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的夏天，段祺瑞在打敗復辟的張勳，三造共和之後，如願以償地控制了北京政府。對段祺瑞更加有利的消息是，日本人換了首相，修正了對華政策，答應給段祺瑞政府以大量的資金援助。一直錢緊的北京政府突然有錢了。
有錢了的段祺瑞政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革國會。梁啟超和他的研究系（從民國初年的進步黨脫胎的一個政治派系）想當然地認為，他們幫助段祺瑞討伐張勳有大功，段祺瑞理所當然會依靠他們。所以，在新一屆國會選舉中，肯定是研究系的天下。但他們的如意算盤落空了，因為段祺瑞的帳下有個徐樹錚。
徐樹錚很早就跟了段祺瑞，被段送到日本士官學校上學，文的武的都有兩下子。儘管段祺瑞對梁啟超他們相當客氣，也很尊重，但徐樹錚卻根本沒把這些文人放在眼裡，徐樹錚要自己控制新的國會。
有錢，拉人還是容易的。徐樹錚組織了一個屬於皖系的團體。他們在北京城裡的安福衚衕租下一個大宅子，把這裡打造成一個吃喝玩樂的場所。先是臨時參議院的成員被拉來聚會，吃吃喝喝。然後以此為基礎，形成一個俱樂部，裡面的人到各個省份，拉人參與選舉。這個俱樂部由於設在安福衚衕，人稱安福俱樂部。
安福俱樂部不是一個政黨，更沒有嚴格的紀律。但由於背後有徐樹錚，還有似乎取之不盡的錢財，所以在新一屆國會選舉中，依舊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安福俱樂部的人佔總數的71%，而研究系不足5%。
屬於安福俱樂部的議員，每人每月除了薪水之外，由俱樂部補貼300元。在那個時代，300元相當於大學教授一個月的薪水了。所以，這一屆國會，徐樹錚要辦的事，大體上都能辦成。但是，偶爾也有例外：段祺瑞向曹錕許願要選他做副總統，這事就沒辦成。
因為段祺瑞想借武力統一南北，征伐南方出師不利，遂許願給曹錕讓他派帳下大將吳佩孚出征。結果吳佩孚出征了，仗也打贏了，眼看到了衡陽，再往前邁一步就進入廣東了。但這邊副總統落空，前面的湖南督軍也沒給吳佩孚。到了衡陽的吳佩孚屯兵不前，反而跟南方勾勾搭搭，種下了日後直、皖分裂，雙方交戰的隱患。
這些拿錢的議員不僅在選副總統的時候不配合，在五四運動的時候也跟著起鬨搗亂。明知學生們罵曹汝霖、章宗祥、陸宗輿賣國賊是衝段祺瑞去的，但安福俱樂部的人卻也跟著喊，還提出彈劾政府案。雖然沒有通過，但讓段祺瑞的臉上很是不好看。
所以，所謂的安福俱樂部既非嚴守紀律的軍隊，也非拿錢幹活的僱工，更不是任人擺佈的傀儡。這幫人別看平時吃吃喝喝，但要拿這些人當長工使喚，還真是不行。平時還好說，在巴黎和會上中國外交失敗之後，舉國都在罵賣國賊的時候，安福議員也不樂意秉承段祺瑞的旨意，為政府分憂。
一個俱樂部和一次大選，將段祺瑞推到了歷史的頂點。特別是在一戰結束，中國破天荒地成了戰勝國之後，段祺瑞的聲望升到了雲霄。但是，對靠戰勝國的地位改變境遇的國人，在期待過高之時，被巴黎和會一瓢冷水澆了個透心涼。這個時候，安福國會就成了他的負資產。原來操縱選舉的醜聞徹底發酵，讓皖系賣國的惡評變本加厲。徐樹錚的苦心操作，最後還是幫了倒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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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張 鳴
來源｜《百家講壇》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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