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風”和“水”這老天饋贈給大地的尋常之物，不要說婦孺皆知，就是連小貓小狗也知道一二。
然而，當它們組合在一起成為“風水”後，其艱深奧妙恐怕就沒有多少人能說得清楚。
時至今日，我倒沒少聽到有關風水的種種事宜和傳聞：
一些貴人因何風水就發家了；
一些背時的因何風水就倒黴了；
還有老家一些修墳的、建房的，如何隆重地延請風水先生看風水，選了一塊寶地，看了一個好方向，就變得或子孫滿堂、或財源滾滾、或家大業大、或達官顯貴……
儘管如此，我就是一直沒弄明白這其中深藏的奧秘。還是一次去醫院遇一“土豪”，才得到一點啟示。
2
我在醫院躺著，鄰床來了一土豪。他患的是胰腺炎，他說這病是吃出來的。看著他那短胖肥碩的身材，這話我信。
他是半夜來的，來時正出差在外地做工程，發了病，在外地地方醫院折騰了四五天，不放心，又轉到這省級的大醫院裡來了。
來時，腹已不再疼痛，走路也鏗鏘有力的，但仍是妻女、親戚、工人十多人前呼後擁，做檢查時還用輪椅推著。
至天明，他始發現病房正對是一公廁，兩門整整齊齊地對著。
於是，他便嘮叨開了：“這是什麼設計，怎麼廁所的門正對著病房的門呢？哪有這樣的設計，這是多麼的晦氣！這是哪個設計的？學沒學過風水，簡直是混飯吃的！”
有醫生護士來病房，他竟忘了說自己的病情，而不忘嘮叨地說這門這門的，並氣哼哼用手指著門嚷道：“有哪家房子廁所是正對著大門的，這風水不講了？”弄得醫生護士一頭霧水，不知所謂。
於是，但凡有人出入，他都眼盯著門，不忘要人把門關上。
幾天後，我與他獨自留宿病房。半夜時分，只聽見有嗦嗦悉悉的響聲，睜眼看時，只見他踮著腳尖，吃力地向上引著短肥的身子，用一張舊報紙在遮擋掛在對面牆上的電視機屏。
我知道他又在想著風水的事了。
他累了，停下來，轉過身見我在看他，便說，“這鏡子是陰險的東西，在擺放上，風水是大有講究的。正對面地照著人，是萬萬不能的事，它不但能讓人心神不寧、銷形蝕骨、影響健康，還損財破財擋人的財路。現在臥室裡是不裝鏡子的，自是有一定道理的。”
原來，他的病床屬正中，正好與電視屏相對。他要化解這對他大不利的風水。
儘管報紙的一邊打了折，但掛上去就掉了下來。
於是，他又折，又掛，接連幾次又都掉了下來。
於是，他就滿病房找，終於在病房的藏物櫃中，不知誰遺留的一件舊衣服被他找了出來，他高興得如獲至寶，把舊衣服搭在了電視的上方把報紙壓著，報紙才終於把他所說的鏡子的大部分給遮蓋住了。
但四開的報紙太小，左下方還是漏著屏，儘管如此，他也很滿足，似完成了一大工程。
我想，門關緊了，電視屏也遮擋了，今晚心裡的風水一定好了，他一定能睡個安穩覺，也能在夢中發上一大筆財。此後的幾天，再也沒見他折騰了。
3
但他隔三差五，總還是嘮叨著風水。
他說：“風水就是一門科學，有錢人都信，我也信。”
他說：“所有的風水中，第一風水是人。人的第一風水是心；人的第二風水是嘴巴；人的第三風水是行為。”
他見我聽得滿臉生疑，但終是瞪著雙好奇而崇拜的眼睛，說得更來勁了。
他說：“思人恩德、想人好處，這叫聚光。光向上走，表現在臉上，就是微笑。微笑的臉是元寶形，嘴像蓮花一樣，肯定發財。”
他說：“想人不好，抱怨人、嫉妒人、憎恨人，這叫聚陰。氣陰則下沉，表現在臉上，就是冬瓜臉、苦瓜相，肯定倒黴。”
他見我仍然是一臉懵像，心中起不了風水的漣漪，只得轉換話題說：
“這幾年我辭了職，在老家拉了個施工隊，還只是接些小工程，掙的錢就比上了一輩子的班還多。”
這話我懂，看他在醫院的幾天“能”，要是沒錢是沒有這底氣的。
七八天後，醫生催著他出院，他說還要鞏固兩天，才能放心。
4
就這兩天，他卻一刻也沒空著。
他不停地打電話，時而咋呼，時而喊叫，時而嘆息，有說不完的話。
一連幾個小時反覆地看女兒女婿送來的報表賬單，不厭其煩地敲著計算器的按鍵，一筆筆地在賬單上塗改更劃。
晚上，女兒女婿來了，他用筆敲著賬本說：“把這工資全降下來，一連幾天都沒幹活，還能發這麼高嗎？這個，他只照（守）個場子。是不是那個表舅爺？不能拿這麼多。他們不願意幹就走人！”
女婿在一旁默不作聲，倒是女兒覺得不好，就說：“這停工是上面搞整頓，與工人們沒關係。再說都是親戚，這都不到三千塊，再少了不但不好，恐怕還沒人幹了。”
他聽著女兒的辯解，竟然拔高了聲音：“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人不到處都是？三千塊錢還少嗎？”一時把女兒女婿嗆在床邊。
此時，我真有些擔心，他說人的第一風水是心，第二風水是嘴巴，第三風水是行為。他這樣算計人家，言辭不善，對自己的孩子也是一個“冬瓜臉”的，這不壞了風水？
他自覺有些失態，緩下聲來說：“明天出院，不能再住了。財不入髒門，這對著廁所的鬼地方，不折財才怪。”
此後，他仍然靠在床頭，依然手眼不停地查看報表，敲著計算器，勾、叉、圈、問號、備註的，寫個不停。一會兒抬頭伸伸僵直的脖子，唉嘆不息，埋怨女兒女婿說，“這是啥管理？這婦仁之心，這能掙到錢嗎？”
待第二天，女婿又給他帶來一個壞消息，說是工匠把正在裝修的小別墅的地暖管不小心鋸斷了。他一聽，青筋頓時鼓上頸脖，大聲囔道：“要他賠，兩層樓的都要換，一定要他賠！”
儘管女婿解釋說，已經接上了，但他依然怒不可遏的：“接上了就能保證今後不漏水嗎？”
他拿眼直視著女婿：“我三天不在，裡外的事情就都弄得一團糟！”
女婿直杵杵地站在病床前，臉膛紅紅，手足無措的。
當晚，他說感覺有些不舒服。待第二日，醫生對他說，“這兩天是不是心情不好，沒有休息好？有好幾項檢查指標都異常。這病是最怕反覆的，弄不好就難治療了。”
這一說，立即把他這兩天的“冬瓜臉”嚇成“苦瓜相”了。
5
哲人說過，人生“九不過”。其中就有“怒不過度”“利不過貪”。
怒而過度，輕則傷身，重則傷命。
利不過貪，知足常樂，耄耋無恙。
元寶形也好，冬瓜臉也罷，抑或是副苦瓜相……相由心生，相由心變。
看，這才折騰兩天，病就復發加重了，這還真印證了他自己說的，這“風水”就藏在人的心裡，人的嘴巴里，人的行為裡。
真正的好風水，其實就是我們內心的善良和高貴。
作者簡介：碧峰，在多家報刊、平臺發表作品二百餘篇。寫生活中的發現，抒心中所悟的真情，過簡單平凡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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