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評】武則天一朝的告密之風與酷吏

【醉評】武則天一朝的告密之風與酷吏

大周朝的則天皇帝武曌女士,靠陰謀加屠殺當上皇帝之後,李唐宗室雖然被她殺得不剩幾個,但先朝老臣中,仍有不少人以匡扶李唐社稷為己任,下層官吏中也有不少人懷有反武情緒,這對自己剛坐上不久的龍椅無疑是一種威脅。武曌雖然殺起人來從不手軟,但對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潛在勢力,卻覺得無從下刀。

皇帝一有什麼憂慮,總是有人適時地獻計獻策以邀榮寵,正在武則天為如何對付臣民的反武情緒犯難時,一個叫魚保家的傢伙上書獻策,說是在朝堂上設置銅匭(銅製的箱子),收受天下投書,這樣不但可以隨時瞭解下情,採納臣民的各種建議,而且可以起到監視、控制臣僚的作用,可謂一箭雙鵰。

武曌聞之大喜,當即詔令工匠,鑄造了四個巨大的銅匭,將其漆成青、丹、白、黑四色,分別置於朝堂四門。青匭稱之為“招恩”,放在東門;丹匭稱之為“詔諫”,放在南門;白匭稱之為“伸冤”,放在西門;黑匭稱之為“通玄”,放在北門。並敕令諫義大夫(掌規諫諷諭之官)為知匭使,侍御史(掌監察彈劾之官)為理匭使,共同受理臣民的投書。看上去還真有點效法堯、舜,虛心招諫納謗的味道。但武曌這麼幹的目的,只在發動臣民告密,檢舉揭發那些反對她稱帝或圖謀造反的人。

銅匭安放在朝堂四門之後,武曌為了方便天下人投書告密,又詔令各州縣,凡有欲進京投書者,沿途提供驛馬,並給予五品官所享受的待遇。投書告密者不分貴賤,皇帝一律接見。告密屬實,在職的官吏可以得到提拔,小民可以封官受賞,告密不實者,不予追究。在皇帝的鼓勵與支持下,一時間四方告密者蜂擁而至,進京投書者絡繹於道。而那四個名堂不同的大銅箱,也全都變成了檢舉箱。告密,也自然而然地成為大周朝的一項制度。

武曌雖然相信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但光靠發動群眾,來檢舉揭發那些對自己有敵對情緒或較圖謀造反的人,仍不能讓她感到滿意和放心,於是她便從眾多的告密者中選拔了一批“優秀人才”,封以高官,授予特權,令他們專門懲治那些對自己不滿或膽敢謀反的臣僚。武曌翹辮子之後,中宗李旦曾下詔,將受他老孃重用的索元禮、來俊臣、周興、等27名靠告密起家的傢伙定為酷吏。這幫傢伙大都是流氓無賴出身,十分陰毒殘忍,久以誣告陷害為能事,一個個都成了專家。這些酷吏每人都私畜爪牙數百人,專以告密為能事。來俊臣還與酷吏朱南山、萬國俊三個傢伙,合寫了一本《羅織經》,作為培養爪牙的教材。柏楊先生稱此書是一本人類有史以來第一部製造冤獄的經典,並對這部經典的內容做了介紹:

“經上指示的程序有七:一、先確定對象。二、由特務們從四面八方向有關機關或當權人物,發出告密信件或檢舉信件。三、等候有關機關或當權人物把這些信件,交下調查(事情發展到此,對象的命運已經確定。也可以說,當酷史在確定對象時,對象的命運就已經確定,因為那些涉及到謀反叛國巨案的信件,不可能不交下來)。四、根據這些交下來的信件,把對象逮捕審訊。五、審訊時施用酷刑,取得理想的口供。——值得注意的是,如果拒絕招認而死於酷刑之下,就又多了另一個罪名:“畏罪自殺”。被告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是招認,一是死於酷刑之下。”(《中國人史綱·第二十章》)

來俊臣等人在這部教材中大談告密經驗和心得體會,“教其徒網羅無辜,織成反狀,構造佈置,畢有支節”。酷吏及其爪牙們無論給誰編造罪名,都有來龍去脈,時間地點,何人在場,編得活靈活現,反正在酷刑的折磨之下,沒有不按照他們的要求招供的。再加上胡亂株連,結果是“一人被訟,百人滿獄,使者推捕,冠蓋如雲。”

武曌覺得光是重用酷吏,仍不能構成天羅地網,全面監控臣僚,又派出大批名為“告事”的特務,偵察探聽臣僚的言行,一有所獲,立即向她老人家報告。並且在洛州牧院和皇城麗景門內設了一個名為“制獄”的機構,負責調查審訊被檢舉有罪的人,並令來俊臣擔任這個機構的頭目。如此一來,告密不但形成制度,而且有了相應的機構,並且選拔一批干將,網羅了一批爪牙,大周朝的臣僚們可就完全在她的監控之下了。

武曌重點打擊的對象,是先朝元老重臣,對那些下層官吏也不放過。來俊臣等人按照武曌的旨意,整天兩眼像鷹瞅免子似地盯著他們,只要他們說錯一句話,幹錯一件事,就要被逮捕治罪。

來俊臣等人慣用的手段,是誣告人謀反,上至宰相,下至普通官員,都在他們的打擊的範圍之內。他們可以隨意從大臣、官吏的花名冊上找一個名字,而將此人逮捕。來俊臣甚至將其爪牙集中起來,在一些石頭上寫上朝臣的姓名,立在一起,令爪牙們在遠處向這些“朝臣”投石,被擊倒者,便令爪牙告密,說那個朝臣謀反。

這些傢伙發明了名目繁多的酷刑,如驢駒拔橛、仙人獻果、玉女登梯、犢子懸車、方梁壓髁、碎瓦搘膝、鳳凰曬翅、獼猴鑽火、腦箍、墜石、泥耳塞鼻等等。

驢兒拔橛,是索元禮發明的,用刑的方法是先給犯人套上巨枷,再用物件牢牢固定住犯人的腰部,然後用刑者握住犯人脖子上的巨枷向前拉扯。受刑者痛苦不堪,拉扯稍一用力過度,便可致犯人頸椎斷裂。

仙人獻果,也是索元禮發明的,用刑的方法是令犯人捧住脖頸上一百多斤重的巨枷,雙膝跪地,形如托盤獻果之狀,然後在枷上放置磚石等重物,犯人無力支撐時立遭毒打。

玉女登梯,是讓戴枷的犯人站在高木上,讓行刑者抓住枷具的後面,用力往後拉扯,令犯人痛苦無比,重者拉至腰椎斷折。

鳳凰曬翅,是將犯人的雙臂伸直、雙腳下垂,固定於一個特製的十字木架上,懸掛於空中,那情形有點像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受難。不過此十字架與彼十字架不同,它的兩根木棒可以擰轉,使犯人的四肢關節受到強力的拉扯。

腦箍,是將一種特製的鐵箍套在犯人頭上,然後在鐵箍和頭顱之間用捶釘入木楔,受刑的人頭痛欲裂,如同刀劈,木楔釘入稍多,受刑者便頭顱開裂,腦漿流出,一命嗚呼。這種酷刑為索元禮所發明,被後世歷代王朝所沿用。

墜石,是把犯人頭朝下倒吊在橫樑上,在他的頭髮上墜石塊,不招供就加重墜物,或長時間吊著。被吊者頭皮欲裂,頸椎與渾身關節都如斷裂般痛苦,不屈招便會被摧殘至死。

泥耳塞鼻,是將犯人的雙耳用泥糊住,然後用火烤炙,等泥烤乾後,再將幹泥殼連同幾乎烤熟的雙耳猛力撕下。在用火烤炙的過程中,犯人已痛苦難忍,待到耳朵被撕下時,便痛得昏厥過去。

來俊臣等人又發明了十種巨枷,也各有名堂:定百脈、喘不得、突地吼、著即承、失魂魄、實同反、反是實、死豬愁、求即死、求破家等。這些巨枷,在尺寸和重量上大大超出了刑律的規定,犯人一戴上便十分痛莫苦:

百脈定,戴上這種枷後,全身血脈都不流通了。

喘不得,戴上這種枷後,連喘息也不可能了。

突地吼,戴上這種枷後,只好衝著地面痛苦地嚎叫。

著即承,戴上這種枷,案犯很快就會承認有罪。

失魂膽,案犯只要見到這種枷就嚇得魂飛魄散,趕忙招供。

實同反,只要戴上這種枷,未謀反的人也會招認自己罪行與謀反相同。

反是實,戴上這種枷,就會承認官方指控的謀反罪符合事實。

死豬愁,死豬看見了這種枷也會發愁,何況人乎!

求即死,戴上這種枷,只求馬上死掉,少受痛苦。

求破家,只要能去掉大枷,寧願獻出全部家產。

僅根據這些酷刑和巨枷的名目,便可以看酷吏們的暴虐殘忍,以折磨摧殘人為樂的邪惡心理。

……

來俊臣等人所發明的酷刑遠不止上述數種,而他們在拷訊犯人時,也並非僅用一刑,而是多刑組合並用,進行連續、長時間的折磨。這種多刑組合並用的幹法也有名堂,叫做“獄持”與“宿囚”。獄持,是將泥耳籠首、枷楔兼暴、拉脅籤爪、懸發燻目等等酷刑對犯人輪番使用,直到其招供為止。宿囚,是對犯人“晝禁食,夜禁寐,敲撲搖撼,使不得瞑”,就是白天不給飯吃,夜裡不讓他睡覺,不時地敲打搖撼他,讓他無法閉眼。這種長時間的折磨,會使人的肉體和精神統統崩潰。

在來俊臣主持的麗景門制獄中,挖有大坑,名曰“地牢”,犯人被囚於地牢中,吃飯睡覺大小便都在裡邊,有時斷絕他們的飲食,囚犯餓得掏出棉衣裡的棉絮吞食,很多人被折磨至死。未死的也別想出獄,皇帝每有赦免令,來俊臣便提前把這些囚犯處死。因此酷吏王弘義稱麗景門為“例盡門”,意思是說凡入此門者,照例都要死掉。

凡是被捕入獄的人,都受不了酷刑的折磨,審問什麼,就招認什麼,只求早點死掉,結果大批無辜者被牽連入獄,被逼承認謀反,這些人又在酷刑下招認一批同謀,結果從宗室貴族、公卿大臣到一般士人小民,不斷被羅織為謀反的罪名,成千累萬的人被冤殺。據史籍載,僅來俊臣主持的制獄,前後被定為謀反罪,並滅族的就有千餘家。古代的家族少則數十人,多則數百人,以平均每族一百人計,就是十餘萬人。據此算來,被27名酷吏所害的人加起來,至少有數十萬人之多。

由於太多的人入獄或被殺,大臣人人自危,入朝之前,必與家人訣別,生怕自己不能再與家人重見。由於許多人都是因說話不小心,有一兩句話被酷吏抓住把柄,任意誣陷而遭禍的,一個名叫徐彥伯的大臣,出於對同僚的擔心和同情,特作《樞機論》一文告誡世人,以解釋孔丘先生的“慎言”說,指出言談是關係一個人安危榮辱的“樞機”,言論“可以濟身,也可以覆身”,勸世人守口如瓶。

其他朝代的酷吏,迫害臣民、製造冤獄的手段與漢、唐兩朝大致相似,他們無不深受皇帝老爺的賞識與重用,成為皇帝維護皇權、保護大家產不可忽缺的重要工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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