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鬆成:明年貨幣政策不會“大水漫灌”必要時可降準|原子智庫

12月19日至21日,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在京召開,對當前經濟形勢進行研判,並定調明年經濟政策。會議指出,宏觀政策要強化逆週期調節,繼續實施積極的財政政策和穩健的貨幣政策,適時預調微調,穩定總需求。會議對貨幣政策的定調是,穩健的貨幣政策要鬆緊適度。

12月24日,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專訪了中歐陸家嘴國際金融研究院常務副院長、中國人民銀行調查統計司原司長盛松成,對未來經濟形勢、貨幣政策、防風險等方面進行了解讀。盛松成認為,明年經濟面臨壓力,不過增速逐步企穩,貨幣政策不會“大水漫灌”,必要時可考慮降準而非全面降息,另外防範地方債務風險需“一地一策”。

盛松成:明年貨幣政策不會“大水漫灌”必要時可降準|原子智庫

盛松成中歐陸家嘴國際金融研究院常務副院長中國人民銀行調查統計司原司長

明年經濟逐步企穩

記者:本次會議強調,經濟運行穩中有變、變中有憂,外部環境複雜嚴峻,經濟面臨下行壓力。同時要求,保持經濟運行在合理區間,你如何看待明年的經濟增長情況?

盛松成:明年國內經濟運行會企穩,不必對明年經濟過於悲觀。

邏輯在於,以前我們是投資拉動型和出口導向型經濟,而當前消費已經成為我國經濟增長的主要驅動力。今年前三季度我國GDP累計同比增長6.7%。最終消費支出對GDP增長的貢獻率達78%,10年來提高了33.8個百分點,年均提高3個多百分點。

今年以來,我們推出了一系列減稅政策,比如最近出的稅收抵扣政策等,這意味著明年消費增長可能會起來,同時由於房地產價格將保持平穩,消費擠出效應也會有所減弱。此外,教育、醫療、科研、金融等服務業的改革開放,也能給未來經濟增長增添動力,帶動GDP增加0.3-0.4個百分點應該沒問題。

投資可以分為四大類:基礎設施建設投資、房地產投資、製造業投資、民間投資,當然相互有交叉。以前主要是基建投資和房地產投資,現在基建投資下降很快,這是拉動投資增速下滑的重要因素。不過我們也應該看到,製造業投資和民間投資比較平穩,另外隨著地方政府資金緩解,明年基建增速可能有所回升,房地產投資可能保持平穩。

出口方面,今年以來,我國貨物和服務貿易順差收窄,2018年前三季度僅為266億美元,導致淨出口對GDP增長的貢獻為負;而2017年同期為順差1297億美元。今年出口量較低,明年的情況不太好說,不過我相信貿易摩擦不會太嚴重,因為這對雙方都帶來損失,我們可以看到最近談判也比較密集,相信雙方也都抱著誠意。

除了投資、消費、出口的基本面以外,我們的宏觀政策也在進行逆週期調節,由於財政、貨幣政策存在一定滯後性,政策效果在明年會逐步顯現。

貨幣政策結構性特徵明顯

記者:你如何看待2019年的貨幣政策?

盛松成:明年的貨幣政策會鬆緊適度,結構性特徵會比較明顯。現在有些人覺得明年會松,但是明年不會、也不應該“大放水”,否則就會重蹈覆轍。這次中央經濟工作會議表述很清楚,穩健的貨幣政策不會動搖。

我認為,單單靠貨幣政策並不能推動經濟增長,一定要積極的財政政策相配合。財政政策主要有兩方面:減稅和增加投資。既要減稅,又要增加投資,錢從哪來?明年赤字率會比今年高,可能會到3%左右,今年定的目標是2.6%。

貨幣政策仍舊穩健,不會“大放水”,否則資金可能又流到房地產等領域。我們要管住資金流向房地產和在金融內部空轉,金融嚴監管和房地產調控是必要的。同時,貨幣政策要精準、定向,近期央行創設TMLF定向降息,下調的也是定向利率,支持小微企業、民營企業。

我不主張全面下調利率。第一,利率已經比較低了,活期存款0.35%,一年期存款1.5%,已經是負利率;貸款利率從六個月到五年是4.35%-4.90%,也比較低,如果再下調,銀行可能都沒有積極性了。

第二,可能會對匯率形成壓力。第三,利率應該市場化,讓銀行自己浮動,MPA在利率考核這項上應該放鬆一些。

不過降準存在空間,我們的準備金率在國際上比較處於較高水平,當然降準效果的實現也有條件,如果銀行不放款,資金也沒法進入實體經濟。所以還要強調疏通貨幣政策傳導機制,而定向貨幣政策就是疏通傳導機制的方式之一。

記者:本次的貨幣政策目標表述中沒有提及匯率,你如何看待,2019年匯率可能如何表現?

盛松成:我覺得國內學術界把匯率改革看得太重了,需要改革的事情很多,很多改革比匯率改革更重要和緊迫。目前匯率形成機制改革對我國經濟影響並不太大,匯率還是以基本穩定為佳。目前如果搞匯率機制改革,可能弊大於利。

最近幾年來,我的觀點一直沒變過。我們不能只看別國的經驗,也不能只靠書本上的理論,一定要以中國的實際和實踐為基礎和出發點,不能為了市場化而市場化。

需要思考,匯率為什麼要市場化改革,會付出什麼成本,會得到什麼收益,這些收益究竟是理論上的,還是現實的,清潔浮動真有那麼大的意義嗎,不清潔浮動真有那麼多的妨礙嗎?我國現在實行的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並沒有妨礙我國貨幣政策的獨立性。

我認為,我國在相當長的時間內都不可能、也沒必要實行清潔浮動。不能一說市場化改革就覺得完全正確,而要做具體和深入分析,這才是實事求是的態度。

我認為,目前人民幣的關鍵關口“7”很重要,如果跌破了關鍵點位,穩定匯率付出的代價會更大,也不利於目前國內外條件下,我國經濟的穩定和發展。

M2增速或回升

記者:明年的社融和M2的增速會如何表現?

盛松成:明年的社融和M2增速會有所上升,邏輯有兩個:第一,之前的金融去槓桿已逐漸平穩。金融去槓桿有兩個特徵,減少通道業務和表外融資表內化,減通道現在已經差不多了,沒有多少餘地了,我幾個月前就提過,影子銀行不能趕盡殺絕。最近央行行長易綱也提到,雖然聽上去影子銀行風險較高,但是規範的影子銀行也是金融市場的一個必要補充。

第二,M2已經連續一段時間背離我們傳統的“GDP+CPI+2-3個百分點”了,如果GDP增速為6.7%,CPI增速2.2%,再加2-3個百分點,差不多11%,所以目前的市場流動性比較緊張,我相信明年不會再緊了。今年7月,我在一次專訪中提出,穩健中性的貨幣政策邊際上不應再緊了。

記者:今年以來,影子銀行規模降幅明顯,帶來社融增速下降,同時銀行貸款佔社融比重快速攀升。今年12月易綱提到,規範的影子銀行也是金融市場的一個必要補充,你之前也提過類似觀點,邏輯是什麼?

盛松成:影子銀行是一箇中性詞彙,不應將其趕盡殺絕,要引導其良性發展,因為銀行貸款並不適合用於滿足所有企業的融資需求。把表外融資趕盡殺絕不利於破解融資難的局面。

影子銀行是市場經濟條件下的現實存在和反映,實際上不僅在中國有,其他國家也都有。就我國而言,銀行理財、信託產品等資管產品因其剛性兌付的屬性,有較強的存款替代功能,以資產管理業務為形式的“類信貸”業務,具有較為明顯的“影子銀行”特徵。

這既是市場主動突破金融壓抑的嘗試,在滿足實體經濟的投融資需求、豐富金融產品供給、推動利率市場化等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又反映出我國金融發展面臨的諸多困惑,因為伴隨著業務發展產生的監管套利等問題,道德風險和金融體系的脆弱性也加劇了。

我們既要看到它的實際作用,也要看到它的風險所在,要積極引導影子銀行向正確的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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