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梅落故人泪

「言情小说」梅落故人泪

[言情小说] 梅落故人泪

(一)

当正午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宋多吉又看见那团诡异的黑气自死者印堂正中仓皇地逃跑。无力的她叹息一声,用手轻轻阖上死者惊恐圆瞪的双眼,仔细将收集好的毛发,指纹等交给身后的小李。门边的赵队长见她出来疾步迎了过来,“多吉,有发现什么吗?第十七个了,同样还是刚满十八周岁的蓬勃青少年,做刑侦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残忍的案子,短短三天,十七个正值豆蔻年华的生命就这样悄悄陨落了。”

“队长,现场还和前十六个一样,没有打斗痕迹,没有钝物创伤,没有中毒,颈间有淤青却不是窒息死亡。从事法医工作三年了,这次我和您一样,没来由的感觉到一丝恐慌。队长,我想问一句,这间十八号仓库以前发生过命案吗?”“没有,这片仓库最早是一个渔村,后来由于没人居住就荒废了,成业集团在这里投资筹建港口码头以后一并把这里开发了,盖成二十间颇具规模的码头仓库。”“啊?你说这片仓库是成业集团的?”宋多吉听罢一愣,不由的反问了一句。

“嗯,怎么了多吉?这个案子上头催得很紧,让尽快破案,估计也是成业集团在施压,毕竟出了这样的事情,消息一旦传播出去会引起恐慌,从而影响他们的收益。说起成业集团也算是一个传奇了,短短的两年内崛起独占本市的鳌头不说还把生意做到欧美和东南亚。

尤其是他们的执行总裁成奕,据说以前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浪荡公子哥,一直生活在美国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直到两年前遭遇了一场车祸后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但接手了摇摇欲坠的家族企业,还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人也严谨低调地躲出了公众视线,当真是演绎了一出‘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所以?”多吉白了一眼滔滔不绝的队长。“所以我们得罪不起,要尽快破案,这就需要多吉你绞尽脑汁提供些蛛丝马迹。”“队长,你别说了,我知道你心里沉重的根本不是这些,是那十七个含冤的亡灵,我会尽力的,把现场封锁好,一会儿我再去验一下。”赵队长叹息一声拍了拍多吉的肩膀。

从事法医工作三年了,还从来没有如此棘手过,尤其是死者印堂诡异移动的那团黑气,除她以外其他人竟然看不见,这让多吉不禁疑虑了几分。十八号仓库,刚满十八岁的男性死者,第十七个人,种种这些总觉着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却又飘忽得让人完全抓不住。

一阵刺骨的冰凉打断了多吉将要拼接在一起的思绪,她拿出挂在胸前的血玉仔细观看,除了颜色红得越发娇艳欲滴以外仍然看不出这块玉有任何的端倪。每次都是这样,在一些诡异的事情里面,这块血玉总要阻止她想起一些什么。说起这块与生俱来的玉也真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多吉出生在昆仑山脚下一个贫困的小村里,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靠几亩薄田和做“纸活”为生。所谓的“纸活”就是用各色各样的纸扎一些花圈,房子,马牛羊等送葬品。因为乡下死了人都有烧送葬品的习俗,所以这样的行当也算一门手艺,父亲靠着这门活儿计把小日子过得还算富足。唯一不如意的是,父母结婚二十载始终没有子嗣,村里的老人们开始纷纷传言,是因为父亲挣死人的钱太多得罪了各方神灵才罚他今世断了香火。

就在父亲将信将疑打算放下做“纸活”这门行当时,她的出生使村里的传言不攻自破了。那是阴历七月十五,入夜后一场暴雨席卷了整个山村,母亲在经历了三天三夜的阵痛后在一阵电闪雷鸣中将她产下。四十二岁的父亲抱着怀里哭声洪亮的婴孩一时间喜极而泣。本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娃子,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而眼尖的母亲却发现了自己女儿的不同。这个晶莹剔透的小娃娃,不仅眉间有一颗朱砂痣,脖子上的一块血玉更是与生俱来,颜色鲜亮得甚是娇艳欲滴。

朱砂和血玉的出现让母亲有了一丝愁容,怕女儿的命运受之影响变得曲折,遂取名为多吉,寓意多多吉祥。父亲考虑再三后,花重金将小小的多吉偷偷抱给一位道人求解,生怕自己的女儿是妖怪附体。那位道人瞪着多吉乌溜溜的大眼睛掐指算了两个小时,烧了几道符后告知父亲,此婴孩没有什么妖怪附体,但需好好将养,因为她是父亲这一世唯一的子嗣。那块血玉也不必担忧和挂心,它只是一件信物,姑且当做孩子的饰品罢了。

听了道人的话后父亲放心了不少,只要不是妖怪当然要好好将养,又问道人是什么信物,道人淡笑后告诉父亲,他也参不透,一切随缘便好。此后,小多吉便在万千宠爱中长大,道人的话很准,父母这一世只得她这一个子嗣。从小到大她和别的孩子也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生病吃药,一样受老师责罚,只是脖子上佩戴的那块玉始终不能取下,害她许多次望着首饰专柜里的漂亮项链不住地惋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最近几天,多吉突然感觉这块玉好像有了生命一般,时而温润,时而焦灼,时而冰冷,尤其是在十八号仓库里尸检时,更是在胸口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费了好半天的心绪才将它生生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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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暮色笼罩这座城时偌大办公楼前只剩下一个缓缓移动的身影,多吉揉揉酸痛的脖颈机械地走向公交车站。此刻,她脑子里一片混乱,不断回忆着三天来十八号仓库里各个死者的表情神态和那团诡异的黑气。车来了,就在她抬脚要上去之际,手腕却被死死的攥住了。“这么晚了,不回家你要去哪?”中气十足的声音使多吉一惊。“我?”多吉看看公车竟然是通往十八号仓库的那一趟。奇怪,这个站牌离办公楼有三条街,这么远自己是怎样过来的?

成奕看着面前有些呆傻的多吉,用手抚上她眉间那颗越发红艳的朱砂痣,一丝不安扫过心底。那股力量越来越不受控制了,她,这是要醒了吧?“成……奕,你,你怎么在这?”多吉在冰凉的指尖下一颤,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这个男人不是应该在美国吗?自两年前强娶了她以后,他和她就鲜少见面,虽然是法律上的夫妻,可多吉并不买账,因为他不是她所爱的人。

“傻瓜,我在这当然是接自己的老婆回家啊。”成奕隐去眼底的担忧,满是宠溺地揉了揉多吉的头发,指尖划过她脸颊时,成奕感觉到了她的戒备和轻颤。唉!两年了,终究还是无法走进她的心里,看来怎样努力都不能让她再爱上自己了吧。这种结果不是一直都是预知到的吗,可为什么还是不甘心?当初拼了一切保全她的时候不就是希望得到这样的结果吗,只要她活着,自己能一直陪着她,无论她喜不喜欢自己都好,为什么现在却想要得到的更多,还是自己太贪心了吧。

“哦,那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多吉挣了挣被握在大掌中的手有些不安地看着成奕。“成太太,你老公回来一个月有余,夫人你不回家也就罢了,居然连半点我的消息也不过问,看来夫君我有必要改变一下我们的相处模式了。以前总觉得只要给你足够的时间,对于强娶你这件事终会让你释怀,现在看来,还是我太放纵你了。多吉,不要再躲我,纵然我有再多的对不起你,可我真的没时间了。”

“啊?哦。”多吉愣愣的,成奕的一番话弄得她一头雾水。这个人有毛病是咋,当初明明是他用不耻的手段拆散了她和陆晨,逼自己成为了他的嫁娘,现在却跑过来指责她,一副别人负了他的委屈样子,真是好笑。想到这里,多吉刚要揶揄他几句,但看到成奕那双深情炙热的眼睛终归还是心软了。这个男人,虽然让自己愤恨,可面对她时周身散发出来的浓浓爱意却不是伪装的,那种让人窒息的情愫总能将她的心触动一下。

窗外是一闪而过的霓虹,坐在副驾上的多吉偷偷瞄了眼成奕,突然想起了白天的案子。“成奕,十八号仓库是你们公司旗下的吧,对于接连出现的命案你有什么看法?我总觉得这件事情说不出的诡异,而且很是奇怪,因为有许多东西明明就在眼前,可赵队他们愣是看不见,还问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成奕听罢心里一震,不动声色地看了多吉一眼。“哦?诡异?你都看见了什么?”“也没什么,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明明有时候那些纱幔,血雾,黑气那样真实,可当我想细细探究时它们总能消失得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让我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出现了幻觉还是别的什么。”

“傻丫头,你想多了,这世界上哪有鬼啊。要不就让别人跟进一下,一个女孩子家成天跟死人打交道着实让人不放心。在家里看看书,养养花多好,我完全可以养活你。”“成奕,你什么意思?把我养成金丝雀吗?真是笑话!还有,这件事情关系到你们公司,你这样淡定的不让我跟进,莫不是这件事情和你有什么干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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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午夜十二点,一阵旋风吹起了窗边的纱幔,一大团黑气迅猛而入,睡梦中的多吉顿时闷哼一声,眉峰紧蹙痛苦得仿若跌进了噬人的地狱一般。成奕听见隔壁房间的响动猛然睁开眼睛,踏步而出的同时双掌合十迅速结出一团光晕来,与多吉头顶的那团黑气奋力纠缠。“哪里来的怨念竟敢打血玉的主意,看我一剑。”说话间又一道剑光自成奕掌中奋力而出,那团黑气哀鸣一声仓皇逃跑。成奕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咬破食指直点多吉眉间,不消片刻多吉的呼吸逐渐平稳,成奕叹息一声,用手摩挲着多吉的脸颊沉思良久。

这就算开始了吧,随着自己灵力的消逝终究还是封印不住她了。血玉是鬼族的圣物,凝聚着千古灵力,随着气息的外露,势必有许多修炼的鬼魅闻风而来,只要吸食了它血盟主人的精神游丝,那么功力便会迅猛大增。自古以来血玉的主人都很强大,但现在多吉是个例外,除了她的肉体凡胎以外,还因为她的元神被封印住了。

成奕抚摸着多吉眉间的朱砂,当初自己执意做下这件事情是想让她忘记以前的伤害,快快乐乐地活着,现在看来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同时也低估了埋藏在心底对她的那份爱意。如果不是因为思念她强行破关而出,而今的功力也不会只剩下昔日的两成,现在就连打下一团小小的怨念也颇感吃力了。

然而他不后悔,因为千年的修炼对他来说太长了,他等不到了。在她倒在他剑下的那刻起他才真正明白,如果没有了她自己就算拥有再多,也是丢失掉了全世界。所以两年前的一个机缘巧合,他不顾师父的反对强行来到这个尘世,就算她再也记不起自己又如何,只要能静静地守在她身边便好。

然而另他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力量会日渐积蓄得如此强大,两年间几次险些冲破封印。随着自己越来越护她不住,封印的解除迫在眉睫,到那时可能连守在她身边都不能够了吧。漫长的夜无声无息,成奕抚摸着熟睡如婴孩般的人儿叹息一声,将一个湿热的吻落在她眉间。九儿,算我自私一次,再陪我几天好不好?

翌日清晨,多吉睁开眼便看见成奕一脸疲惫地守在她的床边。她揉揉发胀的眉心,脑子里杂乱得仿若有千军万马踏过,可又捕捉不到一丝记忆。“醒了?”“成奕,你怎么在这,我怎么了?”“昨夜你有点发烧,不停地做噩梦,我听到响动就过来了。怎么样,感觉好点没?”“我……”话还没有说完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多吉一看来电是赵队顿时心里一凛。“多吉,快过来十八号仓库,又一起命案,第十八个了。”

放下电话多吉来不及细想快速冲出了门口,却被成奕拦住了。“多吉,你现在很危险,我和你一起去!”“成奕,你很闲吗,这是我的工作,干你何事?”“宋多吉,我见不得光吗?我是你的丈夫用得着这样掖着藏着吗?况且十八号仓库是我们公司的。一句话,要么你别去,要么我们一起!”这个男人,真是!多吉送给成奕一个大大的白眼在心里不停地腹诽。

现场一片杂乱,警车,救护车,还有对讲机的呲呲声。“队长怎么回事?不是有人在这守着么,怎么又……”“唉!邪了门了,监控明明显示没有人靠近,可一声凄厉的惨叫后还是陨了一条命。这十八个男孩子,今年都刚满十八周岁,而且全部都是农历七月十五出生的。多吉,会不会像你说的真有鬼在作案啊。”“……”多吉没有理会喋喋不休的赵队长,仿佛有一股力量牵引着她越过死者往仓库深处走去。“多吉,你怎么了?诶?那个你谁啊?这里是案发现场不能随便进的。”“赵队,我是多吉的夫君,成奕。”“啊?成奕?哦……”

越往深处走那片红色的血雾越清晰,飘飞的红色纱幔上挂着一个个近乎透明的死尸,正是几天里相继死去的那些男孩子们。他们双目圆瞪,四肢还在淌血,滴答滴答,血流从不同的方向汇聚,逐渐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十八星阵。“队长,你看!”多吉忍不住惊呼一声。“别喊了,这里做了结界,凡人是看不见的,小心!”成奕的声音适时在她耳边响起,不动声色地把她护在了怀里。

“叮当叮当!”空灵中一阵悦耳的铃铛碰撞声由远及近,紧接着星阵的上方飘飞下一个绝色女子,轻盈得宛如一只风中的蝴蝶。只见她一身红衣,手持一根红玉长笛,如瀑的长发散落至脚踝,五官面目精致白皙,两串银铃在她的脚腕处叮当作响。如此一个绝色女子,双目所散发出的光芒却冰冷至极,透着毁灭一切的肃杀之气。

“哈哈哈,本尊今日甚是幸运,功力有所突破暂且不谈,竟然还有个这么大的礼物送上门。别以为你封印住周身之气我就探寻不到你是鬼音,鬼族的九公主别来无恙啊!怎么样?是你乖乖把元神祭出还是我来强取?”“红鸢,你……这怎么可能?”多吉正一脸茫然成奕却皱起了眉头不禁出声。“哦?这里还有一位海族的龙子,怎么?公子可是认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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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成奕摇了摇头,终于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女子虽是红鸢,却只是一只魅。魅这种生物是靠杀伐之气和精神游丝支撑,经过千年蚀骨的痛苦修炼方可成形,只要中途有一丝游丝的断裂便会魂飞魄散,所以千古以来修炼成功的形魅少之又少。但是只要修炼成人形,必然会自带一种上古秘术,唯一不足的是所有修炼成功的形魅生前记忆生后往事都会被抹去,这样看来红鸢不记得他已是必然。

“哪里来的妖魔鬼怪,竟敢跑出来为非作歹,先吃本姑娘一拳!”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牵引着多吉挥出了虎虎生风的一拳,喊出这句话后她自己都觉得一惊,仿佛这样凌厉的气势才是她本来的样子。“九儿小心!”成奕喊出这句话后迅速凝结出一团光晕一并射向纱幔上的红鸢。

红鸢倒退一步并不惊惧,手腕翻飞间几团纱幔凌厉而出,迅速化成几条血剑直击多吉的胸口。成奕一惊,来不及细想飞身而出,生生接住了那几条血剑,一口鲜血喷在了多吉的胸前。“成奕你……”多吉一声惊呼。纱幔上的红鸢看到成奕喷出的一口鲜血忽然感到胸口一阵绞痛,仿佛自己最心爱的东西碎了般,一时间竟忘记了手中的动作。

“你到底是谁?海族的龙子怎会如此不堪一击?”红鸢眼神复杂地望着成奕。“红鸢,没想到你凝聚成了一只魅,我是景浔。”“景浔?不认识。”红鸢摇摇头逐渐收起了眼中的茫然,一股狠厉从眼底射出。“不管你是谁,今天血玉的元神我是要定了。”说罢,周身的纱幔又迅速结出了一团光晕,光晕中央悦耳的笛音响起,跳动起一个个诡异的音符。“九儿小心,是离魂,没想到红鸢修习的自带秘术是离魂。”

离魂这种上古秘术修习时需等六星合一之际,用十八个童子生血献祭十八方魔尊,生祭出的灵力混合形魅的意念游丝再以乐符为媒介吸食所定目标的魂魄,所过之处生生人肉白骨,元神灰飞烟灭。不过这种秘术对修习者的灵力要求甚严,一不小心就会反噬,红鸢如此急切地索取血玉的元神,想必还没有修炼成熟。尽管这样,成奕还是有了一丝担忧,九儿的封印还没有解除,纵然是没有成熟的离魂她未必能够招架得住。

就在成奕凝神打算之际,身旁的多吉愤怒了,熟练地结出一个印伽,一团光晕自她的胸口喷薄而出,幻化成九节剑光直击向头顶飘飞的那些音符。瞬间天地色变,疾风四起,那些跳动的音符也毫不畏惧,迅速缠绕着九节剑光。对峙片刻后,红鸢和成奕同时喷出一口鲜血,笛音停止万籁寂静。

红鸢满不在意地擦擦嘴角,收起手中的长笛到:“想不到鬼音的功力如此深厚,竟能调动起血玉蛰伏千年的所有灵力,这在几代鬼族王室里实属罕见。只是可惜了,鬼族终还是亡了。如此强大的对手我喜欢,九公主,红鸢还会再来。”说罢,红鸢一个飞身便没了踪影,连同那个诡异的十八星阵也一并不见了。

结界消失,一切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可是成奕知道血玉的封印终是破了,那一口鲜血向他宣告着九儿元神的苏醒,同时也预示着他灵力的耗尽,这回是真的没时间了。他的九儿,以后再也不能这样守在她身边静静陪她了,多少年来自己这样急切地靠近她,终还是不能躲过分离的命劫吧。

十八号仓库里一切如常,只是多吉的眼中再也没有小女孩的狡黠和娇憨。“成奕,你到底是谁?我到底又是谁?”成奕叹息一声道:“我是景浔,东域海族的龙子,你是落梅山上的梅九儿,同时又是鬼族的九公主鬼音……走,我们回家,我慢慢告诉你。”“……”

如华的月光洒下一室清辉,多吉有些娇羞地别过脸去,躲过身旁那两道炽热的目光。成婚两年来,成奕无数次的想把这个人儿揽在怀中,可她的抵触,逃离是那样明显,终是没有忍心再伤害她。“成……成奕,非得这样吗?”“嗯,非得这样。解除这道封印的唯一方法是以你的处子之血为引,结合我的灵力生出印伽,方可点破你眉间的朱砂。”

“这……下个封印都这样古怪,当初你封印我的时候就没想过如果我没有处子之血了怎么办?”“想过,我下这道封印的时候从来没有奢望过能得到你的处子之身,因为那些过往对你来说算不得好的记忆,不要也罢。我所求的只是你能快快乐乐一世长安罢了。”“那解除封印会不会对你有所伤害?”

会,恐怕不止是伤害,最后一点护体的灵力尽失,三个月后便是魂飞魄散元神泯灭。然而这些话成奕终归没有说出口,自己终是护她不住了,面对如此强大的红鸢,也只能拼上自己给她最后一点力量了。“成奕?你怎么不说话,如果对你有伤害我就还呆在封印里吧,这样子也挺好的。”“傻瓜,我可是海族的龙子。乖,别害怕,就算是夫妻义务九儿你也该如此了。”满室旖旎一地春晖,蚀骨的欢愉中景浔终于找回了那个自己爱了几世,满身飘着梅香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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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二月的岭上白梅盛开,落梅山上更是满树繁华。景浔随师父游历归来,途经于此地,顺道便拜访了一位师父多年不得见的友人慕清。远处的山峰白雪皑皑,梅树掩映的茅舍里两位故人促膝长谈。毕竟是年少,不消片刻景浔便耐不住寂寞,简单的寒暄过后独自在这附近游荡。一条蜿蜒的小径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通往梅海的深处,手持折扇的清俊少年不禁嗅着凛冽梅香探寻着小径的尽头。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一番感叹还未出口,忽地一股凌厉的肃杀之气从背后袭来。景浔并未惊慌,沉稳转身用扇柄格挡在胸前,几个翻身之后躲过了招架过来的兵器。“哪里来的小厮,竟敢擅闯我的梅园。”景浔顺着这道清脆的声音望去,终于发现了梅影掩映中的轻灵身影。那是一个约么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正斜斜地倚在一棵梅树的枝桠上,一袭白衣似雪,如瀑的长发直抵腰际,左手提着一个竹篮,里面盛满了晶莹剔透的花瓣,右手持着一条还未收回的九节银鞭。

她说:“哪里来的小厮,竟敢擅闯我的梅园。”气势虽然凌厉,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却满是狡黠和捉弄。“好生狠厉的姑娘,即便不是客你也不应待我这般。”“哦?狠厉?那你说我应待你哪般?是这般么?”说罢,一道更急速的鞭影袭来,小姑娘翻身飘下梅树摆出一副不战不休的架势。景浔轻笑一声,这个虚张声势的小姑娘,想必也是寂寞太久了吧,所以才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挑起事端。

“既然姑娘愿意切磋,在下就奉陪一下,只是此刻佩剑并未带在身旁,索性就用这把折扇吧。不过有个条件,倘若姑娘输了,那么便劳烦姑娘陪我一同共赏你的梅园,姑娘意下如何?”“少废话,看鞭!”一白一青两道身影翻飞在梅树间,簌簌的落花中宛如两只蹁跹的蝴蝶在追逐嬉戏。不消片刻,十几个回合的交锋已过,小姑娘被景浔困在她的九节银鞭中动弹不得。

望着身前这个散发着淡淡梅香的恼怒姑娘,景浔有一刻的恍惚,忽然很想捉弄她一下。于是,轻佻地用折扇挑起她的下颌玩味一笑说:“姑娘,你输了。”只见她瞪他一眼迅速别过头去,白皙的脸上一抹红晕直达耳根。“输了便是输了,要怎样公子请便,我梅九儿断不会求饶。”

“九儿休得无礼,还不快过来拜见崇云师父。”许是打斗声惊动了茅舍里的两位友人,此刻慕师父正一脸怒容地站在不远处呵斥九儿。然而景浔发现,这位老人的严肃完全是佯装,因为那满眼跳动的宠溺早已让他的威严破了功。“师父,九儿哪有无礼啊,无礼的是他嘛。”见状,两个人即刻分开,九儿跑过去如小女儿撒娇般扯着慕清的衣角。

“还说,为师的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还不快拜见客人。”“拜见崇云师父!”“这……慕老弟,这丫头就是当年阿真产下的那个孩子?”“是,阿真当年将她托付于我,这一晃也快十八年了。”“阿真她……唉……这孩子倒是和她的母亲神似。”崇云叹息一声,仿佛又追忆起来一段往事。

在落梅山留宿三日后崇云便折回清凉山闭关。而景浔做为他闭关前最后一位天赋极高的弟子当然要受到格外的偏爱,所以临行前他将景浔留在了落梅山,拜托友人慕清传授一些技艺,同时也点化一下他的武功修为。自那天以后落梅山便热闹起来,有了玩伴儿的九儿更加调皮了,吵闹声,打斗声时常不绝于耳,而九儿的梅园也成了景浔经常光顾的地方。

落梅山偏寒,所以梅园的花期很长,山外早已绿草茵茵,这里的白梅依然没有颓败的痕迹。月光清冷,暗香漂浮,挂满星星的夜晚梅园里飘出了袅袅琴音,那些个跳动的音符,毫不掩饰地散发着浓浓爱意,让梅树下的九儿不免心底一颤,迅速羞红了脸。

九个月不长也不短,但足以让清俊少年对心爱的姑娘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然而,景浔差点忘记了,身为海族龙子的他,除了儿女情长以外肩上还背负着海族的家国天下。这一日,红鸢带领一干侍卫不期而至,带来了景王身体不适的消息,此次赶来落梅山,是奉景王之命专程接他赶往海族的王都碧城。

离别来得这样措手不及,梅园里九儿和他依依惜别。临行前景浔将手中的折扇交付于她,说:“九儿,等我,这把折扇是我下给你的聘礼,三个月后我来娶你,你可愿意?”九儿躲在他的怀中,悄悄点了点头,景浔望着怀中娇羞的人儿,不禁在她额前落下一吻。那一日,怀里的淡淡梅香使他初识了幸福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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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三个月后景浔大婚,并被加封为世子,世子妃是冰族公主容芷。碧城上下一片欢呼,尽显喜庆之色。年轻有为的世子,加之实力雄厚的冰族,海族的盛世指日可待。消息传到落梅山,九儿一口鲜血喷在洁白的扇面上,怒急的她穿上夜行衣手持一把短刀,在浓浓夜色中赶往碧城。喧嚣逐渐散去,喜烛也燃尽了最后一点光亮,洞房花烛的夜里景浔醉倒在了别院的一棵白梅树下。月光清冷往事缥缈,身后的白梅在风中轻轻摇曳。只是,这个季节花期已过,萧索的梅树枝桠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繁花。

“九儿”景浔的一声梦呓响起,让梅树后面融入到夜色中的九儿轻轻一颤,遂收起了掌中散发着森森寒光的短刀,一大颗泪自她眼角滚落。次日,景浔在帐中醒来,红鸢交给他一把折扇,说是在白梅树下的石几上捡到的,许是他昨夜醉酒时不甚遗落在那里了。景浔展开折扇,只见洁白扇面上盛开着一枝如血的红梅,旁边一行“梅落故人泪,此生无花期”的题字更是苍劲有力。景浔望着扇面愣怔在那里,抚摸着那行题字久久没有回神,

三日后景浔悄悄潜入梅园,然而,曾经的满树繁花再也不复存在,记忆里那个嬉戏挥鞭的小姑娘也没了踪影。偌大的梅园里只剩下零落的枝桠映衬着满地残花,如雪般清冷绝情。红鸢匆匆赶来,几次欲言又止,景浔叹息一声,说:“红鸢,我的九儿,终是被我弄丢了。”“主上,请以大局为重。”红鸢思索片刻如是说。

没过几日,临界的鬼族王都夜城有了些新动向。据探子来报,年事已高的鬼王鬼玄两个月来身体有恙,而他膝下的两位王子非但没有细心服侍,还在这种时候蠢蠢欲动,发动了各自的派别进行世子之争。一时间夜城暗潮汹涌,人心浮动,上百年来几代鬼王铁腕治理下坚不可摧的王都到今天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鬼族在东域这片土地上一直是个强族,他们拥有着丰沃的疆土和许多可贵的资源,天赋极高的几代鬼王所持有的圣物血玉更是凝聚着千古灵力。只是到了鬼玄这一代鬼族的气数仿佛尽了,年过古稀的他膝下少子不说,仅有的两个儿子竟也是资质平平。

如果催动不起血玉的灵力,即便继位自然也得不到圣物的认可和庇护,所以一直以来鬼玄都没有立世子。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样的一个无奈之举竟然催动了夜城的一场风波,若不是自己勉力压制,恐怕鬼族早已内乱,那样的话更是给了临近的海族一个侵占的契机。鬼族的圣物血玉虽然强大,但海族龙子浔的那柄追风亦是不能小觑之物。

几日来景浔一直关注着鬼族的动向,他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许多年来,鬼族的那片疆域就是馋人的一块肥肉,每每想得都因着鬼王的力量而作罢,两个临族虽没交好,却也相安无事了多年。

这天夜里,景浔还在灯下思索良策,弟弟景岑突然造访,这个天资聪颖的胞弟,一直以来都是景浔万分疼爱的对象。简单寒暄过后,景岑道明了来意,原来不知不觉中弟弟已经到了加封龙子的年龄了,按照海族的规矩,加封之后便是纳妃,自己当年加封龙子的时候还跟着师父在清凉山学艺,自然没有走这个程序,之后也就忘了还有这样一个规矩。

如今景岑一提,景浔才觉得这件事于弟弟来讲不同小事,妃子的人选定当细细斟酌。然而令景浔目瞪口呆的是,弟弟心中早已有了中意之人,她便是哥哥府中的红鸢,此番前来,也是求得哥哥的同意,将红鸢许配于他。景浔沉默良久,方问景岑:“岑儿,你可知红鸢是个鲛人?鲛人一族在我们整个东域是不被认可的种族,今日你想把她纳为妃子,可曾想过族里的那些愤怒和反对之声?如果你是一时兴起并不能护她周全,那么今日哥哥断不会答应你的请求。”

“哥哥,我不在乎红鸢是个鲛人,很早的时候我就喜欢她了,今日我既然敢过来要人,自然扫平了一切障碍,哥哥,岑儿已经长大了,你还有哪些不放心的?”景浔细细打量着这个小他三岁的弟弟,清俊,冷硬,全然没有了当年的那些稚气,不知不觉中他的岑儿也长大了。

景岑走后,景浔叫来红鸢,跟她提了景岑很喜欢她,欲把她纳为正室王妃之事。红鸢听后猛然抬头,双唇紧抿,清冷的双目望着景浔没有一丝波澜。“红鸢,你若不愿意我可以跟岑儿去讲,你若愿意那大婚之日便定在五日之后,如今叫你过来也是想听听你的意见。红鸢,对于这件事你意下如何?”

红鸢站在暗影里,一袭红衣透着冷冽的气息,握住刀柄的手早已指骨泛白。“主上,红鸢的命都是你的,只要你愿意便好。”“唉,红鸢你……去吧,一个女孩子家做杀手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这十年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岑儿这孩子很专情,能成为他的王妃也不失为一种幸福,你有了这个归宿以后,我也就放心了。”

“啪”的一声油灯蹦出一个灯花,前院的一阵笛音传入景浔的耳朵,他握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夜色阑珊笛音悠扬,在一曲悦耳的旋律中景浔又看到了十年前那个衣衫镂烂的小姑娘。

「言情小说」梅落故人泪

(七)

那是十年前的一个秋天,刚结束一场战事的景浔只身绕道冥海回碧城。在冥海边上的乱石滩歇息时,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踝。景浔一惊,夜色中细细观察脚下的怪物,才发现原来是一个满身伤痕奄奄一息的小姑娘。“救我!”小姑娘喊出这一声后便晕死了过去,惊艳的嗓音让景浔联想到了鲛人。

鲛人一族历来被称之为尤物,不仅滴泪成珠,且发出的声音更是摄人心魄。它们多数生活在冥海海底,且世代被冥海里别的种族奴役,是东域这片土地上唯一一个不被认可的低贱种族。景浔看着脚下的姑娘犹豫片刻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将她带回了府上。

十日之后,这个名叫红鸢的六岁鲛人姑娘让他一惊,那份骨子里透着的冷静稳重和灵敏,让他捕捉到了一个出色杀手的影子。于是他走过去对正在吹笛的小姑娘说:“放下你手中的长笛,将它换成一把刀,红鸢,以后你就是我身边最快的一把刀。”后来,红鸢果然没有再吹过笛子,日渐冷漠的她真的成了景浔身边最出色的杀手。

记得有一次景浔问她:“红鸢,为什么你偏爱红衣,一个杀手的本色应该是黑色。”红鸢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主上,因为红色和血是一样的颜色,在这种颜色下流再多的血也不会被看见,这样伤口就不会觉得疼了。”想到这里,景浔心底划过一丝压抑的心疼,这样的红鸢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却也是因为他的野心不得不打造的。好在这一切都将结束了,他庆幸自己的割舍,给她一个好的归宿和周身的自由,这也算为自己解开了一道愧疚的枷锁。

五日后景岑大婚,在这场海族盛事的夜里,一身大红喜服的红鸢却避开了来往宾客,只身一人前往夜城刺杀鬼王。没有周密的计划,红鸢此行无疑于以身试险,景浔得知消息后大惊,迅速调集府中影卫前去接应。在碧城外四十里处,景浔看到了马背上奄奄一息的红鸢。景浔呼吸一窒,迅速下马将她抱在怀中,这一次,红鸢偏爱的红衣再也没能将她的血遮住,千疮百孔的身体汩汩淌着鲜红的血液,在身下逐渐汇聚成一条小溪。

“红鸢,你这是为何?”“主上,一直以来你想要的红鸢都会替你争取,这次……也不例外,鬼王被我刺成重伤怕是也凶多吉少了,届时鬼族必会内乱,这样一个吞下鬼族的契机甚是难得。”“红鸢,如果以你的命换下夜城,这样的疆域我景浔不要也罢。你这样,让我情何以堪,如何去面对岑儿?”

红鸢轻咳一声,一口鲜血自她的嘴角涌出,她完全不去理会,伸出颤抖的手抚上景浔的脸颊,良久叹息一声说:“景浔,我不后悔,真真只有这样了我才能躺在你的怀中。这么多年了,我只想问一句,景浔,你当真是不是觉得杀手是没有心的?”景浔面对这样的疑问心里一阵绞痛。

红鸢,我怎会不知道你的心,只是一个人的心能有多大,我的这颗心早已跌落在了落梅山上,你让我再拿什么去安放你。这些话景浔没有说出口,因为怀中的人儿在喊出那句心底的疑问后就闭上了眼睛,永远也听不到他的回答了。罢了罢了,既然这样,姑且就让她带着最美好的念想走吧。

红鸢死后的第三日,愤怒至极的景浔带领五千族中精兵攻打夜城,然而战事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本以为一攻即破的夜城毫无惊慌之色,那些拼死的抵抗让海族精兵一时间吃尽了苦头。这一戏剧性的逆转让景浔有了一丝疑虑,莫不是鬼王并未伤重,一切都是他的计谋?思及此景浔果断撤兵,放出探子从长计议。

第二日有可靠消息传来,说鬼王鬼玄被刺客重伤两日后就已经离世了,只是他离世前迎回了鬼族的九公主鬼音,现如今勉力支撑夜城的正是这位公主。关于这位九公主大家都知之甚少,乃至整个鬼族都以为这个孩子当年被大司命溺死了。相传二十多年前,鬼玄在外游历时喜欢上了一个山野女子梅真。到后来他才知道,这个梅真是一只幻化成人形的九尾白狐,就在两个人你侬我侬之际,梅真怀孕了,鬼玄知道这件事情后大喜,将她带回夜城欲纳为妃子。

然而这件事却在夜城引起了轩然大波,族人和大司命都极力反对。九尾白狐一族在东域向来被视为妖,她们的媚气是王室里避恐不及的东西,况且历代鬼王为了保持血统的强大和纯正,所纳的妃子定是大司命甄选的族中佼佼者,梅真这样一只道行尚浅的九尾白狐断然进入不了鬼族的王室,生出的子嗣也逃脱不了被溺死的命运。

一时间鬼玄陷入两难,为了心爱的女子他几次与大司命抗衡,两败俱伤过后最后都不得不屈服于族规。后来梅真失踪,整个鬼族都没有打探到她的消息。九个月后大司命带回了一个女婴并溺死,遂向族人宣布梅真已难产至死,所生妖孽子嗣也受到正法的消息,此后鬼族王室才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自那以后鬼族的九公主再也没有被人提起过。

然而事实是,当年梅真从夜城出逃以后来到了落梅山,她不顾师兄的逼问和劝阻执意生下了一名女婴,取名九儿。由于修炼的层次太浅,梅真产后一直虚弱至极,六个月后她感觉自己命数已尽,将九儿托付给师兄慕清,自己潜入鬼玄的行宫告知了他九儿的存在。鬼玄喜极而泣,告诉梅真不必担忧九儿的安危了,因为他已经和大司命商议好了一个计策,那个人人都想诛之的九公主已经溺死了。

梅真却没有感到多么欣慰,自己拼死换来的这一场爱情终归还是上不得台面,她不希望自己死后,女儿还整日活在别人的非议中。所以她要求鬼玄,十八年不许与九儿见面,九儿虽是王室血统,若非迫不得已不得让九儿入鬼族王室,师兄一直不知九儿的父亲是谁,十八年之内鬼玄不得去打扰师兄。鬼玄答应她这一系列要求之后,梅真死在了他的怀中,那一夜鬼玄苍老了十岁。

转眼十八年过去,随着鬼玄的年老鬼族也日渐衰败,就在那日被刺成重伤之际,他忽然想起了一直流落在外的女儿,几个子嗣都资质平平,或许幺女便是那催动血玉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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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被迎回夜城的九儿一时间并不能接受自己是鬼音的身份,然而时局的变化完全由不得她。记得那日自称是自己父亲的人刚把一块血玉挂在她的胸前,那块玉就发出了一道刺眼的红光,随后父亲呵呵的笑了,说:“我就知道,阿音你就是那个命定之人。阿真,我们的孩子长大了,我也该下去陪你了,等我!”说罢这些话后鬼玄闭上了眼睛,甚至都没来得及听她叫一声父亲。

面对夜城外海族的叫嚣九儿没有惊慌,甚至在看到一身青衣的景浔时也丝毫没有动容半分。因为落梅山上的那个梅九儿已经死了,早在他负她娶冰族公主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现在的她是鬼音,没有了儿女情长后剩下的只有家国天下。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战事,鬼音将一封战书下给了海族的世子景浔,约他一日后在夜城三十里外对决。若世子浔胜,鬼音将夜城拱手相送,从此臣服于海族;如若鬼音胜,海族退回王都碧城,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且永不侵犯。

一日之后大雪纷纷,夜城三十里外一场对决如约举行。烈烈寒风中景浔一身青衣迎风而立,那柄被称为追风的海族神剑在他的身侧散发着森森寒光。而他的对面是一袭白衣的鬼族九公主鬼音,长发轻挽白纱遮面,胸前血玉跳动着烈烈红光,一双黑瞳沉静得毫无波澜。一个女子竟有这样慑人的气势,景浔在心里不免有了一丝赞叹。“鬼音,出招吧,今日这一战是你我两族的必然,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希望不要殃及无辜的臣民。”

“好!”似曾相识的声音。景浔还来不及思索,一道亮光便接踵而来,竟然是一道九节鞭。只一个恍惚,景浔便吃了一鞭,踉跄后退三步后他收起了轻敌之心,一并屏除了心底的杂念。呵呵,怎么会是她?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他的九儿活泼调皮,何曾有过这样的狠厉和肃杀。“呵呵,九公主好功力,我曾经认识一个姑娘也擅长使用九节鞭,只是不知道九公主和她比较起来如何,接下来就让景浔代为切磋切磋。”

寒风呼啸,飞沙走石,大雪纷飞中两道白光碰撞厮杀,忽而纠缠至云端,忽而跳跃至地面。弹指间几个回合已过,鬼音的挽发有了一丝凌乱,而景浔也紧了紧握着剑柄的手。簌簌落下的雪花如落梅山上飘落的朵朵白梅,鬼音隔着面纱边平复着呼吸边打量着对面的景浔。三个多月不曾得见了,对面这个让自己动了真情的男人还是如往日般美好,虽然面容清减了许多,但那分俊朗和周身散发的气魄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依然摄人心魂。

如此优秀的男人一直是她喜欢的,只是从那夜以后她的心死了,再也不会去相信所谓的一生一世,这个男人对她再好,终归还是娶了别人。原本还会憎恨,愤怒,甚至在得知他大婚的消息时想过亲手了结了那个负心的男人,但到最后终归还是什么都没有做,那一声梦呓中的‘九儿’击碎了她所有的愤恨。几天前自己由梅九儿变成了鬼音,这戏剧性的转变让她对景浔的无奈和责任突然有了一丝理解和释然,然而对她来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无论怎样他和她今生注定是错过了。

胸前的血玉灼热异常,九儿念出一串咒语,汇聚出周身所有的力量催动血玉,向景浔发起最后的一击。景浔大惊,看到鬼音膨胀出的那团红光后知道最后的巅峰对决时刻来了。他用拇指和中指迅速结出一个印伽,手中的追风即刻如一条跳动的蛟龙,闪着刺眼的白光冲向鬼音的胸口。疾风呼啸雪花翻滚,刺耳的破空声中一道面纱随风飘落,景浔看到了咫尺间九儿面带微笑的脸。

一道血光自眼前划过,那柄追风刺穿了九儿的心脏,被压制的血玉哀鸣一声黯淡了耀眼的红光。景浔面如死灰,看着自己的手愣了三秒钟后,才将满身是血的九儿抱在怀中,一大颗泪滴落在九儿的额前。“九儿,你竟如此恨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压制血玉的力量,为什么要制造拼死的假象?你如此处心积虑难道就是为了要死在我的剑下?九儿,你好狠啊!”九儿听着景浔的喋喋不休,用手抚摸着这张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俊脸,一丝微笑荡漾在她的唇角,这一刻她觉得很幸福。

“景浔,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想我到底输在了哪里,输给了谁?到此刻我才明白,原来我没有输给任何人,我输给的不过是你的权位和野心罢了。鬼族的气数已尽,我死后希望你好好对待我鬼族的臣民。今生你我注定无缘,我也不奢求什么来世,有梅园里那九个月的时光作陪,我梅九儿也不枉活此生了。景浔,我从来没有恨过你,真的,没有恨过……”

九儿说完这句话后虚弱的闭上了眼睛,瞬间面色苍白得几近透明,人也轻飘飘的宛如一个没有灵魂的仙子。景浔见状迅速收起各种悲伤情绪,汇聚起所有的灵力结出一个印伽击破九儿上方那道追风的剑光。追风神剑堪称海族的灵物,被催动起以后被刺之人皆一点点地磨灭元神和魂魄,且不到最后一刻剑光不能收回,如若强行中断,持剑之人则会受到毁灭性的反噬。

此刻景浔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拼上性命又如何,没有了九儿心已经空了,拥有再多又能怎样?他真的好悔,悔自己醒悟的太晚了,好好的一个九儿终是被他给打碎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九儿死后连修炼和投胎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祭出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忍着反噬的痛苦拼死将九儿的元神和记忆封印在了血玉里。

看着她眉间落下的那颗朱砂成功后,景浔喷尽最后一口鲜血后开心地笑了。九儿,忘了我吧,我亲手埋葬了你那些痛苦的过往,如果有来世,只要你活得简单快乐,一世长安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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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景浔原以为自己早已经元神泯灭,化作了空气中的一粒尘埃,毕竟追风反噬的力量是那样强大,没想到自己还能醒来。师父见他醒来,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忙给他把了把脉。原来师父听说那场对决后,当日便赶到现场将没有气息的他带回了清凉山,耗费了自己一半的灵力将他救活。只是经过那一场反噬,景浔已经和个破碎的布娃娃没有两样,需将元神在清凉山的冰窟中闭关修炼千年方可恢复至从前,且中途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间断,否则便会真正的灰飞烟灭,纵然神仙般的师父也无能为力了。

“浔儿,为个女人把自己弄成这样,真不知道这件事值不值得。”师父叹息一声如是的说。景浔淡笑不语,用眼神询问师父九儿怎样了。师父捋了捋雪白的胡须说:“我赶到的时候只剩下一件带血的白衣,怕是已经投胎转世了。浔儿,你已经将她保住,如今你们两个隔着前世今生,听为师的一句,将她忘了吧,好好的闭关修炼,也不枉为师的救你一场。”景浔点点头,没想到自己还活着,纵然是现在去找她,怕是她也记不得自己了。

清凉山的千年冰窟刺骨寒冷,在日复一日的修炼中景浔破碎的元神逐渐恢复。有了思维意识以后,他抵挡不住思念心里又住回了那个姑娘,每每不能自已时,他只能用不断的磨砺和勤奋修炼才能压制住一些。终有一天,他在渐凝的灵力中嗅到了九儿转世后的一缕精神游丝,那一刻他高兴得仿若一个重获至宝的孩子,完全不顾师父曾经的告诫,冲破屏障义无反顾地来到了九儿现住的这个尘世,成了她身边最亲的丈夫成奕。

墙上的时钟滴答,时针指向了凌晨一点,成奕看到慢慢睁开眼的多吉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此刻,怀里的人儿满眼都是复杂之色,成奕知道她的九儿终是回来了。“景浔,追风向来以磨灭人的元神为终,我怎么还会转世变成现在的多吉?”“九儿,你也知道追风的这一习性,那为何还生生用心脏堵住那一剑,你就这样恨我?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心如若碎了我也一样会疼?”

“景浔,那不是恨,你我隔着家国天下,我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去爱你。”“九儿……还好,一切都来得及,这两年虽然你不记得我,可我过得很开心。只是九儿,我要走了,以后不能陪你了。红鸢还会再来,以你现在的力量完全可以胜过她了,我只希望你把她的离魂废除就好,留她一条性命吧,毕竟她把最好的十年都献给了我。”

“景浔,你已变成了成奕,还是要走吗?”“傻瓜,无论变成谁,该付出的代价总是逃避不了的,如今的我虚弱得连一个普通的凡人都不如,不走还留在这给你添乱不成。”“成奕,我不许你走,既然我们都来到了这一世,就做个平凡的夫妻好不好?”“多吉,你终于承认是我的妻子了?好好,就如你所说,我们就做个平凡夫妻……”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成奕就虚弱得没有了任何气息。九儿摩挲着景浔的手,回忆着那些逝去的点点滴滴,两行热泪洒在了身旁逐渐冰冷的胸膛上。

凌晨三点,结界外一道红光闪过,银铃脆响中红鸢到了。九儿设下一道屏障,将景浔稳妥护住后调整了气息,准备迎接命中注定的这场对决。旋风阵阵,衣袂飞扬,一阵悦耳的笛音中红鸢从结界中走来。“九公主,红鸢来了,今日我定要取走血玉的元神来成全我的离魂。”“红鸢,我不知道为何你会凝聚成一只形魅,还处心积虑地修炼离魂,修炼也就罢了,你万不该伤及尘世中那十八个无辜的性命。今日我便对这件事做个了结,看招!”

九儿说罢,胸口积蓄的力量即刻幻化成了一条九节银鞭,迅猛地朝着那些诡异的音符挥去。两强对决,一时间天地为之色变,红色的纱幔,白色的银鞭,两团光亮上下翻飞。几多厮杀后,血玉的光亮喷薄而出,空气中规律排列着的音符仿佛招架不住,相继碎裂成了一团团血雾,染得周围的空气一片猩红。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碎裂,那些翻飞的纱幔也撕裂成了碎片,红鸢一口鲜血喷出后跌落在了九儿的脚边,手中的长笛满是网状的裂纹。

九儿结出一个印伽后,隐退了周身的力量,细细打量着脚边的红鸢。“九公主,既然已破离魂,为何不杀了我?”“红鸢,本来为了那十八个无辜的亡灵我也该动杀机,只是景浔曾经嘱托过我留你一条性命,如今他危在旦夕,我这么做也算是为他祈福了。”“景浔?危在旦夕?”“是,景浔,你曾经的主上。作为一只形魅没有记忆是不是很枯燥?红鸢,用你的血催动血玉便可以看见你的过去,只是将会耗费你剩余的功力,如果你要愿意,我可以帮你。”红鸢看看屏障中的景浔,握拳点了点头。

九儿也是在红鸢那口鲜血喷过来后,才发现血玉能读懂它所沾染血液的记忆游丝的。此刻,她让红鸢用剩余力量凝结成一个带血的音符覆在血玉之上,自己再用灵力召唤血玉去读懂它,所结成的一团游丝变成光亮后便直奔红鸢的眉间,一声惊呼后红鸢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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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她叫红鸢,出生在冥海海底,是一个鲛人。鲛人一族在东域世代被人奴役,以至于她出世后便懂得了冷静和忍气吞声。六岁那年,母亲不顾她的剧痛割裂她的鱼尾,让她一夜间出落成了一个美丽耀眼的姑娘。她喜欢唱歌但不懂什么是音律,众多乐器中她唯独喜欢长笛,喜欢长笛发出的袅袅余音,喜欢悠扬间那种落花飘在水面的境遇。

随着她一天天的长大,化成人形后的她逐渐成了周围鲛人一族里的佼佼者。然而这并没有给她带来好运,相反被族人供奉给了冥海宫的二殿下做婢女。冥海宫的二殿下嗜酒,喜欢音律,醉酒后的他很是喜怒无常,以至于侍奉他的婢女整日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如意引来杀身之祸。

红鸢过去后,二殿下似乎很是偏爱红鸢,每每醉酒后都要听她唱歌吹笛,起初她还担心侍奉不好会引来灾祸,久而久之却发现二殿下似乎没有传言中的那么恶魔。一时间她有点小得意,觉得自己是那样与众不同。然而她忘了自己是个鲛人,如此出色不懂得隐蔽,定会遭受许多人的嫉妒。

直到有一天她被殿下夫人找了个牵强的理由打入地牢,到这时红鸢才明白,作为一个鲛人,在冥海这片土地上无论多么努力,永世得到的都是嘲笑和轻视,因为他们鲛人一族自出生起就被打上了下贱的烙印。在地牢的那段日子,红鸢遭受了所有的毒打和欺凌。因为知道鲛人滴泪成珠,地牢的守卫们每天用鞭子将她身上打得惨目忍睹,为的就是让她哭出眼泪好结成珍珠。

殊不知他们所期待的珍珠并不是随便几滴眼泪就可生成的,那需要星辰的力量和特异的体质,凝结珍珠对于六岁的红鸢来说还尚且过早。红鸢很倔强,纵然被打得皮开肉绽了她都没有求饶和哭。因为她知道,面对这样一群没有人性的东西,就算死了也不能丢掉残存的尊严。

后来还是母亲拼死将她救出,让她逃离冥海,永世不得回来。在冥海杂乱的礁石滩上,红鸢濒临死亡的时刻,忽然有一个人过来,她迅速抓住那个人的脚踝求救,那个人犹豫片刻后还是将她抱起。醒来后她才知道,救自己的人竟然是几千里之外海族的龙子景浔。

在景浔府上养伤的十日,红鸢过得很安心,也懂得了何为尊重和被尊重,这对她们鲛人来说,是千年不遇的幸运。十日之后,景浔来探望她,凝思良久后对吹笛子的她说:“红鸢,放下你的笛子换成一把刀,我要你以后成为我府上最出色的杀手。”“好!”红鸢看着这个年长自己几岁的清俊少年郑重地点头。

自那以后,红鸢再也没有吹过笛子,人越来越出色,对自己也越来越狠。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很努力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赢得景浔的一个赞赏或是一个微笑罢了。十年,她把他藏在心里变成了自己喜欢且不能割舍的人,而他只是把她看做了手中最欣赏的一把刀。

景岑喜欢上了她,而景浔毫不犹豫地将她当礼物一般送出了。红鸢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要在意,主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可到最后她还是在意了。她多想能像落梅山的九儿一样,能让他忧愁,让他心痛,然而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吧。知道景浔的野心很大,一直以来都在等待吞并鬼族的一个契机,既然这辈子不能成为他心尖上的人,那么就做一个成全他的人吧。

刺杀鬼王一事,自己早就料到会落得个两败俱伤。临死前景浔将她抱在怀里,满眼的不舍和心疼,他说:“红鸢,以你的命换下夜城,这样的疆域我景浔不要也罢。”听到这样的话红鸢心里一暖,原来自己这颗棋子在他的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血越流越多,那些平日里遮挡血液的红衣这次也失去了效果,但他的怀里真的很温暖,纵使他不喜欢自己,能这样死在他的怀里也值了。

最后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景浔,你是不是觉得杀手都是没有心的?”抱着她的那双手一僵,她没有听到回答就闭上了眼睛。魂魄飘散前,她在心里不断地暗示自己,红鸢,既然舍不得他就不要离他太远,不管用什么方法也要让自己强大起来,这样以后还能继续成全他。就这样,靠着那些不间断的游丝意念,红鸢没有投胎转世,而是凝聚成了一只强大的形魅,不自觉间跟来了他所在的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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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咳咳”墙角边的一阵响动惊醒了沉浸在回忆里的红鸢。她抬目望去,看到了躺在床上周身几尽透明的景浔。九儿跪坐在一边,正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进他的心口,然而好像无济于事,那股真气如世间的空气般打个旋儿后向四方飘散。红鸢上前一步,颤抖着手欲摩挲一下景浔这张自己爱了千年的脸,然而思索片刻后还是作罢了。

“九儿,他终是不顾一切地将你找到了。”“是,可我们终归没缘,纵然拼上了魂飞魄散,元神泯灭,还是没能逃开离别的命劫。”“他这个样子,恐怕也是时日不久了,到那时我也会一并随他去了,哪怕是化作尘埃,总也还同在一片空气里,也好过孤单的思念着一个人。”红鸢看着满眼悲伤的九儿,想了想一直以来自己爱而不得的感情,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九公主可曾听说过鲛人有一种上古灵物叫做鲛珠,它可以令普通的凡人起死回生?”“听说过的,只是这种鲛珠并非鲛人的眼泪,它需用特异出色的鲛人混合星辰的力量炼出,其过程虽不复杂却堪称残忍。自东域以来,除了冥海皇宫里供奉着一颗外,并不曾有第二颗。红鸢你这样问,莫非……”

“九公主,别忘了在整个冥海我就是一个特异出色的鲛人。”“这?不不,红鸢,我不能够让你这样,景浔他也不希望你折了性命,你的离魂和功力已废,日后隐藏在这一世做个简单快乐的凡人便好。”“九儿,自我遇到景浔那刻起,我就喜欢他,虽然我一直没有得到过他的回应,可我不后悔,能成全他,陪在他的身边我就觉得值。这次算我自私一次,九儿你成全我好不好,我想变成一颗鲛珠,这样就能置进他的心脏里,而我以后就会永远住在他的心里了。”

“可是红鸢,若你变成了珠子就什么都没了,做下什么又有何意义,这太过残忍了。”“九儿,本来我就是一只魅,并非是个人,变成什么又有何关系呢。倒是你,如今我的一切法力尽失,若想炼成鲛珠救活他,必须吸食你和血玉所有的灵力方能和星辰对一。到那时,你的一切灵力和功夫泯灭,再没有什么九公主鬼音,剩下的只是凡间的宋多吉,和成奕一样的肉体凡胎。做一个没有任何力量的凡人,经历人世间的生老病死,九儿你可愿意?”

三日之后,令人惶恐的十八号仓库命案终于结了,凶手竟然是一只修炼成精的千年白狐。这个结果道出后,整座城市一片哗然,大家匪夷所思的同时又不禁感叹世界的无奇不有。在案子的侦破过程中,成业集团的执行总裁成奕为救妻子身负重伤,携家眷前往美国修养。此消息一出,又引起了媒体的一阵骚动,纷纷揣测这位年轻俊朗的执行总裁何时成婚,其妻子是何方神圣等等,热络程度很快盖过了十八号仓库的命案。

多吉关掉嘈杂的电视机,给熟睡中的成奕又加了一床薄被。窗外又簌簌飘起了小雪,纷纷扬扬中远处的山坡一片银装素裹,分不清遒劲的树枝上哪里是雪花哪里是白梅。这里是苏州的邓尉山,有着世界上最好看的梅园,当初去纽约的途中转机来到这里,也是看重了这个园里二月岭上盛开的白梅。

由红鸢炼成的那颗鲛珠缝进成奕的心脏已经三十多天了,多吉不知道他何时能够醒来,如今成为凡人的她除了在煎熬中等待,再也没有别的方法可寻。不过面对悄无声息的成奕她从来没有过灰心,她坚信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以后,她和成奕再也不会分开,纵然做不到几生几世的海枯石烂天长地久,却可以在这一世长安相守到白头。“多吉”微不可闻的一声低呼,让依偎在窗边的人儿回转过了身。成奕望着那个一脸呆愣的姑娘轻轻笑了,凛冽的梅香中他恍惚又看到了二月的落梅岭上,那一枝枝绽放的白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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