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彈指老,剎那《芳華》逝

文工團那一代人的青春,在《芳華》裡揭開、落幕。開始有多美好,後面就有多殘酷。

蕭穗子孩子的婚禮上,戰友重見,說說笑笑,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記憶兀自挑選之後,留下的都是情深似海。

青春很美,但過去真的沒有一絲齟齬?要我說,那時展露的人性百態比之現在一點不少。

《芳華》裡的這些社交潛規則,你真的看懂了嗎?

付出型人格帶不來尊重

這世界不缺善良,缺的是加了理智的善良。

劉峰是個自帶崇高屬性的人。表面上看,在文工團他不可或缺,連炊事班的豬丟了,也來找他幫忙。“誰也沒有設想過,我們這支隊伍裡沒有了劉峰,會是怎樣。”

但他無底線的付出,結果卻是被踐踏,這是為什麼?

他做的那些事,給別人修表、做沙發、從北京捎東西、抓豬,是可替代性最強的。過度消耗自己去做這些瑣碎小事,讓人忽略了他的價值。

劉峰離開三天,就沒人再說起他了。太過輕易得到的東西,最初讓人欣喜,然後他們就會將你的付出看成理所當然,這就是人的劣根性。

多年以後,郝淑雯在街頭碰上了被執法人員訛上的劉峰,仗義執言,罰金也代付得爽快。下一個場景,卻是和蕭穗子一起調侃劉峰曾經“猥褻”林丁丁。

她們趁著劉峰去寫借條,手裡拿著他的假肢和林丁丁在國外發福的照片,嬉笑著,“換現在還摸嗎?怕是假手都不摸了吧!”

打心眼兒裡,她們從沒相信過劉峰。

紅顏彈指老,剎那《芳華》逝

三毛在《西風不識相》中寫,自己年少出國留學,家長教導自己:在外待人處事,要有中國人的教養,凡事忍讓,吃虧就是便宜。

自己分到一間四人宿舍,第一次和外國人打交道,她一直謹記父母的教誨,掃地、換水、擦桌都搶著幹。

最初一個月,大家總搶著做事。但三個月後,她開始鋪兩個人的床,接著三個人,然後四個人。半年下來,她成了宿舍最受歡迎的人:清理衣物、打掃衛生……

她的付出,讓室友們得寸進尺。

有天晚上,宿舍的女孩子偷偷喝了酒,橫七豎八擠到三毛床上坐著、躺著,一個個像瘋子一樣,全然忘了她說過四次,不喜歡別人在她床上躺。

再加上院長之前把室友賣避孕藥的事冤枉到自己頭上,她多日的委屈一下爆發,拿起掃把就一通亂打。

沒想到那次之後,大家對她反而客氣了。

紅顏彈指老,剎那《芳華》逝

《派遣員的品格》裡,新進員工森美雪誤以為自己弄壞了咖啡機,為了彌補自己的過錯,也為了塑造自己可信賴的形象。她開始幫忙買咖啡,也幫忙帶煙。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前輩同事們開始使喚她做這做那,她成了一個跑腿的派遣員。

即便她也不想做這些事,卻難以開口拒絕。

然而費力也未必討好,她被其他的新員工吐槽沒有自尊,勾引領導,深受排擠。

她試圖拒絕,也遭來一片噓聲。

她總是顧及別人,可別人有那麼多,永遠無法面面俱到。

生活中這樣的人非常多,尤其是職場新人。

因為初來乍到便小心翼翼,畏畏縮縮。

明明自己很忙,也不好意思拒絕。

明明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也不敢吭聲。

就像便利貼一樣,用過之後就可以被隨便拋棄。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顧及別人的感受不是壞事,但不能讓別人對你無所顧忌。

學會拒絕別人,既是對自己負責,也是為了贏得尊重。真正的聰明人懂得顧及他人,同時讓人感激。

自身價值決定你的社交價值

何小萍改了姓,為了躲過批判,順利入伍。

她天真地以為,穿上軍裝,就不會有人再欺負她,她以為文工團是理想中的烏托邦。

但命運早已暗中排好了規則,這個集體給不了她溫暖。

在背景方面,親生父親未平反就去世,母親改嫁,繼父嫌棄,弟弟妹妹欺負她。她身上沒有別人想要巴結的東西。

在能力方面,她跳舞很好,甚至能上A角,但這種能力在文工團不稀缺,甚至會擠走另外人的位置。

文工團沒有何小萍的朋友,她不在價值交換鏈條中,被沒教養的人欺辱。

何小萍認清了文工團那幫人的殘酷之處,她封閉自己的內心,不與之為伍。所以後來即使有機會跳A角,她也第一時間選擇了逃離。

“我們像隔著一座山,無論如何,註定終生無法相遇。”

前高盛投行朱英楠在TED演講《如何更好地社交》中講到,大學時,自己也認為人脈很重要,甚至為此回北京,結交不同的大佬。他展示了一張圖片,是他那一年收到的名片:

紅顏彈指老,剎那《芳華》逝

左邊是沒有整理過的,右邊是整理過的,馬雲、李開復、馮侖……

那這些人是否給了他幫助?五年之後回頭望,他發現,這些名片在他學習工作中的影響,就三個字:

然並卵。

他逐漸意識到:在人身上,我的能力是我的核心。稀缺度則是人脈的一大影響因素。所以關鍵是尋找自己稀缺度高的市場,而不是忙著收集牛人的名片。

紅顏彈指老,剎那《芳華》逝

《六度人脈》裡說,社交的關鍵點一是方向,二是傳遞。方向是你應該認識什麼樣的人,傳遞則是指你應該展示和發送的信息。

所謂社交關係,絕不是你認識他、他也認識你就可以了,而是合作與同行的人脈。

真正的朋友只和感情有關,社交卻往往是一種價值交換,真實又殘酷。

中立有時也是一種惡

比起劉峰、何小萍的主角光環,作為敘述者,蕭穗子身上發生的故事就顯得平淡許多。但她又和觀眾距離最近——我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是像穗子一樣的旁觀者。

郝淑雯有在部隊高層的父親,林丁丁姿色出挑,穗子顯得很平凡。她能做的,就是融入文工團的核心群體,才能讓自己沒那麼遜色。

在何小萍被質問是不是偷了軍裝時,她在門口看著。

小芭蕾去撕扯何小萍的內衣,她也只是做了“事後諸葛亮”——在女指導喝止之後,才弱弱說了句“你這樣有點過分了”。

她和誰都能聊上一兩句,卻也都不深不淺。從不參與鬥爭,在散夥宴上面哭得最慘。

唯獨一次失態,就是“海綿事件”,為了附和女生們的群嘲,她笑得最厲害,說,“搓澡的海綿墊胸,那上面可能還有老泥兒呢!”

向來不溫不火的人,“面面俱到”一旦用力過猛,討好群體的面目就被顯露。

紅顏彈指老,剎那《芳華》逝

中立的態度,本身就是在縱容作惡。

《芳華》的作者嚴歌苓也說,“我有自己的一份懺悔,因為當年欺負戰友的經歷,也有我的一份罪惡。 寫這個故事也在幻想我當年的角色,給出一份懺悔,給出一份批判。”

經濟學家約翰·凱恩斯在《概率論》中提出過“中立原理”,也叫“理由不充足原理”:如果我們沒有充足理由說明某事的真偽,我們就選對等的概率,來定每一事物的真實值。

現實中很多人都是這樣。說話、辦事從不跨出安全區,保護自己的同時,其實也是在附和他人,顯得自己合群

紅顏彈指老,剎那《芳華》逝

《中立病》一文中有個故事:

“完美女生”阿音漂亮大方、待人親切,特別能照顧別人的感受。一次同學想選課,拿不準主意,問阿音,她回答說:“營銷對以後工作有好處,藝術能陶冶情操……”

話音未落,就惹惱了提問的人:阿音過於理智,把自己藏得很深。

遇事始終中立的人,一方面不想得罪人,另一方面是在保護自己。人際交往中,這樣的方式雖能保人不受傷害,但也難以讓人接受。

正如但丁在《神曲》中說的:地獄中最黑暗之地,乃為那些在道德危機之時、保持中立之人而留。

遠離那些兩面三刀的人

影片中的政委,拿各種糖衣炮彈給予手下們“無限關愛”——覺得你好,就送你去前線。

劉峰在被冤枉得最慘時,沒有得到政委支持,被送去前線做伐木工;

何小萍因為劉峰的離開對團隊心灰意冷,卻被政委架上舞臺情感綁架,結束後被送到前線做護士;

說穗子有文字功底,就派她去前線做記者,而現實原因似乎是,她的家庭背景,在剩下的一群人中,是最弱的一個……

這樣的政委,和《搜索》中的沈流舒十分相像:

為了拿下訂單,強行帶著妻子秀恩愛,回了家便繼續冷暴力;

葉藍秋死後,第一時間在鏡頭前面痛哭流涕,給公司和自己樹立形象,還急著背後捅刀,讓報道葉藍秋事件的記者陳若兮丟了工作,完全看不出為發生悲劇的女下屬惋惜的真誠……

紅顏彈指老,剎那《芳華》逝

王學圻扮演的沈流舒,安慰高圓圓扮演的葉藍秋 / 視覺中國

面對這樣的人,徐靜蕾在《夢想照進現實》中的一句臺詞給出瞭解決辦法:

“適當遠離損人利己、口蜜腹劍、兩面三刀、出爾反爾之陰險小人,對待此種人能一刀斃命就一刀斃命,要不然就爾虞我詐應付了事。?

儘量接近一些雪中送炭、以誠待人、表裡如一、說一不二之仁惠君子,這樣你不知不覺中也會受他們所影響感染,變得積極上進,成為謙謙君子。”

嚴歌苓說,這部芳華是馮小剛的命題作文,但她自己也沒完全按照要求寫。激情、美好的青春記憶之外,人性,帶來了更深刻的衝突點。

美好的確絢爛,但在紛繁複雜的人物關係中,更讓人深省的,是那些穿越時代依舊奏效的社交規則。

因為,人性不會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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