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一號財經
文／孟雯
插畫師／魚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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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東大學八角樓，流傳著這樣一種說法。
公教樓建的不好，常發生不可解之事。八角樓內部存在一個貫穿全樓上下的正八邊形柱狀體空間，如此奇怪的構造是為了將隔壁公教樓聚集的陰氣驅逐到其東面去，進而鎮住公教樓的風水。
而要求如此修建的，是山大的易學神人劉均。
風水學是華夏民族一門古老的玄學，起源於先秦，傳承至今已有幾千年的歷史。吉無不利，自天佑之。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順天應人，積德行善……易經的為人處事之道也沿襲至今。
最近，這門學問以另一種方式重新出現在了人們面前。
一
AI看相
當風水搭上AI的列車，收割的不僅是人們對擺脫不公命運的寄託，還有褲兜中捉襟見肘的鈔票。
最近一個名為「面相研究院」的小程序在朋友圈刷了屏。用戶上傳照片後結合AI技術會生成一張專屬的看相解析，用戶可以花19.9元購買事業和情感報告，如果想要查看流年運勢，需要邀請三個好友解鎖，也可以花299元購買資深大師在線私人看相。
其間還有人po出了馬雲，李誕，陳羽凡等人的面相報告，馬雲“能夠忍辱負重完成大業”，李誕“面如馬蜂蟄，桃花運勢好”讓一眾網友高呼“神準”的同時紛紛入坑算命。
開發者為了擴大影響範圍，調動付費意願，還採用了代理分銷的模式。招募增長黑客，號稱“流量變現，裂變上不封頂”，產品分享率高達50%，一位代理向我們透露：已經賺了六千多。
中國人喜歡講勝券在握，一旦脫離既定軌道便會產生不安與焦躁。《恐懼的力量》中講到，“人類總要遇到一些令人恐懼或無能為力之事，並希望出現一種超自然力使自己擺脫困境，這種心理是宗教得以產生的重要因素。”
結合中國國情，這種無力感則會轉化為五行八卦，算命看風水，如今又進化成了人工智能測面相，用最高端的技術（或只是概念）變相解決了人們最迷信的需求。
有需求自然有市場。相親面相學，運勢指南，桃花運、財運詳解，轉發破水逆……每每在這些標題下方，都會緊隨一長串表達強烈共鳴的留言。人們的信仰方式也從過去的拜仙拜佛變為了拜錦鯉和楊超越，換湯不換藥。
中國人對風水的尊崇堪比西方的宗教信仰。無他，老祖宗流傳下來的基因。它根植於人類“顏控”的本性，當古老的相面玄學與現代的大數據算法AI相融合，新瓶裝舊酒，卻也喝出了不一樣的滋味。
提及AI，難免和大數據掛鉤，因為大部分AI都是通過收集回來的數據配合研究人員制定的算法或自我學習最終得出結果。去年秋天斯坦福大學發表的一篇《深度神經網絡可通過面部圖像確定個體性取向》的文章一經推出便引起巨大輿論。通過一系列訓練，算法識別男女性取向的準確率可達81%和71%。
可是技術的進步不但沒能帶來喜悅反而引起了用戶的擔憂。有了AI的理論數據支撐，研究成果一旦從實驗室應用到實際場景，所產生的負面影響會遠超以往的相面術。
幾千年前荀子《非相》講，相形不如論心，論心不如擇術。可如今AI看相配合星座揭秘，再輔以算法大數據解讀人性，恨不得一秒看穿對方，大家再不願拿出多餘的時間與精力相互瞭解，也丟失了“從前車馬很慢，一生只夠愛一人”的浪漫。
二
“鳥槍換炮”
AI看相除了切中人們迷信的需求，還給予了參與者物質上的獎勵。在一號財經接觸的幾位「面相研究院」代理中，短短几日就獲得不菲的收益大有人在，賺取佣金數額在一萬元至幾千元不等。
如今「面相研究院」已經因違規暫停服務，不過「面向研究測試院」公眾號依舊能夠訪問。這款號稱由三位國內資深相學大師整理的面相基本概念，五位人工智能工程師運用深度神經網絡學習語言，擁有108個定位點，蒐集近20萬真實人臉樣本數據的算命小程序終是曇花一現。
互聯網算命是個高付費，強用戶粘性的特殊行業，看運勢走向，查水逆避坑稱得上高頻需求。藉助移動互聯網的浪潮，入局者也如雨後春筍般湧現，行業無法定性卻不妨礙資本的青睞。
自媒體風水解析神棍局成立九個月獲原鏈資本數百萬天使輪融資；周易風水諮詢高人匯獲得數百萬天使輪融資；星座命理「佔心」獲1000萬人民幣A輪融資……
雖然在國內算命始終處於曖昧的灰色地帶，但其背後的產業鏈以及隱藏在風水生意下的商業運營邏輯卻早已成熟。在國際上甚至跑出了兩家上市公司：日本的Zappallas以及新加坡的新天地集團。
新天地集團1989年成立，華人圈更習慣稱其為“緣中秀”，2011年新天地集團的收入達6000萬元人民幣，稅前盈利約1400萬。渣打銀行，花旗銀行，遠東地產都是新天地集團的固定客戶資源，在新天地的招股書上顯示，用戶復購率可達70%，並在次年於倫敦證券交易所上市。
新天地掌門人彭鍾樺是個貧困家庭出身的客家人，“機緣巧合認識了數名僧侶及出家人，接受了五行玄學、山脈河流及擋煞對沖的法門”，從此走上了風水之路，成為把算命這一行當標準化的鼻祖。
在南方週末的採訪中，彭鍾樺曾說，“我們不要個人色彩太濃重的風水師，我們能保證的就是不管你進到緣中秀的哪一個分店，遇到的風水師都是遵照同一個程序講解。”標準化管理的服務結合售賣開光轉運產品的商業模式使得新天地業務節節攀升，服務區域也從新加坡向馬來西亞，中國蔓延。
算命這門生意總在迷信的邊緣試探，在國內發展也是良莠不齊。創業邦曾採訪了一位北京的風水師，他稱“網上各類測試風水的軟件不過是斂財工具，技術含量很低，自己趴在家裡被窩起一個名字，買本類似姓名學新編的書看看，一天輕鬆學會。”
風水學綿延千年，互聯網的出現改造了它，暴利讓其重生，並以“以無厚入有間”的姿態找到了容身之所。 “利潤在75%以上，一年下來，流水100萬左右，應用於pc和移動設備的風水軟件是最暢銷的產品。”江西贛州一位從事風水生意的負責人透露。
還有業內人士表示網上靠測字，解夢，看風水一年賺幾百萬的大有人在，之前大多集中在某些周易算命論壇或QQ群，現在有一部分則轉移到了淘寶，一位女作家在淘寶開了一家幫人測字，筆跡分析的淘寶店，三年收入可達一百多萬。
與風水命理相結合，緣中秀的琉璃產品售賣火熱，成為支撐集團營收的中梁砥柱。一個與文化，信念，宗教有關的產品，如何去評估它的商業價值是個難題，但也為商業尋租提供了溫床。
如果把產品比作硬件，那麼大師個人IP就是軟件。需軟硬結合，方才完整。有一些“大師”簡單搭建起一個網站，買幾個百度關鍵詞通過競價排名把自己排到百度搜索第一頁，目的就是包裝自己吸引更多“信徒”，方便線下開辦培訓或拓展業務，單是為企業選址一單就有可能帶來上百萬的收入。
三
“你信命麼？”
“來算命的，十有八九是遇到了不如意。”算命能夠為無望的民眾尋找一個釋放心理壓力的出口。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誰還沒經歷過幾個坎，身價上億，在商海幾經沉浮的大佬們更甚。
在很多企業家眼中，商戰中的兵來將擋與風水學的趨吉避凶異曲同工。信奉風水非但不過時還是大勢所趨。因巨人大廈隕落又憑藉腦白金和征途逆襲的史玉柱就是個典型。
他曾在採訪中說“信風水和不信風水是不一樣的，過去一直很順的人一般是不信的，遭遇過波折，感覺無法把握自己命運，他就相信了，我現在肯定屬於很信風水的人。”
馬雲也曾公開表示“人家跟我講科學，我相信風水，但不迷信風水。””據說阿里巴巴設立七個分公司也是出於風水考慮。李嘉誠有御用的風水大師，住宅也頗為講究，祖孫三代居住在清水灣七十九號，一座位於南朗山半山腰的白色豪宅中，“山環水抱，藏風聚氣”，可謂風水寶地。宗慶後鍾愛風水輪，尤其相信測字。
有人說企業家領悟的是風水之道，而非片面低俗的風水之術。可對普羅大眾而言，界限往往很難劃分。
人們常常認為一種籠統的，一般性的人格描述十分準確的揭示了自己的特點，當用一些含糊不清，泛泛的詞來描述一個人的時候，人們往往認為描述中所說的就是自己，心理學把這種現象稱之為巴納姆效應。
它猜中了人們算命占卜後驚呼“好準”的開頭，卻沒能猜中人們掏錢買心安的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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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寫魯迅所言：世上本沒有命，信的人多了，自然有了命。五行八卦雖是虛無縹緲，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參與者已然得到了精神寄託。
沒人能對斷舍離無動於衷，也沒人能對期許的美好熟視無睹。此消彼長之下，朋友圈的風水生意人，成了最大的贏家。
善良比聰明更重要，AI可以比你更聰明，但你比AI更善良。
這是個套路的舞臺，如果要做套路，請高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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