一桩,可若他没了,国师从中一挑拨,皇上不可能不多想,疑心生暗鬼,迟早会有爆发的时候。

云曦摇摇头:“我不敢,所以我只能选择与你和离。”

她想起成亲之前,国师秘密会见她,然后告诉她,半年之内,杀了裴锦。她那时并未见过裴锦,只当他是一个陌生人,于是乖顺地答应。可她没有想到,裴锦和前两任夫君不一样。

她一直记得,在长公主府,裴锦对她说:“受了委屈就跟我说,我帮你出气,我是你夫君,欺负你就是欺负我。”

她起初还在心底嘲笑他是地痞做派,居然赖在别人家门口撒泼,然而那一刻,她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心里一暖。

有多久,没有人这样护着她了?

她还记得,在土匪窝,他夜夜跑来陪她聊天看星星,他嘴上不承认,但她知道,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她。

所以她那时候觉得,其实在土匪窝也挺好的,至少,他们是在一起的。

裴锦轻叹一声:“没事儿了,都过去了。你的事情我爹亲自为你求情,皇上又顾念我举报有功,所以一功一过相抵消。现在,你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重头再来。”

“真的吗?”云曦有些错愕,“真的可以重头再来吗?”

“当然。”裴锦忽然坏坏地一笑,然后打横将云曦抱起,快步往床边走去,“现在,我们就从洞房花烛开始,一切重新来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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