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梅落故人淚

「言情小說」梅落故人淚

[言情小說] 梅落故人淚

(一)

當正午十二點的鐘聲敲響的時候,宋多吉又看見那團詭異的黑氣自死者印堂正中倉皇地逃跑。無力的她嘆息一聲,用手輕輕闔上死者驚恐圓瞪的雙眼,仔細將收集好的毛髮,指紋等交給身後的小李。門邊的趙隊長見她出來疾步迎了過來,“多吉,有發現什麼嗎?第十七個了,同樣還是剛滿十八週歲的蓬勃青少年,做刑偵這麼多年,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殘忍的案子,短短三天,十七個正值豆蔻年華的生命就這樣悄悄隕落了。”

“隊長,現場還和前十六個一樣,沒有打鬥痕跡,沒有鈍物創傷,沒有中毒,頸間有淤青卻不是窒息死亡。從事法醫工作三年了,這次我和您一樣,沒來由的感覺到一絲恐慌。隊長,我想問一句,這間十八號倉庫以前發生過命案嗎?”“沒有,這片倉庫最早是一個漁村,後來由於沒人居住就荒廢了,成業集團在這裡投資籌建港口碼頭以後一併把這裡開發了,蓋成二十間頗具規模的碼頭倉庫。”“啊?你說這片倉庫是成業集團的?”宋多吉聽罷一愣,不由的反問了一句。

“嗯,怎麼了多吉?這個案子上頭催得很緊,讓儘快破案,估計也是成業集團在施壓,畢竟出了這樣的事情,消息一旦傳播出去會引起恐慌,從而影響他們的收益。說起成業集團也算是一個傳奇了,短短的兩年內崛起獨佔本市的鰲頭不說還把生意做到歐美和東南亞。

尤其是他們的執行總裁成奕,據說以前是一個爛泥扶不上牆的浪蕩公子哥,一直生活在美國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直到兩年前遭遇了一場車禍後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不但接手了搖搖欲墜的家族企業,還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人也嚴謹低調地躲出了公眾視線,當真是演繹了一出‘浪子回頭金不換’啊!”

“所以?”多吉白了一眼滔滔不絕的隊長。“所以我們得罪不起,要儘快破案,這就需要多吉你絞盡腦汁提供些蛛絲馬跡。”“隊長,你別說了,我知道你心裡沉重的根本不是這些,是那十七個含冤的亡靈,我會盡力的,把現場封鎖好,一會兒我再去驗一下。”趙隊長嘆息一聲拍了拍多吉的肩膀。

從事法醫工作三年了,還從來沒有如此棘手過,尤其是死者印堂詭異移動的那團黑氣,除她以外其他人竟然看不見,這讓多吉不禁疑慮了幾分。十八號倉庫,剛滿十八歲的男性死者,第十七個人,種種這些總覺著有千絲萬縷的關聯,卻又飄忽得讓人完全抓不住。

一陣刺骨的冰涼打斷了多吉將要拼接在一起的思緒,她拿出掛在胸前的血玉仔細觀看,除了顏色紅得越發嬌豔欲滴以外仍然看不出這塊玉有任何的端倪。每次都是這樣,在一些詭異的事情裡面,這塊血玉總要阻止她想起一些什麼。說起這塊與生俱來的玉也真真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多吉出生在崑崙山腳下一個貧困的小村裡,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靠幾畝薄田和做“紙活”為生。所謂的“紙活”就是用各色各樣的紙紮一些花圈,房子,馬牛羊等送葬品。因為鄉下死了人都有燒送葬品的習俗,所以這樣的行當也算一門手藝,父親靠著這門活兒計把小日子過得還算富足。唯一不如意的是,父母結婚二十載始終沒有子嗣,村裡的老人們開始紛紛傳言,是因為父親掙死人的錢太多得罪了各方神靈才罰他今世斷了香火。

就在父親將信將疑打算放下做“紙活”這門行當時,她的出生使村裡的傳言不攻自破了。那是陰曆七月十五,入夜後一場暴雨席捲了整個山村,母親在經歷了三天三夜的陣痛後在一陣電閃雷鳴中將她產下。四十二歲的父親抱著懷裡哭聲洪亮的嬰孩一時間喜極而泣。本來就是一個普通的女娃子,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而眼尖的母親卻發現了自己女兒的不同。這個晶瑩剔透的小娃娃,不僅眉間有一顆硃砂痣,脖子上的一塊血玉更是與生俱來,顏色鮮亮得甚是嬌豔欲滴。

硃砂和血玉的出現讓母親有了一絲愁容,怕女兒的命運受之影響變得曲折,遂取名為多吉,寓意多多吉祥。父親考慮再三後,花重金將小小的多吉偷偷抱給一位道人求解,生怕自己的女兒是妖怪附體。那位道人瞪著多吉烏溜溜的大眼睛掐指算了兩個小時,燒了幾道符後告知父親,此嬰孩沒有什麼妖怪附體,但需好好將養,因為她是父親這一世唯一的子嗣。那塊血玉也不必擔憂和掛心,它只是一件信物,姑且當做孩子的飾品罷了。

聽了道人的話後父親放心了不少,只要不是妖怪當然要好好將養,又問道人是什麼信物,道人淡笑後告訴父親,他也參不透,一切隨緣便好。此後,小多吉便在萬千寵愛中長大,道人的話很準,父母這一世只得她這一個子嗣。從小到大她和別的孩子也沒有什麼不同,一樣生病吃藥,一樣受老師責罰,只是脖子上佩戴的那塊玉始終不能取下,害她許多次望著首飾專櫃裡的漂亮項鍊不住地惋惜。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最近幾天,多吉突然感覺這塊玉好像有了生命一般,時而溫潤,時而焦灼,時而冰冷,尤其是在十八號倉庫裡屍檢時,更是在胸口升起一股莫名的煩躁,費了好半天的心緒才將它生生壓下去。

「言情小說」梅落故人淚

(二)

暮色籠罩這座城時偌大辦公樓前只剩下一個緩緩移動的身影,多吉揉揉痠痛的脖頸機械地走向公交車站。此刻,她腦子裡一片混亂,不斷回憶著三天來十八號倉庫裡各個死者的表情神態和那團詭異的黑氣。車來了,就在她抬腳要上去之際,手腕卻被死死的攥住了。“這麼晚了,不回家你要去哪?”中氣十足的聲音使多吉一驚。“我?”多吉看看公車竟然是通往十八號倉庫的那一趟。奇怪,這個站牌離辦公樓有三條街,這麼遠自己是怎樣過來的?

成奕看著面前有些呆傻的多吉,用手撫上她眉間那顆越發紅豔的硃砂痣,一絲不安掃過心底。那股力量越來越不受控制了,她,這是要醒了吧?“成……奕,你,你怎麼在這?”多吉在冰涼的指尖下一顫,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這個高大英俊的男人。這個男人不是應該在美國嗎?自兩年前強娶了她以後,他和她就鮮少見面,雖然是法律上的夫妻,可多吉並不買賬,因為他不是她所愛的人。

“傻瓜,我在這當然是接自己的老婆回家啊。”成奕隱去眼底的擔憂,滿是寵溺地揉了揉多吉的頭髮,指尖劃過她臉頰時,成奕感覺到了她的戒備和輕顫。唉!兩年了,終究還是無法走進她的心裡,看來怎樣努力都不能讓她再愛上自己了吧。這種結果不是一直都是預知到的嗎,可為什麼還是不甘心?當初拼了一切保全她的時候不就是希望得到這樣的結果嗎,只要她活著,自己能一直陪著她,無論她喜不喜歡自己都好,為什麼現在卻想要得到的更多,還是自己太貪心了吧。

“哦,那個,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多吉掙了掙被握在大掌中的手有些不安地看著成奕。“成太太,你老公回來一個月有餘,夫人你不回家也就罷了,居然連半點我的消息也不過問,看來夫君我有必要改變一下我們的相處模式了。以前總覺得只要給你足夠的時間,對於強娶你這件事終會讓你釋懷,現在看來,還是我太放縱你了。多吉,不要再躲我,縱然我有再多的對不起你,可我真的沒時間了。”

“啊?哦。”多吉愣愣的,成奕的一番話弄得她一頭霧水。這個人有毛病是咋,當初明明是他用不恥的手段拆散了她和陸晨,逼自己成為了他的嫁娘,現在卻跑過來指責她,一副別人負了他的委屈樣子,真是好笑。想到這裡,多吉剛要揶揄他幾句,但看到成奕那雙深情炙熱的眼睛終歸還是心軟了。這個男人,雖然讓自己憤恨,可面對她時周身散發出來的濃濃愛意卻不是偽裝的,那種讓人窒息的情愫總能將她的心觸動一下。

窗外是一閃而過的霓虹,坐在副駕上的多吉偷偷瞄了眼成奕,突然想起了白天的案子。“成奕,十八號倉庫是你們公司旗下的吧,對於接連出現的命案你有什麼看法?我總覺得這件事情說不出的詭異,而且很是奇怪,因為有許多東西明明就在眼前,可趙隊他們愣是看不見,還問我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成奕聽罷心裡一震,不動聲色地看了多吉一眼。“哦?詭異?你都看見了什麼?”“也沒什麼,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嗎?明明有時候那些紗幔,血霧,黑氣那樣真實,可當我想細細探究時它們總能消失得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讓我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出現了幻覺還是別的什麼。”

“傻丫頭,你想多了,這世界上哪有鬼啊。要不就讓別人跟進一下,一個女孩子家成天跟死人打交道著實讓人不放心。在家裡看看書,養養花多好,我完全可以養活你。”“成奕,你什麼意思?把我養成金絲雀嗎?真是笑話!還有,這件事情關係到你們公司,你這樣淡定的不讓我跟進,莫不是這件事情和你有什麼干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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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午夜十二點,一陣旋風吹起了窗邊的紗幔,一大團黑氣迅猛而入,睡夢中的多吉頓時悶哼一聲,眉峰緊蹙痛苦得仿若跌進了噬人的地獄一般。成奕聽見隔壁房間的響動猛然睜開眼睛,踏步而出的同時雙掌合十迅速結出一團光暈來,與多吉頭頂的那團黑氣奮力糾纏。“哪裡來的怨念竟敢打血玉的主意,看我一劍。”說話間又一道劍光自成奕掌中奮力而出,那團黑氣哀鳴一聲倉皇逃跑。成奕擦了擦嘴角的鮮血,咬破食指直點多吉眉間,不消片刻多吉的呼吸逐漸平穩,成奕嘆息一聲,用手摩挲著多吉的臉頰沉思良久。

這就算開始了吧,隨著自己靈力的消逝終究還是封印不住她了。血玉是鬼族的聖物,凝聚著千古靈力,隨著氣息的外露,勢必有許多修煉的鬼魅聞風而來,只要吸食了它血盟主人的精神遊絲,那麼功力便會迅猛大增。自古以來血玉的主人都很強大,但現在多吉是個例外,除了她的肉體凡胎以外,還因為她的元神被封印住了。

成奕撫摸著多吉眉間的硃砂,當初自己執意做下這件事情是想讓她忘記以前的傷害,快快樂樂地活著,現在看來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同時也低估了埋藏在心底對她的那份愛意。如果不是因為思念她強行破關而出,而今的功力也不會只剩下昔日的兩成,現在就連打下一團小小的怨念也頗感吃力了。

然而他不後悔,因為千年的修煉對他來說太長了,他等不到了。在她倒在他劍下的那刻起他才真正明白,如果沒有了她自己就算擁有再多,也是丟失掉了全世界。所以兩年前的一個機緣巧合,他不顧師父的反對強行來到這個塵世,就算她再也記不起自己又如何,只要能靜靜地守在她身邊便好。

然而另他沒有想到的是,她的力量會日漸積蓄得如此強大,兩年間幾次險些衝破封印。隨著自己越來越護她不住,封印的解除迫在眉睫,到那時可能連守在她身邊都不能夠了吧。漫長的夜無聲無息,成奕撫摸著熟睡如嬰孩般的人兒嘆息一聲,將一個溼熱的吻落在她眉間。九兒,算我自私一次,再陪我幾天好不好?

翌日清晨,多吉睜開眼便看見成奕一臉疲憊地守在她的床邊。她揉揉發脹的眉心,腦子裡雜亂得仿若有千軍萬馬踏過,可又捕捉不到一絲記憶。“醒了?”“成奕,你怎麼在這,我怎麼了?”“昨夜你有點發燒,不停地做噩夢,我聽到響動就過來了。怎麼樣,感覺好點沒?”“我……”話還沒有說完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多吉一看來電是趙隊頓時心裡一凜。“多吉,快過來十八號倉庫,又一起命案,第十八個了。”

放下電話多吉來不及細想快速衝出了門口,卻被成奕攔住了。“多吉,你現在很危險,我和你一起去!”“成奕,你很閒嗎,這是我的工作,幹你何事?”“宋多吉,我見不得光嗎?我是你的丈夫用得著這樣掖著藏著嗎?況且十八號倉庫是我們公司的。一句話,要麼你別去,要麼我們一起!”這個男人,真是!多吉送給成奕一個大大的白眼在心裡不停地腹誹。

現場一片雜亂,警車,救護車,還有對講機的呲呲聲。“隊長怎麼回事?不是有人在這守著麼,怎麼又……”“唉!邪了門了,監控明明顯示沒有人靠近,可一聲淒厲的慘叫後還是隕了一條命。這十八個男孩子,今年都剛滿十八週歲,而且全部都是農曆七月十五出生的。多吉,會不會像你說的真有鬼在作案啊。”“……”多吉沒有理會喋喋不休的趙隊長,彷彿有一股力量牽引著她越過死者往倉庫深處走去。“多吉,你怎麼了?誒?那個你誰啊?這裡是案發現場不能隨便進的。”“趙隊,我是多吉的夫君,成奕。”“啊?成奕?哦……”

越往深處走那片紅色的血霧越清晰,飄飛的紅色紗幔上掛著一個個近乎透明的死屍,正是幾天裡相繼死去的那些男孩子們。他們雙目圓瞪,四肢還在淌血,滴答滴答,血流從不同的方向匯聚,逐漸形成了一個詭異的十八星陣。“隊長,你看!”多吉忍不住驚呼一聲。“別喊了,這裡做了結界,凡人是看不見的,小心!”成奕的聲音適時在她耳邊響起,不動聲色地把她護在了懷裡。

“叮噹叮噹!”空靈中一陣悅耳的鈴鐺碰撞聲由遠及近,緊接著星陣的上方飄飛下一個絕色女子,輕盈得宛如一隻風中的蝴蝶。只見她一身紅衣,手持一根紅玉長笛,如瀑的長髮散落至腳踝,五官面目精緻白皙,兩串銀鈴在她的腳腕處叮噹作響。如此一個絕色女子,雙目所散發出的光芒卻冰冷至極,透著毀滅一切的肅殺之氣。

“哈哈哈,本尊今日甚是幸運,功力有所突破暫且不談,竟然還有個這麼大的禮物送上門。別以為你封印住周身之氣我就探尋不到你是鬼音,鬼族的九公主別來無恙啊!怎麼樣?是你乖乖把元神祭出還是我來強取?”“紅鳶,你……這怎麼可能?”多吉正一臉茫然成奕卻皺起了眉頭不禁出聲。“哦?這裡還有一位海族的龍子,怎麼?公子可是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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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成奕搖了搖頭,終於明白了眼前的這個女子雖是紅鳶,卻只是一隻魅。魅這種生物是靠殺伐之氣和精神遊絲支撐,經過千年蝕骨的痛苦修煉方可成形,只要中途有一絲遊絲的斷裂便會魂飛魄散,所以千古以來修煉成功的形魅少之又少。但是隻要修煉成人形,必然會自帶一種上古秘術,唯一不足的是所有修煉成功的形魅生前記憶生後往事都會被抹去,這樣看來紅鳶不記得他已是必然。

“哪裡來的妖魔鬼怪,竟敢跑出來為非作歹,先吃本姑娘一拳!”不知哪裡來的力量牽引著多吉揮出了虎虎生風的一拳,喊出這句話後她自己都覺得一驚,彷彿這樣凌厲的氣勢才是她本來的樣子。“九兒小心!”成奕喊出這句話後迅速凝結出一團光暈一併射向紗幔上的紅鳶。

紅鳶倒退一步並不驚懼,手腕翻飛間幾團紗幔凌厲而出,迅速化成幾條血劍直擊多吉的胸口。成奕一驚,來不及細想飛身而出,生生接住了那幾條血劍,一口鮮血噴在了多吉的胸前。“成奕你……”多吉一聲驚呼。紗幔上的紅鳶看到成奕噴出的一口鮮血忽然感到胸口一陣絞痛,彷彿自己最心愛的東西碎了般,一時間竟忘記了手中的動作。

“你到底是誰?海族的龍子怎會如此不堪一擊?”紅鳶眼神複雜地望著成奕。“紅鳶,沒想到你凝聚成了一隻魅,我是景潯。”“景潯?不認識。”紅鳶搖搖頭逐漸收起了眼中的茫然,一股狠厲從眼底射出。“不管你是誰,今天血玉的元神我是要定了。”說罷,周身的紗幔又迅速結出了一團光暈,光暈中央悅耳的笛音響起,跳動起一個個詭異的音符。“九兒小心,是離魂,沒想到紅鳶修習的自帶秘術是離魂。”

離魂這種上古秘術修習時需等六星合一之際,用十八個童子生血獻祭十八方魔尊,生祭出的靈力混合形魅的意念遊絲再以樂符為媒介吸食所定目標的魂魄,所過之處生生人肉白骨,元神灰飛煙滅。不過這種秘術對修習者的靈力要求甚嚴,一不小心就會反噬,紅鳶如此急切地索取血玉的元神,想必還沒有修煉成熟。儘管這樣,成奕還是有了一絲擔憂,九兒的封印還沒有解除,縱然是沒有成熟的離魂她未必能夠招架得住。

就在成奕凝神打算之際,身旁的多吉憤怒了,熟練地結出一個印伽,一團光暈自她的胸口噴薄而出,幻化成九節劍光直擊向頭頂飄飛的那些音符。瞬間天地色變,疾風四起,那些跳動的音符也毫不畏懼,迅速纏繞著九節劍光。對峙片刻後,紅鳶和成奕同時噴出一口鮮血,笛音停止萬籟寂靜。

紅鳶滿不在意地擦擦嘴角,收起手中的長笛到:“想不到鬼音的功力如此深厚,竟能調動起血玉蟄伏千年的所有靈力,這在幾代鬼族王室裡實屬罕見。只是可惜了,鬼族終還是亡了。如此強大的對手我喜歡,九公主,紅鳶還會再來。”說罷,紅鳶一個飛身便沒了蹤影,連同那個詭異的十八星陣也一併不見了。

結界消失,一切彷彿從來沒有發生過,可是成奕知道血玉的封印終是破了,那一口鮮血向他宣告著九兒元神的甦醒,同時也預示著他靈力的耗盡,這回是真的沒時間了。他的九兒,以後再也不能這樣守在她身邊靜靜陪她了,多少年來自己這樣急切地靠近她,終還是不能躲過分離的命劫吧。

十八號倉庫裡一切如常,只是多吉的眼中再也沒有小女孩的狡黠和嬌憨。“成奕,你到底是誰?我到底又是誰?”成奕嘆息一聲道:“我是景潯,東域海族的龍子,你是落梅山上的梅九兒,同時又是鬼族的九公主鬼音……走,我們回家,我慢慢告訴你。”“……”

如華的月光灑下一室清輝,多吉有些嬌羞地別過臉去,躲過身旁那兩道熾熱的目光。成婚兩年來,成奕無數次的想把這個人兒攬在懷中,可她的牴觸,逃離是那樣明顯,終是沒有忍心再傷害她。“成……成奕,非得這樣嗎?”“嗯,非得這樣。解除這道封印的唯一方法是以你的處子之血為引,結合我的靈力生出印伽,方可點破你眉間的硃砂。”

“這……下個封印都這樣古怪,當初你封印我的時候就沒想過如果我沒有處子之血了怎麼辦?”“想過,我下這道封印的時候從來沒有奢望過能得到你的處子之身,因為那些過往對你來說算不得好的記憶,不要也罷。我所求的只是你能快快樂樂一世長安罷了。”“那解除封印會不會對你有所傷害?”

會,恐怕不止是傷害,最後一點護體的靈力盡失,三個月後便是魂飛魄散元神泯滅。然而這些話成奕終歸沒有說出口,自己終是護她不住了,面對如此強大的紅鳶,也只能拼上自己給她最後一點力量了。“成奕?你怎麼不說話,如果對你有傷害我就還呆在封印裡吧,這樣子也挺好的。”“傻瓜,我可是海族的龍子。乖,別害怕,就算是夫妻義務九兒你也該如此了。”滿室旖旎一地春暉,蝕骨的歡愉中景潯終於找回了那個自己愛了幾世,滿身飄著梅香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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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二月的嶺上白梅盛開,落梅山上更是滿樹繁華。景潯隨師父遊歷歸來,途經於此地,順道便拜訪了一位師父多年不得見的友人慕清。遠處的山峰白雪皚皚,梅樹掩映的茅舍裡兩位故人促膝長談。畢竟是年少,不消片刻景潯便耐不住寂寞,簡單的寒暄過後獨自在這附近遊蕩。一條蜿蜒的小徑出現在他的視線裡,通往梅海的深處,手持摺扇的清俊少年不禁嗅著凜冽梅香探尋著小徑的盡頭。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一番感嘆還未出口,忽地一股凌厲的肅殺之氣從背後襲來。景潯並未驚慌,沉穩轉身用扇柄格擋在胸前,幾個翻身之後躲過了招架過來的兵器。“哪裡來的小廝,竟敢擅闖我的梅園。”景潯順著這道清脆的聲音望去,終於發現了梅影掩映中的輕靈身影。那是一個約麼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正斜斜地倚在一棵梅樹的枝椏上,一襲白衣似雪,如瀑的長髮直抵腰際,左手提著一個竹籃,裡面盛滿了晶瑩剔透的花瓣,右手持著一條還未收回的九節銀鞭。

她說:“哪裡來的小廝,竟敢擅闖我的梅園。”氣勢雖然凌厲,黑葡萄般的大眼睛裡卻滿是狡黠和捉弄。“好生狠厲的姑娘,即便不是客你也不應待我這般。”“哦?狠厲?那你說我應待你哪般?是這般麼?”說罷,一道更急速的鞭影襲來,小姑娘翻身飄下梅樹擺出一副不戰不休的架勢。景潯輕笑一聲,這個虛張聲勢的小姑娘,想必也是寂寞太久了吧,所以才會無所不用其極地挑起事端。

“既然姑娘願意切磋,在下就奉陪一下,只是此刻佩劍並未帶在身旁,索性就用這把摺扇吧。不過有個條件,倘若姑娘輸了,那麼便勞煩姑娘陪我一同共賞你的梅園,姑娘意下如何?”“少廢話,看鞭!”一白一青兩道身影翻飛在梅樹間,簌簌的落花中宛如兩隻蹁躚的蝴蝶在追逐嬉戲。不消片刻,十幾個回合的交鋒已過,小姑娘被景潯困在她的九節銀鞭中動彈不得。

望著身前這個散發著淡淡梅香的惱怒姑娘,景潯有一刻的恍惚,忽然很想捉弄她一下。於是,輕佻地用摺扇挑起她的下頜玩味一笑說:“姑娘,你輸了。”只見她瞪他一眼迅速別過頭去,白皙的臉上一抹紅暈直達耳根。“輸了便是輸了,要怎樣公子請便,我梅九兒斷不會求饒。”

“九兒休得無禮,還不快過來拜見崇雲師父。”許是打鬥聲驚動了茅舍裡的兩位友人,此刻慕師父正一臉怒容地站在不遠處呵斥九兒。然而景潯發現,這位老人的嚴肅完全是佯裝,因為那滿眼跳動的寵溺早已讓他的威嚴破了功。“師父,九兒哪有無禮啊,無禮的是他嘛。”見狀,兩個人即刻分開,九兒跑過去如小女兒撒嬌般扯著慕清的衣角。

“還說,為師的平時是怎麼教導你的,還不快拜見客人。”“拜見崇雲師父!”“這……慕老弟,這丫頭就是當年阿真產下的那個孩子?”“是,阿真當年將她託付於我,這一晃也快十八年了。”“阿真她……唉……這孩子倒是和她的母親神似。”崇雲嘆息一聲,彷彿又追憶起來一段往事。

在落梅山留宿三日後崇雲便折回清涼山閉關。而景潯做為他閉關前最後一位天賦極高的弟子當然要受到格外的偏愛,所以臨行前他將景潯留在了落梅山,拜託友人慕清傳授一些技藝,同時也點化一下他的武功修為。自那天以後落梅山便熱鬧起來,有了玩伴兒的九兒更加調皮了,吵鬧聲,打鬥聲時常不絕於耳,而九兒的梅園也成了景潯經常光顧的地方。

落梅山偏寒,所以梅園的花期很長,山外早已綠草茵茵,這裡的白梅依然沒有頹敗的痕跡。月光清冷,暗香漂浮,掛滿星星的夜晚梅園裡飄出了嫋嫋琴音,那些個跳動的音符,毫不掩飾地散發著濃濃愛意,讓梅樹下的九兒不免心底一顫,迅速羞紅了臉。

九個月不長也不短,但足以讓清俊少年對心愛的姑娘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然而,景潯差點忘記了,身為海族龍子的他,除了兒女情長以外肩上還揹負著海族的家國天下。這一日,紅鳶帶領一干侍衛不期而至,帶來了景王身體不適的消息,此次趕來落梅山,是奉景王之命專程接他趕往海族的王都碧城。

離別來得這樣措手不及,梅園裡九兒和他依依惜別。臨行前景潯將手中的摺扇交付於她,說:“九兒,等我,這把摺扇是我下給你的聘禮,三個月後我來娶你,你可願意?”九兒躲在他的懷中,悄悄點了點頭,景潯望著懷中嬌羞的人兒,不禁在她額前落下一吻。那一日,懷裡的淡淡梅香使他初識了幸福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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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三個月後景潯大婚,並被加封為世子,世子妃是冰族公主容芷。碧城上下一片歡呼,盡顯喜慶之色。年輕有為的世子,加之實力雄厚的冰族,海族的盛世指日可待。消息傳到落梅山,九兒一口鮮血噴在潔白的扇面上,怒急的她穿上夜行衣手持一把短刀,在濃濃夜色中趕往碧城。喧囂逐漸散去,喜燭也燃盡了最後一點光亮,洞房花燭的夜裡景潯醉倒在了別院的一棵白梅樹下。月光清冷往事縹緲,身後的白梅在風中輕輕搖曳。只是,這個季節花期已過,蕭索的梅樹枝椏上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繁花。

“九兒”景潯的一聲夢囈響起,讓梅樹後面融入到夜色中的九兒輕輕一顫,遂收起了掌中散發著森森寒光的短刀,一大顆淚自她眼角滾落。次日,景潯在帳中醒來,紅鳶交給他一把摺扇,說是在白梅樹下的石几上撿到的,許是他昨夜醉酒時不甚遺落在那裡了。景潯展開摺扇,只見潔白扇面上盛開著一枝如血的紅梅,旁邊一行“梅落故人淚,此生無花期”的題字更是蒼勁有力。景潯望著扇面愣怔在那裡,撫摸著那行題字久久沒有回神,

三日後景潯悄悄潛入梅園,然而,曾經的滿樹繁花再也不復存在,記憶裡那個嬉戲揮鞭的小姑娘也沒了蹤影。偌大的梅園裡只剩下零落的枝椏映襯著滿地殘花,如雪般清冷絕情。紅鳶匆匆趕來,幾次欲言又止,景潯嘆息一聲,說:“紅鳶,我的九兒,終是被我弄丟了。”“主上,請以大局為重。”紅鳶思索片刻如是說。

沒過幾日,臨界的鬼族王都夜城有了些新動向。據探子來報,年事已高的鬼王鬼玄兩個月來身體有恙,而他膝下的兩位王子非但沒有細心服侍,還在這種時候蠢蠢欲動,發動了各自的派別進行世子之爭。一時間夜城暗潮洶湧,人心浮動,上百年來幾代鬼王鐵腕治理下堅不可摧的王都到今天終於有了一絲裂縫。

鬼族在東域這片土地上一直是個強族,他們擁有著豐沃的疆土和許多可貴的資源,天賦極高的幾代鬼王所持有的聖物血玉更是凝聚著千古靈力。只是到了鬼玄這一代鬼族的氣數彷彿盡了,年過古稀的他膝下少子不說,僅有的兩個兒子竟也是資質平平。

如果催動不起血玉的靈力,即便繼位自然也得不到聖物的認可和庇護,所以一直以來鬼玄都沒有立世子。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這樣的一個無奈之舉竟然催動了夜城的一場風波,若不是自己勉力壓制,恐怕鬼族早已內亂,那樣的話更是給了臨近的海族一個侵佔的契機。鬼族的聖物血玉雖然強大,但海族龍子潯的那柄追風亦是不能小覷之物。

幾日來景潯一直關注著鬼族的動向,他在等一個合適的契機。許多年來,鬼族的那片疆域就是饞人的一塊肥肉,每每想得都因著鬼王的力量而作罷,兩個臨族雖沒交好,卻也相安無事了多年。

這天夜裡,景潯還在燈下思索良策,弟弟景岑突然造訪,這個天資聰穎的胞弟,一直以來都是景潯萬分疼愛的對象。簡單寒暄過後,景岑道明瞭來意,原來不知不覺中弟弟已經到了加封龍子的年齡了,按照海族的規矩,加封之後便是納妃,自己當年加封龍子的時候還跟著師父在清涼山學藝,自然沒有走這個程序,之後也就忘了還有這樣一個規矩。

如今景岑一提,景潯才覺得這件事於弟弟來講不同小事,妃子的人選定當細細斟酌。然而令景潯目瞪口呆的是,弟弟心中早已有了中意之人,她便是哥哥府中的紅鳶,此番前來,也是求得哥哥的同意,將紅鳶許配於他。景潯沉默良久,方問景岑:“岑兒,你可知紅鳶是個鮫人?鮫人一族在我們整個東域是不被認可的種族,今日你想把她納為妃子,可曾想過族裡的那些憤怒和反對之聲?如果你是一時興起並不能護她周全,那麼今日哥哥斷不會答應你的請求。”

“哥哥,我不在乎紅鳶是個鮫人,很早的時候我就喜歡她了,今日我既然敢過來要人,自然掃平了一切障礙,哥哥,岑兒已經長大了,你還有哪些不放心的?”景潯細細打量著這個小他三歲的弟弟,清俊,冷硬,全然沒有了當年的那些稚氣,不知不覺中他的岑兒也長大了。

景岑走後,景潯叫來紅鳶,跟她提了景岑很喜歡她,欲把她納為正室王妃之事。紅鳶聽後猛然抬頭,雙唇緊抿,清冷的雙目望著景潯沒有一絲波瀾。“紅鳶,你若不願意我可以跟岑兒去講,你若願意那大婚之日便定在五日之後,如今叫你過來也是想聽聽你的意見。紅鳶,對於這件事你意下如何?”

紅鳶站在暗影裡,一襲紅衣透著冷冽的氣息,握住刀柄的手早已指骨泛白。“主上,紅鳶的命都是你的,只要你願意便好。”“唉,紅鳶你……去吧,一個女孩子家做殺手終歸不是長久之計,這十年你已經為我做得夠多了,岑兒這孩子很專情,能成為他的王妃也不失為一種幸福,你有了這個歸宿以後,我也就放心了。”

“啪”的一聲油燈蹦出一個燈花,前院的一陣笛音傳入景潯的耳朵,他握著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夜色闌珊笛音悠揚,在一曲悅耳的旋律中景潯又看到了十年前那個衣衫鏤爛的小姑娘。

「言情小說」梅落故人淚

(七)

那是十年前的一個秋天,剛結束一場戰事的景潯隻身繞道冥海回碧城。在冥海邊上的亂石灘歇息時,有什麼東西抓住了他的腳踝。景潯一驚,夜色中細細觀察腳下的怪物,才發現原來是一個滿身傷痕奄奄一息的小姑娘。“救我!”小姑娘喊出這一聲後便暈死了過去,驚豔的嗓音讓景潯聯想到了鮫人。

鮫人一族歷來被稱之為尤物,不僅滴淚成珠,且發出的聲音更是攝人心魄。它們多數生活在冥海海底,且世代被冥海里別的種族奴役,是東域這片土地上唯一一個不被認可的低賤種族。景潯看著腳下的姑娘猶豫片刻還是動了惻隱之心,將她帶回了府上。

十日之後,這個名叫紅鳶的六歲鮫人姑娘讓他一驚,那份骨子裡透著的冷靜穩重和靈敏,讓他捕捉到了一個出色殺手的影子。於是他走過去對正在吹笛的小姑娘說:“放下你手中的長笛,將它換成一把刀,紅鳶,以後你就是我身邊最快的一把刀。”後來,紅鳶果然沒有再吹過笛子,日漸冷漠的她真的成了景潯身邊最出色的殺手。

記得有一次景潯問她:“紅鳶,為什麼你偏愛紅衣,一個殺手的本色應該是黑色。”紅鳶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說:“主上,因為紅色和血是一樣的顏色,在這種顏色下流再多的血也不會被看見,這樣傷口就不會覺得疼了。”想到這裡,景潯心底劃過一絲壓抑的心疼,這樣的紅鳶是他不願意看到的,卻也是因為他的野心不得不打造的。好在這一切都將結束了,他慶幸自己的割捨,給她一個好的歸宿和周身的自由,這也算為自己解開了一道愧疚的枷鎖。

五日後景岑大婚,在這場海族盛事的夜裡,一身大紅喜服的紅鳶卻避開了來往賓客,隻身一人前往夜城刺殺鬼王。沒有周密的計劃,紅鳶此行無疑於以身試險,景潯得知消息後大驚,迅速調集府中影衛前去接應。在碧城外四十里處,景潯看到了馬背上奄奄一息的紅鳶。景潯呼吸一窒,迅速下馬將她抱在懷中,這一次,紅鳶偏愛的紅衣再也沒能將她的血遮住,千瘡百孔的身體汩汩淌著鮮紅的血液,在身下逐漸匯聚成一條小溪。

“紅鳶,你這是為何?”“主上,一直以來你想要的紅鳶都會替你爭取,這次……也不例外,鬼王被我刺成重傷怕是也凶多吉少了,屆時鬼族必會內亂,這樣一個吞下鬼族的契機甚是難得。”“紅鳶,如果以你的命換下夜城,這樣的疆域我景潯不要也罷。你這樣,讓我情何以堪,如何去面對岑兒?”

紅鳶輕咳一聲,一口鮮血自她的嘴角湧出,她完全不去理會,伸出顫抖的手撫上景潯的臉頰,良久嘆息一聲說:“景潯,我不後悔,真真只有這樣了我才能躺在你的懷中。這麼多年了,我只想問一句,景潯,你當真是不是覺得殺手是沒有心的?”景潯面對這樣的疑問心裡一陣絞痛。

紅鳶,我怎會不知道你的心,只是一個人的心能有多大,我的這顆心早已跌落在了落梅山上,你讓我再拿什麼去安放你。這些話景潯沒有說出口,因為懷中的人兒在喊出那句心底的疑問後就閉上了眼睛,永遠也聽不到他的回答了。罷了罷了,既然這樣,姑且就讓她帶著最美好的念想走吧。

紅鳶死後的第三日,憤怒至極的景潯帶領五千族中精兵攻打夜城,然而戰事並沒有想象中的順利,本以為一攻即破的夜城毫無驚慌之色,那些拼死的抵抗讓海族精兵一時間吃盡了苦頭。這一戲劇性的逆轉讓景潯有了一絲疑慮,莫不是鬼王並未傷重,一切都是他的計謀?思及此景潯果斷撤兵,放出探子從長計議。

第二日有可靠消息傳來,說鬼王鬼玄被刺客重傷兩日後就已經離世了,只是他離世前迎回了鬼族的九公主鬼音,現如今勉力支撐夜城的正是這位公主。關於這位九公主大家都知之甚少,乃至整個鬼族都以為這個孩子當年被大司命溺死了。相傳二十多年前,鬼玄在外遊歷時喜歡上了一個山野女子梅真。到後來他才知道,這個梅真是一隻幻化成人形的九尾白狐,就在兩個人你儂我儂之際,梅真懷孕了,鬼玄知道這件事情後大喜,將她帶回夜城欲納為妃子。

然而這件事卻在夜城引起了軒然大波,族人和大司命都極力反對。九尾白狐一族在東域向來被視為妖,她們的媚氣是王室裡避恐不及的東西,況且歷代鬼王為了保持血統的強大和純正,所納的妃子定是大司命甄選的族中佼佼者,梅真這樣一隻道行尚淺的九尾白狐斷然進入不了鬼族的王室,生出的子嗣也逃脫不了被溺死的命運。

一時間鬼玄陷入兩難,為了心愛的女子他幾次與大司命抗衡,兩敗俱傷過後最後都不得不屈服於族規。後來梅真失蹤,整個鬼族都沒有打探到她的消息。九個月後大司命帶回了一個女嬰並溺死,遂向族人宣佈梅真已難產至死,所生妖孽子嗣也受到正法的消息,此後鬼族王室才恢復了以往的平靜,自那以後鬼族的九公主再也沒有被人提起過。

然而事實是,當年梅真從夜城出逃以後來到了落梅山,她不顧師兄的逼問和勸阻執意生下了一名女嬰,取名九兒。由於修煉的層次太淺,梅真產後一直虛弱至極,六個月後她感覺自己命數已盡,將九兒託付給師兄慕清,自己潛入鬼玄的行宮告知了他九兒的存在。鬼玄喜極而泣,告訴梅真不必擔憂九兒的安危了,因為他已經和大司命商議好了一個計策,那個人人都想誅之的九公主已經溺死了。

梅真卻沒有感到多麼欣慰,自己拼死換來的這一場愛情終歸還是上不得檯面,她不希望自己死後,女兒還整日活在別人的非議中。所以她要求鬼玄,十八年不許與九兒見面,九兒雖是王室血統,若非迫不得已不得讓九兒入鬼族王室,師兄一直不知九兒的父親是誰,十八年之內鬼玄不得去打擾師兄。鬼玄答應她這一系列要求之後,梅真死在了他的懷中,那一夜鬼玄蒼老了十歲。

轉眼十八年過去,隨著鬼玄的年老鬼族也日漸衰敗,就在那日被刺成重傷之際,他忽然想起了一直流落在外的女兒,幾個子嗣都資質平平,或許么女便是那催動血玉之人。

「言情小說」梅落故人淚

(八)

被迎回夜城的九兒一時間並不能接受自己是鬼音的身份,然而時局的變化完全由不得她。記得那日自稱是自己父親的人剛把一塊血玉掛在她的胸前,那塊玉就發出了一道刺眼的紅光,隨後父親呵呵的笑了,說:“我就知道,阿音你就是那個命定之人。阿真,我們的孩子長大了,我也該下去陪你了,等我!”說罷這些話後鬼玄閉上了眼睛,甚至都沒來得及聽她叫一聲父親。

面對夜城外海族的叫囂九兒沒有驚慌,甚至在看到一身青衣的景潯時也絲毫沒有動容半分。因為落梅山上的那個梅九兒已經死了,早在他負她娶冰族公主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現在的她是鬼音,沒有了兒女情長後剩下的只有家國天下。為了儘快結束這場戰事,鬼音將一封戰書下給了海族的世子景潯,約他一日後在夜城三十里外對決。若世子潯勝,鬼音將夜城拱手相送,從此臣服於海族;如若鬼音勝,海族退回王都碧城,從此老死不相往來且永不侵犯。

一日之後大雪紛紛,夜城三十里外一場對決如約舉行。烈烈寒風中景潯一身青衣迎風而立,那柄被稱為追風的海族神劍在他的身側散發著森森寒光。而他的對面是一襲白衣的鬼族九公主鬼音,長髮輕挽白紗遮面,胸前血玉跳動著烈烈紅光,一雙黑瞳沉靜得毫無波瀾。一個女子竟有這樣懾人的氣勢,景潯在心裡不免有了一絲讚歎。“鬼音,出招吧,今日這一戰是你我兩族的必然,無論結果如何,我都希望不要殃及無辜的臣民。”

“好!”似曾相識的聲音。景潯還來不及思索,一道亮光便接踵而來,竟然是一道九節鞭。只一個恍惚,景潯便吃了一鞭,踉蹌後退三步後他收起了輕敵之心,一併屏除了心底的雜念。呵呵,怎麼會是她?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他的九兒活潑調皮,何曾有過這樣的狠厲和肅殺。“呵呵,九公主好功力,我曾經認識一個姑娘也擅長使用九節鞭,只是不知道九公主和她比較起來如何,接下來就讓景潯代為切磋切磋。”

寒風呼嘯,飛沙走石,大雪紛飛中兩道白光碰撞廝殺,忽而糾纏至雲端,忽而跳躍至地面。彈指間幾個回合已過,鬼音的挽發有了一絲凌亂,而景潯也緊了緊握著劍柄的手。簌簌落下的雪花如落梅山上飄落的朵朵白梅,鬼音隔著面紗邊平復著呼吸邊打量著對面的景潯。三個多月不曾得見了,對面這個讓自己動了真情的男人還是如往日般美好,雖然面容清減了許多,但那分俊朗和周身散發的氣魄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依然攝人心魂。

如此優秀的男人一直是她喜歡的,只是從那夜以後她的心死了,再也不會去相信所謂的一生一世,這個男人對她再好,終歸還是娶了別人。原本還會憎恨,憤怒,甚至在得知他大婚的消息時想過親手了結了那個負心的男人,但到最後終歸還是什麼都沒有做,那一聲夢囈中的‘九兒’擊碎了她所有的憤恨。幾天前自己由梅九兒變成了鬼音,這戲劇性的轉變讓她對景潯的無奈和責任突然有了一絲理解和釋然,然而對她來說這些已經不重要了,無論怎樣他和她今生註定是錯過了。

胸前的血玉灼熱異常,九兒念出一串咒語,匯聚出周身所有的力量催動血玉,向景潯發起最後的一擊。景潯大驚,看到鬼音膨脹出的那團紅光後知道最後的巔峰對決時刻來了。他用拇指和中指迅速結出一個印伽,手中的追風即刻如一條跳動的蛟龍,閃著刺眼的白光衝向鬼音的胸口。疾風呼嘯雪花翻滾,刺耳的破空聲中一道面紗隨風飄落,景潯看到了咫尺間九兒面帶微笑的臉。

一道血光自眼前劃過,那柄追風刺穿了九兒的心臟,被壓制的血玉哀鳴一聲黯淡了耀眼的紅光。景潯面如死灰,看著自己的手愣了三秒鐘後,才將滿身是血的九兒抱在懷中,一大顆淚滴落在九兒的額前。“九兒,你竟如此恨我!為什麼?為什麼要壓制血玉的力量,為什麼要製造拼死的假象?你如此處心積慮難道就是為了要死在我的劍下?九兒,你好狠啊!”九兒聽著景潯的喋喋不休,用手撫摸著這張在夢裡出現過無數次的俊臉,一絲微笑盪漾在她的唇角,這一刻她覺得很幸福。

“景潯,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在想我到底輸在了哪裡,輸給了誰?到此刻我才明白,原來我沒有輸給任何人,我輸給的不過是你的權位和野心罷了。鬼族的氣數已盡,我死後希望你好好對待我鬼族的臣民。今生你我註定無緣,我也不奢求什麼來世,有梅園裡那九個月的時光作陪,我梅九兒也不枉活此生了。景潯,我從來沒有恨過你,真的,沒有恨過……”

九兒說完這句話後虛弱的閉上了眼睛,瞬間面色蒼白得幾近透明,人也輕飄飄的宛如一個沒有靈魂的仙子。景潯見狀迅速收起各種悲傷情緒,匯聚起所有的靈力結出一個印伽擊破九兒上方那道追風的劍光。追風神劍堪稱海族的靈物,被催動起以後被刺之人皆一點點地磨滅元神和魂魄,且不到最後一刻劍光不能收回,如若強行中斷,持劍之人則會受到毀滅性的反噬。

此刻景潯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就算拼上性命又如何,沒有了九兒心已經空了,擁有再多又能怎樣?他真的好悔,悔自己醒悟的太晚了,好好的一個九兒終是被他給打碎了。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九兒死後連修煉和投胎的機會都沒有,所以他沒有任何猶豫,祭出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忍著反噬的痛苦拼死將九兒的元神和記憶封印在了血玉里。

看著她眉間落下的那顆硃砂成功後,景潯噴盡最後一口鮮血後開心地笑了。九兒,忘了我吧,我親手埋葬了你那些痛苦的過往,如果有來世,只要你活得簡單快樂,一世長安便好。

「言情小說」梅落故人淚

(九)

景潯原以為自己早已經元神泯滅,化作了空氣中的一粒塵埃,畢竟追風反噬的力量是那樣強大,沒想到自己還能醒來。師父見他醒來,眼裡閃過一絲驚訝之色,忙給他把了把脈。原來師父聽說那場對決後,當日便趕到現場將沒有氣息的他帶回了清涼山,耗費了自己一半的靈力將他救活。只是經過那一場反噬,景潯已經和個破碎的布娃娃沒有兩樣,需將元神在清涼山的冰窟中閉關修煉千年方可恢復至從前,且中途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間斷,否則便會真正的灰飛煙滅,縱然神仙般的師父也無能為力了。

“潯兒,為個女人把自己弄成這樣,真不知道這件事值不值得。”師父嘆息一聲如是的說。景潯淡笑不語,用眼神詢問師父九兒怎樣了。師父捋了捋雪白的鬍鬚說:“我趕到的時候只剩下一件帶血的白衣,怕是已經投胎轉世了。潯兒,你已經將她保住,如今你們兩個隔著前世今生,聽為師的一句,將她忘了吧,好好的閉關修煉,也不枉為師的救你一場。”景潯點點頭,沒想到自己還活著,縱然是現在去找她,怕是她也記不得自己了。

清涼山的千年冰窟刺骨寒冷,在日復一日的修煉中景潯破碎的元神逐漸恢復。有了思維意識以後,他抵擋不住思念心裡又住回了那個姑娘,每每不能自已時,他只能用不斷的磨礪和勤奮修煉才能壓制住一些。終有一天,他在漸凝的靈力中嗅到了九兒轉世後的一縷精神遊絲,那一刻他高興得仿若一個重獲至寶的孩子,完全不顧師父曾經的告誡,衝破屏障義無反顧地來到了九兒現住的這個塵世,成了她身邊最親的丈夫成奕。

牆上的時鐘滴答,時針指向了凌晨一點,成奕看到慢慢睜開眼的多吉張嘴想說什麼,終究沒有說出口。此刻,懷裡的人兒滿眼都是複雜之色,成奕知道她的九兒終是回來了。“景潯,追風向來以磨滅人的元神為終,我怎麼還會轉世變成現在的多吉?”“九兒,你也知道追風的這一習性,那為何還生生用心臟堵住那一劍,你就這樣恨我?你難道不知道你的心如若碎了我也一樣會疼?”

“景潯,那不是恨,你我隔著家國天下,我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去愛你。”“九兒……還好,一切都來得及,這兩年雖然你不記得我,可我過得很開心。只是九兒,我要走了,以後不能陪你了。紅鳶還會再來,以你現在的力量完全可以勝過她了,我只希望你把她的離魂廢除就好,留她一條性命吧,畢竟她把最好的十年都獻給了我。”

“景潯,你已變成了成奕,還是要走嗎?”“傻瓜,無論變成誰,該付出的代價總是逃避不了的,如今的我虛弱得連一個普通的凡人都不如,不走還留在這給你添亂不成。”“成奕,我不許你走,既然我們都來到了這一世,就做個平凡的夫妻好不好?”“多吉,你終於承認是我的妻子了?好好,就如你所說,我們就做個平凡夫妻……”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成奕就虛弱得沒有了任何氣息。九兒摩挲著景潯的手,回憶著那些逝去的點點滴滴,兩行熱淚灑在了身旁逐漸冰冷的胸膛上。

凌晨三點,結界外一道紅光閃過,銀鈴脆響中紅鳶到了。九兒設下一道屏障,將景潯穩妥護住後調整了氣息,準備迎接命中註定的這場對決。旋風陣陣,衣袂飛揚,一陣悅耳的笛音中紅鳶從結界中走來。“九公主,紅鳶來了,今日我定要取走血玉的元神來成全我的離魂。”“紅鳶,我不知道為何你會凝聚成一隻形魅,還處心積慮地修煉離魂,修煉也就罷了,你萬不該傷及塵世中那十八個無辜的性命。今日我便對這件事做個了結,看招!”

九兒說罷,胸口積蓄的力量即刻幻化成了一條九節銀鞭,迅猛地朝著那些詭異的音符揮去。兩強對決,一時間天地為之色變,紅色的紗幔,白色的銀鞭,兩團光亮上下翻飛。幾多廝殺後,血玉的光亮噴薄而出,空氣中規律排列著的音符彷彿招架不住,相繼碎裂成了一團團血霧,染得周圍的空氣一片猩紅。隨著最後一個音符的碎裂,那些翻飛的紗幔也撕裂成了碎片,紅鳶一口鮮血噴出後跌落在了九兒的腳邊,手中的長笛滿是網狀的裂紋。

九兒結出一個印伽後,隱退了周身的力量,細細打量著腳邊的紅鳶。“九公主,既然已破離魂,為何不殺了我?”“紅鳶,本來為了那十八個無辜的亡靈我也該動殺機,只是景潯曾經囑託過我留你一條性命,如今他危在旦夕,我這麼做也算是為他祈福了。”“景潯?危在旦夕?”“是,景潯,你曾經的主上。作為一隻形魅沒有記憶是不是很枯燥?紅鳶,用你的血催動血玉便可以看見你的過去,只是將會耗費你剩餘的功力,如果你要願意,我可以幫你。”紅鳶看看屏障中的景潯,握拳點了點頭。

九兒也是在紅鳶那口鮮血噴過來後,才發現血玉能讀懂它所沾染血液的記憶遊絲的。此刻,她讓紅鳶用剩餘力量凝結成一個帶血的音符覆在血玉之上,自己再用靈力召喚血玉去讀懂它,所結成的一團遊絲變成光亮後便直奔紅鳶的眉間,一聲驚呼後紅鳶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言情小說」梅落故人淚

(十)

她叫紅鳶,出生在冥海海底,是一個鮫人。鮫人一族在東域世代被人奴役,以至於她出世後便懂得了冷靜和忍氣吞聲。六歲那年,母親不顧她的劇痛割裂她的魚尾,讓她一夜間出落成了一個美麗耀眼的姑娘。她喜歡唱歌但不懂什麼是音律,眾多樂器中她唯獨喜歡長笛,喜歡長笛發出的嫋嫋餘音,喜歡悠揚間那種落花飄在水面的境遇。

隨著她一天天的長大,化成人形後的她逐漸成了周圍鮫人一族裡的佼佼者。然而這並沒有給她帶來好運,相反被族人供奉給了冥海宮的二殿下做婢女。冥海宮的二殿下嗜酒,喜歡音律,醉酒後的他很是喜怒無常,以至於侍奉他的婢女整日戰戰兢兢,生怕一個不如意引來殺身之禍。

紅鳶過去後,二殿下似乎很是偏愛紅鳶,每每醉酒後都要聽她唱歌吹笛,起初她還擔心侍奉不好會引來災禍,久而久之卻發現二殿下似乎沒有傳言中的那麼惡魔。一時間她有點小得意,覺得自己是那樣與眾不同。然而她忘了自己是個鮫人,如此出色不懂得隱蔽,定會遭受許多人的嫉妒。

直到有一天她被殿下夫人找了個牽強的理由打入地牢,到這時紅鳶才明白,作為一個鮫人,在冥海這片土地上無論多麼努力,永世得到的都是嘲笑和輕視,因為他們鮫人一族自出生起就被打上了下賤的烙印。在地牢的那段日子,紅鳶遭受了所有的毒打和欺凌。因為知道鮫人滴淚成珠,地牢的守衛們每天用鞭子將她身上打得慘目忍睹,為的就是讓她哭出眼淚好結成珍珠。

殊不知他們所期待的珍珠並不是隨便幾滴眼淚就可生成的,那需要星辰的力量和特異的體質,凝結珍珠對於六歲的紅鳶來說還尚且過早。紅鳶很倔強,縱然被打得皮開肉綻了她都沒有求饒和哭。因為她知道,面對這樣一群沒有人性的東西,就算死了也不能丟掉殘存的尊嚴。

後來還是母親拼死將她救出,讓她逃離冥海,永世不得回來。在冥海雜亂的礁石灘上,紅鳶瀕臨死亡的時刻,忽然有一個人過來,她迅速抓住那個人的腳踝求救,那個人猶豫片刻後還是將她抱起。醒來後她才知道,救自己的人竟然是幾千裡之外海族的龍子景潯。

在景潯府上養傷的十日,紅鳶過得很安心,也懂得了何為尊重和被尊重,這對她們鮫人來說,是千年不遇的幸運。十日之後,景潯來探望她,凝思良久後對吹笛子的她說:“紅鳶,放下你的笛子換成一把刀,我要你以後成為我府上最出色的殺手。”“好!”紅鳶看著這個年長自己幾歲的清俊少年鄭重地點頭。

自那以後,紅鳶再也沒有吹過笛子,人越來越出色,對自己也越來越狠。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很努力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贏得景潯的一個讚賞或是一個微笑罷了。十年,她把他藏在心裡變成了自己喜歡且不能割捨的人,而他只是把她看做了手中最欣賞的一把刀。

景岑喜歡上了她,而景潯毫不猶豫地將她當禮物一般送出了。紅鳶不斷地告誡自己,不要在意,主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好,可到最後她還是在意了。她多想能像落梅山的九兒一樣,能讓他憂愁,讓他心痛,然而這輩子都不可能了吧。知道景潯的野心很大,一直以來都在等待吞併鬼族的一個契機,既然這輩子不能成為他心尖上的人,那麼就做一個成全他的人吧。

刺殺鬼王一事,自己早就料到會落得個兩敗俱傷。臨死前景潯將她抱在懷裡,滿眼的不捨和心疼,他說:“紅鳶,以你的命換下夜城,這樣的疆域我景潯不要也罷。”聽到這樣的話紅鳶心裡一暖,原來自己這顆棋子在他的心裡還是有些分量的。血越流越多,那些平日裡遮擋血液的紅衣這次也失去了效果,但他的懷裡真的很溫暖,縱使他不喜歡自己,能這樣死在他的懷裡也值了。

最後她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景潯,你是不是覺得殺手都是沒有心的?”抱著她的那雙手一僵,她沒有聽到回答就閉上了眼睛。魂魄飄散前,她在心裡不斷地暗示自己,紅鳶,既然捨不得他就不要離他太遠,不管用什麼方法也要讓自己強大起來,這樣以後還能繼續成全他。就這樣,靠著那些不間斷的遊絲意念,紅鳶沒有投胎轉世,而是凝聚成了一隻強大的形魅,不自覺間跟來了他所在的人世。

「言情小說」梅落故人淚

(十一)

“咳咳”牆角邊的一陣響動驚醒了沉浸在回憶裡的紅鳶。她抬目望去,看到了躺在床上週身幾盡透明的景潯。九兒跪坐在一邊,正將真氣源源不斷地輸進他的心口,然而好像無濟於事,那股真氣如世間的空氣般打個旋兒後向四方飄散。紅鳶上前一步,顫抖著手欲摩挲一下景潯這張自己愛了千年的臉,然而思索片刻後還是作罷了。

“九兒,他終是不顧一切地將你找到了。”“是,可我們終歸沒緣,縱然拼上了魂飛魄散,元神泯滅,還是沒能逃開離別的命劫。”“他這個樣子,恐怕也是時日不久了,到那時我也會一併隨他去了,哪怕是化作塵埃,總也還同在一片空氣裡,也好過孤單的思念著一個人。”紅鳶看著滿眼悲傷的九兒,想了想一直以來自己愛而不得的感情,忽然做了一個決定。

“九公主可曾聽說過鮫人有一種上古靈物叫做鮫珠,它可以令普通的凡人起死回生?”“聽說過的,只是這種鮫珠並非鮫人的眼淚,它需用特異出色的鮫人混合星辰的力量煉出,其過程雖不復雜卻堪稱殘忍。自東域以來,除了冥海皇宮裡供奉著一顆外,並不曾有第二顆。紅鳶你這樣問,莫非……”

“九公主,別忘了在整個冥海我就是一個特異出色的鮫人。”“這?不不,紅鳶,我不能夠讓你這樣,景潯他也不希望你折了性命,你的離魂和功力已廢,日後隱藏在這一世做個簡單快樂的凡人便好。”“九兒,自我遇到景潯那刻起,我就喜歡他,雖然我一直沒有得到過他的回應,可我不後悔,能成全他,陪在他的身邊我就覺得值。這次算我自私一次,九兒你成全我好不好,我想變成一顆鮫珠,這樣就能置進他的心臟裡,而我以後就會永遠住在他的心裡了。”

“可是紅鳶,若你變成了珠子就什麼都沒了,做下什麼又有何意義,這太過殘忍了。”“九兒,本來我就是一隻魅,並非是個人,變成什麼又有何關係呢。倒是你,如今我的一切法力盡失,若想煉成鮫珠救活他,必須吸食你和血玉所有的靈力方能和星辰對一。到那時,你的一切靈力和功夫泯滅,再沒有什麼九公主鬼音,剩下的只是凡間的宋多吉,和成奕一樣的肉體凡胎。做一個沒有任何力量的凡人,經歷人世間的生老病死,九兒你可願意?”

三日之後,令人惶恐的十八號倉庫命案終於結了,兇手竟然是一隻修煉成精的千年白狐。這個結果道出後,整座城市一片譁然,大家匪夷所思的同時又不禁感嘆世界的無奇不有。在案子的偵破過程中,成業集團的執行總裁成奕為救妻子身負重傷,攜家眷前往美國修養。此消息一出,又引起了媒體的一陣騷動,紛紛揣測這位年輕俊朗的執行總裁何時成婚,其妻子是何方神聖等等,熱絡程度很快蓋過了十八號倉庫的命案。

多吉關掉嘈雜的電視機,給熟睡中的成奕又加了一床薄被。窗外又簌簌飄起了小雪,紛紛揚揚中遠處的山坡一片銀裝素裹,分不清遒勁的樹枝上哪裡是雪花哪裡是白梅。這裡是蘇州的鄧尉山,有著世界上最好看的梅園,當初去紐約的途中轉機來到這裡,也是看重了這個園裡二月嶺上盛開的白梅。

由紅鳶煉成的那顆鮫珠縫進成奕的心臟已經三十多天了,多吉不知道他何時能夠醒來,如今成為凡人的她除了在煎熬中等待,再也沒有別的方法可尋。不過面對悄無聲息的成奕她從來沒有過灰心,她堅信經歷瞭如此多的事情以後,她和成奕再也不會分開,縱然做不到幾生幾世的海枯石爛天長地久,卻可以在這一世長安相守到白頭。“多吉”微不可聞的一聲低呼,讓依偎在窗邊的人兒迴轉過了身。成奕望著那個一臉呆愣的姑娘輕輕笑了,凜冽的梅香中他恍惚又看到了二月的落梅嶺上,那一枝枝綻放的白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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