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俊嶺，山東省作協會員，山東省小小說學會副秘書長。在《散文》《美文》《散文百家》《朔方》《山東文學》《時代文學》《中國青年報》《大眾日報》《江淮晨報》《遼瀋晚報》等報刊發表大量小說、散文。著有長篇歷史小說《正德皇帝》。出版散文集《我的上一輩人》《村樂圖》《木鐸清音：聊城歷代清官》。有散文作品獲得華東區報紙副刊好作品獎。
1972年春天。
住在紙坊西街的築堤小隊，20個人。他們是北縣人。
所築之堤，為北金堤，據說是秦漢時所修的古堤。
這20個人，由一名隊長帶領。一個司務長，負責買菜買面。自然，還有一個做飯的伙伕。此外，值得一提的有細狗腿與明發。
細狗腿是一個人，因為他的腿長，善跑，就有了細狗腿的外號。
明發是一個隊長也懼、敬三分的人物。大隊上的人無論誰有難處，只要求到他，他是能幫則幫。只要他看到不順理的事情，就會衝口說出。
水利部門要求的工期，60天。5天，改善一次伙食：白麵饅頭，管夠；有皮有肥有瘦的豬肉，一人六兩。除了六兩豬肉外，還要燉上白菜、粉條、豆腐什麼的，才夠吃。
這天，離收工大概還有抽兩袋煙的工夫，細狗腿發現隊長悄悄離開大堤，向駐地走去。細狗腿是一個打下手的，把從堤下推上來的泥土弄弄平整。與他一塊幹這輕活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細狗腿對老頭說我去解手，把鐵鍁隨手一放，尾追隊長而去。
細狗腿雖然腿快，但與隊長畢竟有著距離；等他到駐地大門口時，隊長已是安坐在堂屋門口一張桌子前。對面，是司務長。
伙伕端著兩碗熱氣香氣都有的肉菜，放到桌子上。
隊長操起筷子，正想大口吞吃，卻把筷子慢慢放下。他的眼角，感覺到從大門口掃來一雙飢餓的目光。
細狗腿折轉身子，輕輕離開大門幾步。然後，他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向大堤上飛奔而去。正好，明發推著一獨輪車溼土，到了大堤上。
明發，隊長與司務長偷吃豬肉呢！細狗腿衝著明發大聲說。說話的同時，嘴角流下兩線口水。
明發把車把一頓，說，他們兩個，憑什麼！？
明發在前，細狗腿緊跟其後。再後面，則是另外那十幾個人了。
明發氣沖沖地撞進院子，走近堂屋。但是，他不只沒有看見隊長與司務長吃肉，就連兩個人的影子也沒有看到。
明發走到伙房門口，問伙伕，隊長呢？司務長呢？
伙伕說，往東院房東家去了。
說話間，隊長、司務長走進院子。看到一隊人回來，而收工號還沒有吹亮，隊長的臉便蠟渣似的黃了。他衝著明發發脾氣，你，你怎麼帶頭早回呢？讓上面知道了，我得跟著挨熊！
我……我聽說，聽說……平時嘴快如八哥的明發，說不連貫了。他怒視細狗腿，恨不能一口吃了他。
隊長自打圓場，說，今天改善生活，一會就要吃肉了，坐下吧坐下吧。上級要是追查提前收工的事，我頂著！
20個人，一人面前一碗豬肉粉條子。大家吃得忽忽啦啦。只有明發，不如上次順暢。
第二天，分管築堤大隊裡的一個公社幹部，把隊長叫去，狠狠地熊了一頓。
看到挨熊後的隊長走近自己身邊，明發感到一種歉意。但是，半個月以來隊長、司務長的油光光的嘴唇，讓這歉意一會兒就消失了。
轉眼，又到了改善生活的日子。吃完早飯，明發對伙伕說，12斤肉，到歇工時再燉！說完，扛起鐵鍁，往大堤上走去。
伙伕雖然不明所以，但也只好按明發的意思做。不過，他在歇工前就把肉洗好切好，把蔥薑蒜也切好；花椒茴香桂皮之類的大料，也準備好。這次，與豬肉相配的，是當地有名的滷水豆腐。
歇工時，明發回來。他走進伙房，讓伙伕燒鍋。等鍋幹後，倒油，放大料，放豬肉，放蔥薑蒜，放醬油、放食鹽。明發用一柄偌大的鐵鏟，把豬肉翻騰得吱吱啦啦地響。隨後，明發倒進鍋內半筲開水。最後，他把10斤豆腐放到豬肉上面。鍋裡的水，淹沒豆腐一、兩公分的樣子。
明發蓋上鍋蓋。
他對伙伕說，你看著鐘點！用劈柴燒鍋，大火半個小時後，你就不用管了！等我回來，由我掀鍋。
伙伕看看明發。明發的一個離奇的動作讓他驚叫，你幹什麼？
明發從口袋裡掏出一圈子白膠布，嗤啦嗤啦幾下，把鍋蓋從各個角度封上。
你給鍋蓋弄上封條，鍋裡的肉糊了怎麼辦呢？伙伕有點急了。
放心，只要你按我說的燒，保險糊不了。
說完，明發離去。
伙伕搖頭。
號角一響，明發一幫人回來。明發掀開鍋蓋，把豬肉豆腐攪和攪和，對伙伕說，燉得馬馬虎虎，水多點。你沒燒半個小時吧？
我怕，我怕燒糊了。
呵呵，你忘了，我在部隊炊事班裡幹過兩年哩。
大夥一聽，一齊笑起來。
閱讀更多 古阿文化傳媒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